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部老人机,样子很丑,价格低廉,不过信号很好,声音很大,连续响了数声之后,仇笛战战兢兢拿到了手里,摁了接听,轻声道了句:“喂”
“你好,醒了?”对方的声音很有磁性,女音,音调稍怪,就唱山路十八弯的,很尖。
“醒了。”仇笛道,心思飞快地转悠着,谋求着脱身之策,或者,该装个可怜相?
“很好,心理素质不错,最起码没有气急败坏,这样的话,我们交流就很方便了,你没有意见吧?”对方道。
仇笛的心一下子停了,灵光一现,知道自己脱身没问题了,灭口或者关着你都很容易,既然都没有,那就说明,这一百来斤肯定还有用处,否则这不是瞎耽误功夫不是?一念至此,他战战兢兢地问:“我好像没有有意见的权力吧。”
“呵呵,不但心理素质好,还很聪明……看来,老板的眼光不错,能收到你这样的人,你和他很熟吗?就是上一个叫李从军的人。”对方问。
“不熟,我老大是老鳅,叫宁知秋,他是我老大的老大,我是头回见,话都没说几句。”仇笛道,这时候,不敢稍有差池。
“没关系,现在你老大、和你老大的老大……都不在了,我就是你的老大,这个没意见吧?”对方道,直入主题了。
“没意见。”仇笛道。
“呵呵,回答得太快了,是急于脱身吧?”对方问。
“就慢点,最终也是这样回答,您说对么?老大。”仇笛问。
“呵呵……对,聪明、心理素质好、还很识趣,我有点喜欢上你了……恨不恨我,我就是派人抓你的人。”对方很客气地问。
“不恨,最多恨李从军这个身份,您肯定不是针对我。”仇笛拣着好听的讲。
“对,人得向前看我们一起向前看怎么样?我会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然后你帮我办件小事,再然后,我可以给你一笔丰厚的报酬,或者你想留下,得到的会更多,可比当宁知秋的手下要强上一千倍不止啊。”对方轻声道,言语极尽诱惑。
“这种情况,您就不给报酬,我也得于啊。”仇笛道。
“不,你错了,我可没有协迫你的意思,只是怕别人进去打扰你的睡眠……放心,给你注射的是缓释剂,不但对你的身体没有损害,而且很有益处……我还真没关着你的意思,找一找,以你的聪明,难道找不到钥匙吗?找到给我打电话,开始……”对方道,直接挂了电话。
仇笛条件反射地,直接伸手去拿灯,果真是灯下黑,他愤愤拍着脑袋,钥匙就在应急灯把子上缚着,他急急地拿到手里,手伸出去插钥匙,门应声而开,他匆匆奔到地面上,打开窗户,狠狠地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顺手拔回了电话,直接道了句:“喂,谢谢。”
“呵呵,不客气……速度挺快。你一定跑到窗口呼吸新鲜空气了,那里离市区尚二十多公里,差不多就是无人区,是不是感觉很饿……在你的脚下,有一瓶水,一个面包,你可以尝尝,饥饿是很难捱的啊。”对方道。
说的时候,已经听到咕嘟咕嘟的声音,连喝带嚼,那声音奇怪地问着:“咦?你一点警觉都没有啊,不怕我在里面下毒?”
“要下毒早下毒,还费这功夫。”仇笛嘟囊不清地说道,眨眼间,已经风卷残云,吃了个一于二净。他刚摁的手机又响起来了,这时候他心里笃定,随手一接电话道着:“吃完了,谢谢。”
“不客气,很快你就会回到市里,美好的生活在等着你……下楼,步行一点七公里,那儿停了一辆车,到车前给我打电话,我会告诉你怎么做。”对方挂了电话。
仇笛狐疑地往下跑,黑漆漆的四无人声,只有蛐蛐的鸣叫,借着手机的微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下土路,果真在路边发现一辆泊着尼桑越野,车门锁着没人,不过这时已经到了国道边上,偶而有车经过,仇笛的胆子更大了。他想了想,扔下手机,飞快地就朝路上跑。以他当间谍的不经历,但凡带电的东西都有危险,你指不定什么东西就能远程操控你。
不对……这家伙就放任我跑?他跑出不远停下来了,又往回跑,犹豫了一下,回去捡起手机,回拔着电话道:“喂,我到了。”
“用时十分钟,在重见天日后一定挣扎了,一定试图跑了,对吧?”对方道。
“对,老大,我就一混吃等死的苦逼,你们揪着我不放,何苦来着?”仇笛道。
“那是因为,你不应该只止步于此……而且我们并没有揪着你,你可以跑,可以自己跑,可以开上这辆车跑,我可以给你充裕的时间去查查,这辆有没有定位和监视……现在,你确定上车吗?”对方问。
“好吧,我还是坐车吧。”仇笛道,这黑天夜晚的,都不知道时辰了,还是坐车方便,真跑跑不了多远就得精疲力尽。
“车钥匙在左前轮下,回市区的导航已经设定好,你回到市区再给我打电话如果不回长安,那就不要打电话了。”对方很自信地道,直接挂了。
嘿,你妈的,这么拽?
仇笛找到钥匙,开上车,一看导航的方向,直接关了,掉头朝相反的方向疾驰,边走边骂着,特么滴,我就偏偏往反方向走,看你有没有办法……疾驰十数公里,速度减慢,在黑夜里延伸的路上没有看到异常,但他的心却失常了,好像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实在想不出对方的自信从何而来……万一,万一,仇笛念此处时,又鬼使神差地掉了个头,朝长安市驶来。
优势就在于,对方对他已经知根知底,而他却一无所知,跑了,恐怕得一直生活在恐惧和担心中,而且,他真不敢保证对方没有所恃就敢这么大方。
慢悠悠地走了近一个小时,才到了长市市郊,导航提示到达第一目的地时,他停车想了片刻,这个电话还是拔回去了:“喂,我到了。”
“用时又超时了,你还在纠结,是不是跑啊,我说的对吗?”对方问。
“很对,我真的不想牵扯这些事里,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仇笛道。
“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安现状的因子,在你身上体现的尤盛,如果真如你所说,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呆在老家农村?为什么不老老实实找个公司打工?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做个小生意?这些你都有机会做,而却没有做,你说你期待的是普通人的生活,不觉得可笑吗?”对方问。
“是,我也想多整点钱,可我得有命花啊。”仇笛道。
“呵呵,这个不难做到……那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又去而复返吗?”对方问。
“我不一定聪明,但你肯定不傻,能一点后手没有?”仇笛道。
“说这话就说明,你非常聪明,我当然有后手,而且,现在就可以把这个后手给你,在车前储物格里,自己找。”对方道。
仇笛打开车前窗前的储物格,一部平板赫然在目,他点开了几个视频文件,一看让他直掉下巴,审讯他的视频、在京的场景,汽配城、哈曼商务公司、甚至还拍到了他那辆破车存放点,包括他退掉的住处,浏览中途,对方在电话上道着:
“我们的后手就是没有后手,那是因为我根本没有必要那样做,尽管我现在无法确定你所说的真假,但我仍然决定把这个机会给你,我不怕你跑,假如你真是宁知秋的手下,这份视频会让全国的警察如临大敌地追你……那怕你就是国安,这份视频也会毁了你的后半生,当然,如果你两样都不是,就是个普通人的话,那我们也不介意出手,你不至于想再次遭遇像今天这样的专业绑架吧?”
仇笛无语了,这才是真正逼你上贼船的方式,让你走投无路,他沉吟着,思忖着,却无法破解,喃喃地道着:“你有点话大了吧?警察都不敢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到查到所有隐姓埋名的人?”
“呵呵,你说得对,但你警察有规章制度,而我们没有……你的父亲叫仇千军,母亲张秀兰,还有一个姐姐叫仇芳……在让他们生活得更好一点,和祸及他们之间,你会做何选择呢?你当过商业间谍,难道你会忌讳……不择手段?”对方平静地道。
仇笛这一刻闭上的眼睛,他知道,对方已经找准了他的软肋,或许这是大多数人的软肋,在这一刻他的眼前闪过那宁静的大山,大山里渐行渐老的父母,那安详的乡村,在乡村安享天乐的姐姐一家,没错,谁不希望他们生活得更好一点。
“你……做出选择了吗?”对方片刻后轻声问。
“好吧,你说服我了,但我不确定,你让我于的事,有没有能力做到,如果做不到,针对我就行了,祸及家人,你不怕遭雷劈啊。”仇笛道,压抑着心里的愤怒,愤怒,让他更清醒了,这个坑,看来得清醒地往下跳。
“挨枪子有可能,遭雷劈概率太小……导航里常用地点里有一个标示字母q的,到指定地点,我再告诉你于什么。”对方道。
仇笛按着导航,找到常用地点定位,据所在地十二公里,他驾着车,极速驶到,车停时,他回拔了电话道:“我到了。”
“车里有一串钥匙,拿好,下车,把车钥匙放到左前轮下……恭喜,一辆新车在等着你,车后备箱有备用的东西,给你一周时间,帮我找到前李从军留下的东西,线索随后我给你,不多,不过以你的聪明,应该找得到……对了,这部手机扔了吧,你会有一部新的手机。”对方道,挂了手机。
仇笛看看身上,此时身处长安大酒店的停车场外,他略一思索,直接扔了手里的手机,摁着新的钥匙,停车场里,果真有一辆车闪着光,走近一看,是辆半新的奥迪,他看看无人注意,走到车后厢打开,一个箱子赫然放在后厢,继续打开,他的眼睛滞了下。
身份证、会员卡、银行卡,一大摞现金,还有一只枪和一盒子弹,他随手拿走了证件,抽了一摞钱,扣上了箱子和后厢,坐到车里。
就像把仇笛变成李从军一样,现在李从军又变成秦海风了,唯一不变的,仍然是仇笛的照片,他装进口袋,心暗骂着,尼马这什么组织,效率这么高,做假证比国安还快……刚刚发动车,电话又响了,储物格里,一部全新的高档手机,接听时,对方道:“秦海风先生,对我们安排还满意吗?”
“满意,要找的是什么东西?”仇笛问。
“等你找到,就知道了……现在,我给你安排一顿丰盛的晚宴,好好享受一下这个美妙的夜晚……相信我,你一定会喜欢这种生活的。”
对方的电话挂了,随即手机上收到了一个图片定位,指示着要去的地点,果真是一家餐厅,仇笛纳闷地想了想,发动着车,出了停车场,消失在夜幕中。
他的身后,那辆尼桑不久就被人开走了,走得悄无声息,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两位……来来,吃点,都一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进门的徐沛红端着一摞便当盒子,放到了桌上,这个临时的住所,在一天之内,放进来的资料、电脑、连接的监控探头,根本不是两人能应付得了的,桌子上已经零乱一片了。
“来,吃吧。”董淳洁邀着,随口问着:“那俩还安生吧?”
“看电视呢,急也白急。”徐沛红道。
董淳洁和戴兰君两人心不在焉地吃上时,徐沛红看看两人工作的地方,因为保密的缘故,助手也不要,两人主要看的是佰酿的连接监控,和反查的交通的资料,查是查到了,连仇笛乘坐的出租车都查到了,拍到最后的影像是他西装革履的走向佰酿,探头拍不到佰酿的大门,但却能拍到,再没有见仇笛出现过。
“应该在其中的某一辆车上。”董淳洁道。
“时间轴定位呢?是十分钟出事了,还是十个小时出事了?”戴兰君道。
这个是难点,如果没有相当缩小的时间限制,沿路的车有多少你查得过来啊?
“您的意思是,肯定被带走了?”徐沛红问。
戴兰君说了:“这不正纠结着呢吗,就关在酒庄,咱们也不能轻举妄动啊。”
“对比的有结果吗?”董淳洁问。
徐沛红摇摇头,还没有结果,要对比外勤随车记录和佰酿附近出现的车辆,这项工程浩大了,而且不确定性太大,偏偏长安又是个汽车产地,遍地国产神车,你费老大功夫看一模一样的车,等放大了看,不是一辆,车号不同……对了,如果嫌疑人有意识地换车号,那就甭想找了。
“这种时候得作一下选择啊,咱们这样想,必须肯定是带走了,还是留在酒庄……你们倾向于什么?”戴兰君问。
带走,两人意见一致,徐沛红支持带走,毕竟留在那个半公开的私人场合,不可能遮得严严实实。
“要带走处理,两种情况,要不想办法让他不说话,要不是永远不会说话了,这时候,他们需要找一个……”戴兰君若有所思地问。
“僻静的地方。”董淳洁道,一拍额头惊省了,直道着:“再加一个对比项目,就近,西郊出城的几条路交通监控比对,有同型号的车全部拉出来……从事发时间,直到第二天亮之间……”
“好的,我马上去办。”徐沛红拿起手机,指挥着幕后忙碌的技术员。
每一个思路的验证时间都非常长,特别是这种需要繁琐比对的操作,两人饭吃了一半,也加入到这个比对行列里了,直看得头昏眼花,仍然从浩如烟海的车里,没有找到嫌疑目标……
“妈的,威胁我,装神弄鬼,别让我揪着你。”
仇笛心里恶狠狠地暗道着,吃亏是福可不是他的信条,君子报仇也不是他的风格,他现在都恨不得找到这个人,让他尝尝被扒光了凌辱的滋味。
车泊到目的地,金泉小广场,目的地是松子料理,消夏的夜晚人来人往,人多的地方了仇笛更强的安全感,他想了想,还是没敢揣后车厢里那玩意,整整衣领,踱步进了餐厅,这时候,他确实感觉饿了。
嘀嘀短信声响,他掏出手机一看,是对方的一条短信:这是李从军常来的地方,就从这里开始,我已经为你订好了餐。
他装起手机,稍一踌蹰的功夫,已经有服务员恭身上来了,一报姓秦名海风,服务员恭敬地把他往楼上请。长安胡吃海喝这段时间,对于这种逼格很高的地方,仇笛已经适应了用装逼的态度装腔作势,他踱步上楼,心里狐疑的驻足停步,往后看,他知道现在背后有一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他,不管往前迈,还是往后退,都是未知数。
这个时候,不管乐观还是悲观的人,只有一种选择:往前走。
他跟着服务生,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