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冬雨,在寒冷的冬夜很快变成了亮晶晶的雪花,很孱弱的雪花,一触地,又悄悄地融化了,找不到它的踪迹。
凌晨二时,四辆车驶到南郊元里路九州安保器材公司,车里拉的不是器材,全是人,安保公司最不缺的也就是人,老板一声令下,从各处值勤的喽罗们都支援来了,这一行,差不多聚了八九十人。
老毒把人安排到大厅里,老规矩,人手橡胶棍一条,烟一包,那些人哄闹在厅里,闲聊的、打瞌睡的、甩扑克牌的,明显对这种事已经轻车熟路,那样子潇洒得很。
肯定很轻松了,就是靠这个吃饭的,都老板一个安保器材商店,一个安保培训中心,再加上这个器材公司,林林总总车辆三十多台,承接了不少小区、公司以及单位的安保任务,别的生意是谈出来的,这行生意,大部分时候可是打出来的。
老毒看看自己这个公司,几亩大的院子。四环外,光每年供应市里的安保器材就上百万纯收入啊,他莫名地有点心虚,却找不出原因何在,怔怔地看着这个半辈子打下来的产业,有点为今夜的事不值了,打伤一个不知,楼里伤的这个,要是招来无休止的报复,那特么就不划算了。
可能吗?
他不确定,不过毕竟是老江湖了,几个方方面面都做到了,把人召回来了,算算足有三百多,连辖区的分局都打招呼了,相识的有体制内的人,这种小事,他在想他们还是会给面子的,平时京城上访的、闹事的那么多,警察不敢干,也不能干,不过却必须干的,还不都得这些保安干?
他想来想去,再无纰漏,此时有位手下匆匆奔进来汇报着:“毒哥,老二他们马上就到,一百多号人。”
“哦,知道了。”老毒应了声。
那手下没走,小心翼翼地追着老毒道着:“哥,咱这地方太远了,整那培训中心干呗,关上大门,屁事没有。”
“你傻呀,那儿离市区多近,你搁大帝都玩黑涩会,想尼马死啊?”老毒吧唧给了手下一巴掌,在京城玩这个不能太张扬,那手下谄笑着道:“对对,还是哥有眼光……毒哥,到底什么人啊,这么大阵势?”
“我也搞不清啊,不过好像不是一般人,去迎迎他们。”
老毒道着,打发走了手下,拔着电话,他不想拔这个电话了,太晚了,不过最终还是拔出去了,是辖区警察的手机号,他想试探一下,一接通听到了对方迷迷糊糊的声音问着:“喂……谁呀,大半夜的。”
“李队长……我小都,我喝酒……找不着别人,我……”老毒瞬间含糊地,像醉话一样,对方骂了句,直接挂了电话不理这个醉鬼了。
这是江湖人的小伎俩,他放心了,要是这辖区这位警察还躺在床上,那说明根本没有得到什么消息,同样反证出来人身份还不够格。
凌晨三时,最后一拔人到场,差两个人就三百整了,老毒看着挤了一厅的手下,分别被几个小队长带队,这心,总算是放进肚子里了……
……
……
雨夹雪,纷纷扬扬的,在寒冷的路上已经积了几处。
位于三四环交界,友谊立交桥不远街面上,九州安保的大字霓虹还在闪烁着,连体铺面,六大间,六个大橱窗展示,看得出,老毒是家不折不扣的土豪啊。
崔宵天披着大衣,戴着口罩,静静地从门前走过,像局外人一样,瞥也没瞥一眼,他踱步着,又走出五百米,终于和地下组织派来的人接上头了。
咦哟,这可是些什么人呐?穿得破破烂烂的,像随时要被冻死街头的流浪汉一般,两手蜷在袖筒里,再细看,这袄都不知道从哪儿拣的,两只袖了都不一般长,崔宵天知道这是商谍里一个很出名的钉子提供的下手,但可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几个人。
一、二、三……五,一共才五人。
对方一看崔宵天戴着口罩上眼睛,知道对方的意思了,他嘴一呶,吁吁几声,然后不远处,楼后面,垃圾箱后面、胡同口的阴影里、同时响起了一阵哨声,崔宵天眉头一皱,笑了,高手,全钻在交通监控也摄不到的角落里。
“兄弟们可都打的来的啊,老规矩,生意成不成,来回路费饭费,得给。”对方不客气地伸手了,崔宵天看也不看,直接抽了一摞甩给他,那人眼看对方这么豪气,一竖大拇指道:“痛快,说吧,怎么弄?”
“你们会怎么弄?”崔宵天问。
“一般雇我们,也就是恶心恶心别人,比如泼点黑了、画点字了、倒点垃圾堵门啦、差不多都行,不过这地方搁街上有点麻烦啊,价格得高。”领头的道。
排二的伸脖子尖嗓道着:“泼墨三千、倒垃圾一桶一千,十桶起批发价五百,干其他另商量。”
崔宵天笑了,这是商谍教他们的,就是恶心到对方开不了张,这街上推进几桶垃圾来一堵门,那倒臭几天呐。
“咋样,老板,您说吧,兄弟们大半夜出来一趟不容易啊,要不是熟人介绍,我们都不来呢。”领头的道。
“砸玻璃多少钱?”崔宵天突然问。
呃,那领头的嗓子一噎,摇头道:“不成,那是违法的活,不接。”
“合法的活,也轮不着您干啊……就那六场橱窗玻璃砸了多少钱,给个批发价。”崔宵天道。
排行第二的讲了:“这是个技术活,还真不好干,你不早说,没带工具啊。”
话停了,崔宵天的手里,已经亮出了两把木柄玻璃刀,另一手,是个两拳大的尖锤,那破烂王惊愕地道:“我靠,比我们的工具都精致?”
“那,送给你了。”崔宵天递着那人,他慢悠悠地道:“现在是凌晨三点多,正是好时候,愿干立马干,不愿一拍两散。”
这个,领头的回头一商量,一竖两根指头:“最少得两万,批发价……不过我们还一人带了一瓶这个,全归你,五千批发价。”
那领头亮的是玻璃瓶黑乎乎的装的不知道是什么,崔宵天笑着道:“好,全买,再加十桶垃圾,得了,整三万……立马开干,我这钱可揣热乎了啊。”
领头的一把揪着两兄弟道着:“看着他,甭干完了尼马不给钱。”
说干就干,那领头的呼哨一声,从胡同里先跑出来几个后生,帽子一扣,口罩一戴,沿着墙角往九州安保遛,分工明确,一个拿着玻璃嚓嚓嚓使劲划,等划到最后一个,第二个拿着尖锤嘭嘭嘭……挥着胳膊,手起锤头,轻点哗一声,玻璃全碎,重虚通声杵个窟窿,咚咚咚几声,那门面房瞬间成了方窟窿了,随着又一声口哨声起,街上前面一公里,流动的垃圾箱被这些藏着破烂汉蹭蹭蹭推着,在雪地上狂飚,到了地方,哗声往橱窗前一推,撒腿就跑。
又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响起,却是已经无人……不对,崔宵天突然发觉,这个未知领域很多事超乎你的想像,他眼见着几位甩着绳子,绳子上拴着瓶子,隔着几十米,甩着圈加力,然后嗖一声,瓶子飞向商店,嗖嗖嗖不知道多少声,从几个方向,飞速而至,叭叭炸裂在墙上、店里。
奥林匹克精神传递的真深入啊,简直都是链球高手。
“这是什么东西?”崔宵天好奇地问,三整摞钱拍到了对方手里。
“汽油稀释清漆,再兑腻子,又臭又难洗,我们是专业的啊,和那些泼墨水的不一样。给你留个名片,有事找破烂刘。”对方道。
整个过程用时不过几分钟,拿到钱的人已经销声匿迹了,崔宵天手插在兜里走着,却是忍不住心里的好笑,走了好远回头时,还能看见被砸掉的一个霓虹字,在劈劈叭叭闪着电火花,他看看时间,悠然地上了路边的一辆车,从容而去……
……
……
此时此刻,另一队人也接上头了,这队比较剽悍,戴着黄色的安全帽,一人扛根镐,就那么列队来的,最和马树成接头的时候,工头一声令下,后面的民工兄弟齐齐戴上大口罩。
法治还是深入人心的,瞧民工兄弟的法制意识也在提高啊。
自从雾霾锁城,戴着大口罩会面已经成了地下世界接头的通行方式,既不露行迹,又能防霾防拍防监控,工头径直走到马树成面前,耿宝磊一看那凶相都有点心虚,他直问着:“老鸭说,你找人?”
“对,来的不少啊。”马树成道,粗粗一看,有五六十人。
“车呢?”工头以为是打仗,总得有车接走吧?
“不用车,就在这儿。”老马道,眼睛一省,几百米外,就是九州安保的培训中心的,大院子泊了数辆大小车。
“那你不开玩笑么?这地方谁敢打架,万一个伤的残的被抓住,不得被警察整到看守所过年啊。”工头不傻,置疑了。
“谁说打架了,比打架简单,我想买点砖头块,一个砖五块钱怎么样?别犯难,就地取材,您带人把那个院门拆了,就什么都有了,我看着有千把块砖呢。”老马笑道。
工头侧头一看,算算这笔账道着:“不敢,事闹大了划不来。”
“瞧瞧您,把自己都当首都人了,可首都没把你当人啊。”老马笑着道,那人一受刺激,老马道着:“你别急,我还没说完,一个砖五块钱,但你要敢扔院子里、车上,玻璃上,就不是五块钱了……一块砖。”
“五十……给你五万!”耿宝磊手里厚厚一摞。
工头一咬牙,一摆头,痛不欲生地道:“干了!不闹大不挣钱,干完回过年。”
这批人的行动比想像中还要迅速,趿趿踏踏跑近,大镐子一撬一别,连搬带推,眼看着两堵前墙连着大门轰然倒地,更牛掰的是,还有工人带着施工匆地,闲人匆近的牌子竖在路边,一辆巡逻车过去,愣是没把这个热闹非凡的施工当回事。
留守的保安发现了,提裤子扣衣服奔来了,惊得差点咬了舌头喊着:“谁让你拆我们院子?”
“老板让拆,关你屁事,滚。”有人嚷着,根本不理他。
另两位保安吼着停下停下,再不停下报警了,究竟怎么回事?
嘭,一块板砖砸小腹上了,保安连滚带爬跑了。既然有人,那就得加快进度了,工头一声喊,空中齐飞砖。
嘭嘭……砸车身上了。
叭叭……砸车玻璃上了。
咚咚……砸车门上了。
还有最脆的砰砰砰连声……砸尼马窗玫瑰上了,是个傻缺小子跑了好远往楼里砸的,工头在喊着:“快走,不想特么回家过年是不是?”
眨眼间一群工人鸟兽散了,分着几个方向跑,很快和早起的车流行人汇到了一起,又成了谁也不会多看一眼的……民工!
“够利索啊,只用了十分钟。那找这么胆大的人?”耿宝磊感慨道,他现在明白仇笛三顾监狱请这种人的用意了,那丰富的斗争经验,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
“京城身无长物,家无片瓦的人太多,就不会缺了这种人,走吧。”马树成道,他和耿宝磊快步走向泊车,上车发动,老马这老油条,还专程拐回去,看看出警的现场,孤零零的一辆警车泊在门口就进不去了,院子里几个人影,老马笑着道着:“估计警察也没想到,有人会用这种方式胡闹,拆了人家的院墙,就为砸板砖,呵呵。”
“这种事,会有多大后果?”耿宝磊问。
“如果老毒不倒,后果就会很严重;但如果他倒了,后果想严重都难……现在这大势啊,我看他是站不住了,恐怕今夜之后,没有咱们他也要倒霉,那些找不到俞世诚的人,会把他剥层皮啊。”马树成道。
“但咱们拔掉他,似乎还有点困难,这是诳得人家把人都调走了,干了个措手不及。”耿宝磊道,老毒要是知道这事,估计得气疯了。
“那你还没有完全看懂仇笛,他可不是热血上头就拼命的主……加快点速度,说不定还能赶上热闹,千人会战啊,今晚,有人要踩着老毒出名了。”马树成道。
“大哥,你太乐观了,我怎么觉得他下一站得到监狱里出名呢!?”耿宝磊道。
“那可是个人才跻跻的地方,仇笛去了一定会受欢迎的,不过我想还不至于,他看这些事的利害关系,就像你看女人一样,已经很洞彻了,要是老毒这么个意外他也解决不了,那他真应该进监狱进修几年。”马树成道。
这话听得耿宝磊有点脸红,不过他对老马的话并不苟同,这些吃牢饭出来的人,个顶个神经大条的,根本没把蹲几年当回事……
……
……
时间指向了凌晨五时一刻,大厅里不少等着打仗的保安已经昏昏欲睡了,就在这个等得人心焦灼,士气已歇的时候,噩耗传来了。
“大哥,大哥,小美打电话了,有人把培训中心的墙拆了,砸了咱们好几辆车……”
“大哥,大哥,派出所电话找我呢,说有人把商店全给倒上垃圾了,橱窗都砸了,让咱们回去清理呢,说影响市容。”
失误啊,老毒一下子欲哭无泪了,他气得差点栽倒,这尼马大老远把人都调来了,结果另一头出事了,那可是做生意的地方,一但砸了摊,得损失多少啊?
中调虎离山了,他愤然奔回大厅,拎着已经昏昏入睡的丁二雷恶狠狠地道着:“小子,你哥们行啊,不敢来这儿,把老子店给砸了。”
“哈哈……”丁二雷一愣,然后狂笑着道:“真可惜,我没在场拍个照啊。”
叭,老毒气泄在丁二雷身上了,一个耳光把他扇出几米远,丁二雷却是凭生着一种报复快感,他捶地大吼着:“老毒……你特么该叫老鼠,哈哈……现在知道害怕也晚了。”
正在踹他一脚,兜里的电话又响了,一看是家里的,老毒吓得手直哆嗦,急急一接,电话里是老婆尖叫的吼着:“老都,你个死不着家的,又惹着谁了?”
“咋了咋了?就你长那泼妇样,谁还把你强奸你咋地?”老毒怒了,手下笑了,毒哥老婆很丑很悍,所以毒哥经常不着家,是相当放心滴。
“放你娘的屁……车都被砸了,把小区保安都打了,车上都划得让你杀人偿命呢……你干啥啦,别把老娘扯进去啊……喂……”
老婆在电话里吼着,老毒的手慢慢放下了,他使劲地咽着口水,指指丁二雷,一点脾气也没有地道:“把他扶起来,给他伤口包一下。”
真黑到这个层面,老毒就忌惮了,他是有家有业,要是对上这种泼出命不要的主儿,还不是一个,这尼马谁防得住,他心里有点懊悔了,如果放在很多年前,他可以有不顾一切的拼命勇气,可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心里越来越沉重,再也不复当年了。
“哥,这是好事啊,报了警整死他。”一位心腹手下,小声道。
“敢干这种事的还怕死?你要整不死他,该谁死?我们在明处,他在暗处,你顾得做生意,还是顾得防人?……哎呀我……操特么的,怎么大帝都都有这么悍的土匪,直接抢劫家里了……培训地方有人看见了,去了多少人?”老毒紧张地问。
“小美说了,去了几十号人,前墙一拆,板砖砸得满院都是……肯定是雇的民工,这帮操不死的,只要给钱,啥也敢干。”手下道,哭笑不得了,这是咱常用的手法啊,尼马被人剽窃的这么狠。
老毒郁闷了,他知道这种手法的厉害之处,那就是让你明知道是谁干的,就是什么办法也没治,等着警察给你破案?等吧,京城民工怎么着也有百万之众,谁去给你下功夫找那些扔板砖的民工?
“这次亏吃狠了……我特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老毒来回巡梭着,嘴里念念有辞,手下提醒着:“那咱这些人?”
“散了吧……这是调虎离山。”老毒明白了。
“那意思是,不会来了?”手下问。
“都把老子捅成这样了,还来干什么?我敢动他的人吗?回头再砸我几家伙,就这么薄业谁受得了。怎么这么快就摸我家了,我就吓唬吓唬,他不声不吭直接就干上了。”老毒愤然道。
却不料话音刚落,有人望风的匆匆奔进来了,喘着气地道:“大哥,大哥,来了,来了……”
“妈的,欺人太甚,操家伙。”老毒一喊,真怒了。
群痞应声,提棍的,拎裤子,还有被踹了几脚迷迷糊糊站起来了。三二百众,跟着老毒蜂拥而出,那报信的要说话,被挤门框上了,他在背后喊着:“等等……我还没说完呢。”
一口喘过来,人早出去一半了,他喊着:“来了十几车,打不过啊。”
“傻逼,看晕了吧。”有人顺手给了他一棍,笑着追上大队伍凑热闹去了。
身形剽悍的老毒还是有冲击力的,一马当先,带人冲出大门,南远里这里的路面宽阔,又不是主干道,这个时间正好开战,不过他出去之后就愣在当地,然后后面拥出来的人,把他往前挤了好远,然后,都愣住了。
十辆,齐刷刷的豪华大巴,后面还有几个货厢,车人排了几十米,正在分家伙,叮叮当当响着让人发怵,反观九州这方的百人小队就不够看了。
傻眼了,这尼马足有一两千人啊,操家伙、戴口罩、有条不紊地站在车里,排了三行。
“大哥,怎么办,报警不?”手下小声问。
“废话不是,赶紧报警。”老毒吓坏了,这黑咕隆冬,就被人打成个生活不能自理,都没地方找肇事人啊。
就在老毒犹豫不知道正主在哪儿时,那位期待的正主露面了,他走出了人群,站在路面上,潇洒地叮声甩开火机,点了一支烟,然后那些随从像得到信号一样,齐齐戴上口罩,只露眼睛,这家伙要是开干了,老毒的几百人队伍,慢慢后移。
“我就是仇笛,听说你找我啊?”仇笛往前走。
老毒往后退。
仇笛再往前,大踏步地往前,身后的方阵跟着他,手持铁锹,脸捂口罩,越看越令人生畏。
老毒一直退,大踏步往回退,身后的方阵比他退得快,眨眼就退回了院子,眨眼老毒反应过来,这成绝地了,可没法子,早胆寒了。
正如他所料,外面排着方队,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他听到了大车吼动的声音,然后看到整辆车把这里遮住了。
“我兄弟呢?”仇笛走得更近了,面对面地问。
老毒惊得嘴唇一哆嗦,直指厅里,对方已经有人奔进去了,不一会儿抬出丁二雷了,仇笛上前看看,二皮这时候都没泪了,他黯黯地道:“哥,谢谢了……我这条烂命,不值得。”
“傻话,我找的你,怎么能让你送命啊,等着。”仇笛转过身,直直地走到老毒的跟前,他比老毒低半个头,差了一圈,不过那从容的气势,惊得老毒忍不住发抖。
“围住他们,谁敢动,往死里打……谁还拿着家伙啊?想拼命啊,来啊,冲我来。”
仇笛走着,人群迅速把这百人队往墙根挤,对着明黝黝的锹头,最后的勇气给没了。
吧嗒……一根橡胶棍掉地上了。
接着如雨点一般,刷刷都扔地上了。
“老毒……都朝军。”仇笛又返回了他身边,仰头看着他道:“你知道我干什么?对吧?”
老毒使劲点点头,怕了,这是把他的店、家,砸了一圈,还没过瘾。
“那就好,这地方偏得没什么价值,估计你也不心疼……先把我兄弟的事解决一下,谁把他拖在车下,拖成这样的?”仇笛问。没人回话,然后仇笛说了:“你是逼我把账都算在你头上啊?是这样吗?”
“不是,是小毛带的头,俞老板吩咐的……我们……”老毒一下子崩溃了,把刚刚追着说话的心腹撂出来了,那位小子吓得腿一哆嗦,被仇笛一把揪出来,顺手吧一耳光,那娃一骨碌滚到满是锹把林立的地方,又吓得直爬回来嚷着:“大哥,大哥,是都老板让我们干的。”
“还有谁?你们很走运啊,我那位兄弟没死,但总得让我知道谁下得手啊……小毛是吧?你准备让我在这儿,打断你这三条腿?”仇笛蹲着问。
那位哆嗦着,倒把几个打人的,全指出来了。这些拳头里讨生活的烂痞也够横,最后一个是自己走出来的,他睥睨地瞧着仇笛道着:“别他妈吓唬人,我干的……想干嘛干嘛,当着这么多人面,有种你打死我!?”
哦,这狠话,还真把一部分的血勇唤起来了,都仇视着仇笛,就差奋不顾身上扑上去了!
“有种,冲你这句话,我不仗势欺负你,有机会单挑。”仇笛道。
一句话倒对那位一根筋的给镇住了,这么拽,值得佩服啊。
这时候,老毒看到仇笛又走向他时,没来由地两腿发软,他几次想拼了,可怎么也提不起勇气来,而且他在盼着:尼马啊,要命了,警察怎么还没来?
“瞧你这点出息啊,真丢人。”仇笛呸了他一口,他惊愕地后退,就唾在脸上,愣是没敢反抗。
完了,气势已经土崩瓦解了,仇笛看到二楼,雍肿的老膘给他打手势,他振臂一起喊着:“保安兄弟们,你们看清了……老子,我,姓仇,名笛。今天我来这儿,是因为我两个兄弟,被老毒带的人,打成重残……”
仇笛环视着,靠墙的一片,楼上的一层,都有被挟迫的保安,他发力吼着:“你们也看清了,这就是你们大哥,这就是特么的老毒……我特么以为是个什么人物,结果是个关键时候,不敢自己扛,把兄弟扔出来顶包的软蛋……我呸,还尼马黑涩会,放开来啊,跟我打啊……”
仇笛瞬间发威了,甩手啪就是一耳光,那气势嚣张到无以复加,老毒稍一招架,一个蹬腿,老毒吧唧栽地上了,这货,干脆耍死猪了,他恶狠狠地抬头看着仇笛说着:“小子,今儿你玩完了,等着吃牢饭吧?”
“哈哈哈……你们听听他说什么?他报警,他说让我去吃牢饭,哈哈……这特么就是黑涩会,哈哈……”仇笛疯狂地笑着,拎起老毒,劈里叭拉左右开弓。连扇十几个耳光,打得老毒嘴角见血、腮边发肿。那些带来的人在助威,当当当顿着铁锹,声势浩大到,整个场面都看着老毒那样子,谁也不敢稍动。
“保安兄弟们,看清了吧?这就是你们大哥,逑毛不顶一根……剩下的兄弟们,我不为难你们,有路的找路、有家的回家……让开一条路,让无关的人走。”仇笛吼着,身后的队伍让开了一条一人宽窄的路。
这时候,那几位肇事的没有勇气了,大哥跪着,脸被打成猪头了,而且报警、而且被人当面扇耳光、而且被人唾脸上,再有勇气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在这个病态的氛围里,凶恶、残忍、无耻之尤甚至杀人放火都会被理解,唯独这种跪下的妥协没人会接受。
一个人走了,扔下保安服,走了。
接着是下一个,下下一个,都是出了院门就撒腿狂奔,经历了多少次群殴,这一次最窝囊,根本没有打起来的勇气。
片刻间,趿里踏拉,被围的九州保安队伍走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了几个肇事者,还有孤零零跪在地上,一想起来,就被锹头架住脖子的老毒,都朝军。
仇笛捋着袖子,很认真,很严肃地在左一耳光、右一耳光,扇着那张已经变形的脸,不知道扇了多少耳光,直到警车声音响起,老毒哇地一声,嚎丧一般地哭出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