捱过寒冬暖春,又是一年的盛夏来临,五一过后,天气渐渐的炎热起来,商贾聚集京师之地依旧繁花似锦,川流不息的车人未见其少,鳞次栉比的高楼唯见其多。
座落在环边上的宝隆大厦景色依旧,一辆京牌的北汽pv泊定,车里下来的一位男,像是故地重游一般,饶有兴致地看着四周的景色,楼更高了,街更宽了,和记忆中的地方出入很大。
司机是位女人,她慢了一步站到了男身侧,笑着问道:“董主任?你对这片挺熟?”
“可不,就这片长大的,胡同四合院都拆没了,看那儿都一个样,没有老京城那味道了啊……甭建筑了,就街上的豆汁,我都喝不出时候那味了……瞧这幢楼,原来也就十几层,愣是又加了十几层……”男很是不入眼地道。
女人笑着回道:“现在几千万人口了,寸土寸金的,都住四合院还了得?”
“我不是发展不好,可总该给怀旧留个像样的地方吧?城市和人是一样的啊,总该有它的性格,像咱们帝都,就应该大气磅礴……现在倒好,磅礴没了,大气污染倒是不少……你全国各地走走,那城市和一个模里拓出来的一样,都是开发商的手迹,甭指望找什么古迹。”男一口流利的京片,边牢骚边进了楼门,两人并肩走向了电梯。
女笑笑,似乎心思不在闲扯上,进了电梯,只有两人时,她声换着话题问着:“哈曼这家,您打过交道?”
“当然打过,你放心吧,数一数二的,十年前,全市不到十家商务调查公司,他们牌就有了;十年后,现在一千多家吧,牌还在着呢……就这足够明问题了。”董姓的男道。
“很守规矩?”女人脱口道,这个行业,没关门就相当不错了。
“那不能,真守规矩,你一毛钱也别想挣着。特别是这行。”男笑道,转口解释着:“不过没人抓到他们不守规矩的事,所以,他们也就最守规矩了。这个不用深究,和像贪官污吏,没犯事不代表清廉,而是代表没查你。”
“哪……咱们这事好像就不好办了?”女人问。
“呵呵……放心吧,去别的地方不敢,到谢纪锋这儿,他得把咱们当大爷供着。”男道。
这话似乎那女人不敢苟同,京城混惯的老油向来是嘴上没把门的,这号侃爷侃起来,五湖四海加上外空,还得包括上下五千年,那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们拍胸脯的事,大多数时候得打个大大的折扣。
出了电梯,两人刚到迎宾台,一位高个的女人迎着,一问是董淳洁先生和戴兰君女士,很客气地把两人请到了总经理办,直谢总正在赶来,让两位客人稍等。
接待的是唐瑛,她眼中,男的稍稍发福、四十年许、那目空一切加上时常撇嘴甩出一串京片的得性,她知道是京城的土著;叫戴兰君的女人倒是稍稍让她意外,举止得体,谢不离口,她细细看时,那女人穿戴很普通,不过却像有某种气质一般,总是让人忍不住多瞅她两眼。
对了,她和这里朝九晚五,一身OK职装的女人不同,浅色的长裤,很有京味的大红半袖褂,像老庙会上那家偷跑出来的闺秀,怎么看也不像为生计奔波的那类。
陪着两人聊了几句,都是董淳洁在吹牛,从股市风云到人民币汇率,从利比亚危机到反恐形势,牛吹了一半谢纪锋就到了,不过意外的是,对这些胡吹大气的货色,谢纪锋又紧张,又惶恐地上前握手问好,那男像位官爷一样,只是随手摆了摆手。
唐瑛知趣地告退了,谢纪锋坐到了他的办公位置上,看着对方,盯了一会儿,眼珠动动,又审视上那位女人了。
“我手下,戴……谢总您好像还没成家啊?有半亿身家不?要有,我把戴介绍给你。她可是纯血统的皇亲国戚啊,他姑姥爷那辈……”
“得得,别拿我开涮啊。”
“呵呵,瞧瞧……这没办法啊,人嫌你老了……哎我谢总,您还真显老了啊,我上回见您,有些年了啊……人不服老不行啊,您这一天殚精竭智、日理万机的,衰老的比普通人快啊……”
董淳洁谍谍不休地扯着,连他同来的女伴也烦了,不时地悄悄瞥谢纪锋,意外的谢纪锋很是恭敬,没有半点不悦之色,顶多是微微一笑。
有点城府,最起码能受了董淳洁这碎嘴的,涵养功夫就不一般。
这不,董淳洁得口干舌燥,茶水喝了两杯,看样还准备继续,戴兰君踢踢他,使着眼色,他才省悟还有正事,一欠身道着:“闲话咱们放放……这次来,哎我老谢,就咱们这关系,我要有什么事,上刀山下火海,你都不带眨巴眼,对不?”
谢纪锋一笑,不软不硬地回道:“问题是,咱们好像没什么关系啊?”
噗声把戴兰君逗乐了,这牛皮吹破了,董淳洁倒是不急不恼了,咧嘴一笑道着:“对,这话也对,咱们糙爷们不能发生关系……那我就开始正事了啊。”
“没事,不正事也行,我挺喜欢听您谈古论今的。”谢纪锋笑道。
啪唧,董淳洁一拍大腿,指着谢纪锋道着:“瞧瞧,戴你瞧瞧,老谢这样的才是知己,只有他能听懂我的理想和抱负……像你们这些年轻,你们已经脱离这个时代的核心了,打我爷爷那辈开进京城开始,不管怎么风云变幻,它这江山都不会变色……和你这褂一样,红色。”
哎哟,戴兰君一阵牙疼,哭笑不得地看着老董,她明白了,谢纪锋根本就是把他当笑话耍的,表面是尊,背地里,还指不定怎么看呢。
“老戴,你正事。谢总等着呢,别耽误人家时间好不好。”戴兰君委婉地道。
“哦,对,正事。”董淳洁坐正了,谢纪锋一笑道:“没事,我时间很充裕,今天来了,我坐东,请两位全聚德吃顿怎么样?赏不赏这个面?”
“您这就见外了不是?好像我们上门找您请顿饭似的……你甭请,回头我在钓鱼台请你……”董淳洁正要借题发挥,不料看到了戴兰君的眼神,又迅速回位了,向着谢纪锋道着:“谁请谁,随后再,我今儿找你,还真有事。”
谢纪锋笑笑道着:“最好别有事,吃饭、借钱、都可以,其他事……是不是就不要了。”
关系似乎不够铁,戴兰君瞥眼,隐隐地觉得,谢纪锋似乎知道老董的身份。
这不,老董开始自恃身份了,一摇头道着:“要谈钱,那是骂我呢啊,我借得着你么?我那发,现在趁着十几亿身家的多了,就见了他们,也得喊我声董哥……人活着总该有点理想,有点抱负,您是不,谢总?”
“是。”谢纪锋无奈地道:“可是,您抱着什么理想和抱负来了?”
“哦,我得给您正事了。”董淳洁正色了,严肃了下表情、端坐了下姿势,然后压低声音道着:“给我几个人怎么样?”
“可以,什么姿色的?”谢纪锋道。
“去去……这正事。”董淳洁道。
“没人。”谢纪锋一口回绝。
董淳洁气着了,一指谢纪锋道:“你想翻脸对不对?”
“我倒不想翻脸,问题上,你要我的人,回头他们知道了,我这脸怎么办?何况你们……没准备掏钱吧?”谢纪锋道。
啪唧,董淳洁一拍大腿道着:“都了,人总得有点理想和抱负吧?谈钱多伤感情啊?”
戴兰君哧声一笑,附合着道:“谢总,是这样,我们也是找几个外围人员,就是司机、打杂的、扛东西之类的,您也知道我们工作性质特殊,不但人得牢靠,嘴更得牢一点,但有正式身份的人我们又不能招蓦,所以,董主任就来找您来了……您看,是不是能给我们行个方便,不定,您也会有用得我们的地方,多个朋友多条嘛。”
话很客气,也很到位,谢纪锋思忖了片刻,问得第一句话却是:“你们准备付多少报酬?”
“又谈钱,你这人……不了,越老越没脸了。”董淳洁气着了。
“没钱谁给你干活呀,就有钱都未必能找得上人,要不得了,我跟着你打杂得了。”谢纪锋道。
“咦?我看他行啊,戴。”董淳洁道。
戴兰君翻了他一眼,正色对谢纪锋道着:“得出趟远门,条件比较艰苦,报酬呢,我们会付的……关键是人,体力好、能开了车、警惕性稍好一点,别成了我们的累赘就行,您可能也知道点我们是干什么的,要注意的事项我就不多讲了。”
似乎讲话都很心,戴兰君时,还看了看董淳洁,老董却是发现谢纪锋的犹豫,他催着道:“老谢,感情谈过了啊,不给这个面,别怪我扯破脸了啊……就你这么点公司,架得住我给你使绊么?居委会大妈就能把你整服贴了。”
“等等……”谢纪锋像是心有顾忌,不敢翻脸,他打断了董淳洁的话,直问着:“要求再具体点。”
“已经很具体了,还有一点,身手好点,出远门呢,遇个车匪霸,也抵挡一会儿,别到时候跑得比我们还快。”董淳洁道。
“这种人好招了,人才市场一抓一大把啊。”谢纪锋道。
“我们找的是高手啊,你以为找几个民工打架闹事啊……我们是干正事,干大事,干好事的人。”董淳洁拍着大腿道。
“好好,我明白了。”谢纪锋无奈地道,掰着指头数着:“你们要的是这种人,体力好、能挑能扛、最好会开车,而且,身手也不错,万一打架也得能支应一会儿……当然,还得嘴牢,看见什么,听到什么,那怕看到听到不该看到听到,也不能乱……是这个意思吗?”
对头,两人笑着点点头。
然后谢纪锋表情僵在那儿了,像在想什么,戴兰君生怕事情黄了,赶紧道着:“我们不白使唤人,是付报酬的,关键是符合条件的人真不好找,就有,我们不知根知底,也不敢乱用啊。”
“甭跟我装深沉,你手下那些黑户口多着呢,就那号人,就那号拿钱办事,完事消失再找不着那种人。”董淳洁道。
谢纪锋眼中,很快了浮现出了张脸,个人,不过已经不属于他麾下的人了,大半年时间,那几位有了底,干得是蒸蒸日上,几次商务调查任务,他们都推拒了,似乎这一次,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老谢,给句痛快话,要不帮,得,咱们十几年的关系,今儿就划上句号了啊,以后惹着那家达官贵人,别找我。”董淳洁发话了,逼宫了。
戴兰君生怕这话僵住,悄悄扯了老董的衣角一下下,可不料变生肘腋了,谢纪锋一笑道:“人,我有,而且比专业的还专业。”
他抽了一支笔写着什么,边写边道着:“老董,丑话我可前头啊,我给你个人,非常专业,可能比你想像中优秀……但问题是,他们已经退出这一行,能不能把他们请出来,就看你的本事了,你要没本事,别来回头找我。”
着,一张便笺递了上来,戴兰君起身接住,一看是个人名,电话号码,她谢了声,老董却是风风火火要走,扬着手不屑地道:“放心吧,只要他是人,我就请得动。”
看来事情真的很紧急,两人得到消息就匆匆告辞,谢纪锋送着人,还喊着唐瑛给两人提了两份礼物,直送上车走人,车走好远唐瑛才好奇地问着:“谢总,这是谁呀?谱这么大?”
“就当没见过他们。”谢纪锋严肃地道了句,直接上车,公司都没有回去。
好诡异的事情,把唐瑛看得愣了好半天,根本不明所以。
……
……
“往前,往前……就在那一片了。”
董淳洁看着座标,定位到手机上,他们找了最近的一个,还真想看看传中那些行走在灰暗间的商业间谍是个什么样。
“我告诉你啊,戴,老谢这条老狐狸,你得防着被他骗了……这家伙就是靠坑蒙拐骗吃饭的,别的商家那儿刨点东西,一转手,高价就卖给另一家了,两家打得头破血流,他们搁背后乐呵呵数钱玩呢。”
“他连您也敢骗?”戴兰君笑着问。
“那他不敢……我揪着他辫呢,这个秘密暂且不能告诉你啊。”董淳洁得瑟着。
“哟,挺厉害啊……不过你确定,这么些年了,他还能听你使唤?”戴兰君不信道。
“这不得验证一下嘛……哎这什么啊,怎么会在校边上?不会是老师吧?这老师不能跟着老谢当商业间谍啊?哎这道,堕落了……”
董淳洁发着牢骚,车驶近了温泉镇一处校,老谢给的人其中一人就在这里,这里已经是四环外了,从哈曼商务到这里,差不多得一个时,一半时间是堵在上了。
围着校园转了一圈,车泊到牙边上,董淳洁愣了,距离目标不足30米;戴兰君也愣了,十米内,只有一个人,这会儿是上课时间,根本没有其他人。
那人什么样呢?
寸头、花衬衫、大裤衩、人字拖,正斜斜倚着拦栏,屁股下坐着一辆轮车,车上花花绿绿的玩意,看这样,肯定是校门口哄孩那号无良奸商。
“不会吧,这尼马能是商业间谍,还高手?”董淳洁傻眼了。
“应该没错啊,就他一个人。”戴兰君笑了,估计十有八九上当了。
“看看去……咱们分开。”董淳洁先下了车,戴兰君心起见,把车开出好远,这才踱步下车,他下车的时候,下课铃声响了,各教室放羊般涌出来一大片屁孩,她眼见着那个摊贩蹬着轮,直驶到最近的拦杆外,一群生哄上去了。
奇了,生意不错。
怪了,董淳洁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事,扶着栏杆大笑,笑得直捂肚,就差趴地上了。她上前声一问,董淳洁指指那摊面,一下惊得戴兰君差点咬了舌头。
花花绿绿的证件,证章,本、玩具,样式普通,不过名字葩了;什么吊丝合格证、什么逗逼勋章、什么通奸执照、什么傻逼全球护照、二逼学历证明,都是烫金的大字,偶而不同包装,是脑残粉、脑残金、白痴胶囊……再有就是一堆稀里古怪的玩意,蟑螂盒、塑料蛇、瘌蛤蟆……最恶心的是,居然还放着一堆:屎!
董淳洁在不远处看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着:“哦尼马,这都不是奸商能形容的了。”
“恶心成这样啊?”戴兰君哭笑不得地道,她知道是仿真的,可仿真这个的,也没节操了点。
可也奇了,生意还就不错,那卖货的在嚷着:今年过节不送礼啊,送礼就送脑残金;你们班的二逼、逗逼、傻逼多吗?赶紧地,给他们贴个标签;你们痛恨布置作业,骂你们的老师吗?弄堆屎,给他放讲台上……五块钱一堆,和真的一样。
边教唆边收钱,那些吐着舌头,满脸兴奋的屁孩,总是拿着这样那样的整蛊玩意,贼头贼脑地揣好,戴兰君都看到了,这边刚买上,那边已经有孩背后已经被人别上逗逼勋章了。
课间不过十分钟功夫,轮板车上的货已经变成了厚厚的一摞零钱,再看那位,已经揣好钱,准备收工了。戴兰君笑着回头问董淳洁:“董主任,什么感觉。”
“有创意了……快笑死我了。等等啊,我咋唬咋唬他去……”
董淳洁也被撩得玩兴起来了,他收敛着笑容,看看对方一门心思在数钱,根本没注意到他们俩人,他踱步慢慢地绕着,冷不丁地,站到准备走人的包面前了。
“有营业执照吗?”董淳洁虎着脸问。
包一愣,一看是位西装男,还拉着脸,紧张了一下道:“通奸执照,要不?”
“甭跟我打哈哈……没执照,没收加罚款?你懂不懂法啊,你这是违法经营……这都什么产啊?”董淳洁训斥着。
“喂喂,大哥大哥……就挣几个钱至于么,孩玩的东西。”包解释道。
“不行,跟我去工商所一趟,那有这么破坏校秩序的……啊。”董淳洁着,冷不丁眼前一黑,吃痛喊了声,戴兰君远远地喊着,怎么打人啦?
可不打人了,包一拳封眼,董淳洁吃痛大喊、接着包又是一腿踹裆,董淳洁蹬蹬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地上了,戴兰君飞快地奔上来,可不料包更快,跨上车,吱溜就跑了,车跑得嗖嗖有声……耶,还是改装的,加了个电机,成电动轮了,眨眼就跑出去好远,拣着胡同钻。
眼看是追不上了,戴兰君憋着笑,把董淳洁拉起来,一手捂裆、一手捂脸,鼻血长流的,戴兰君赶紧掏着纸巾给塞上,她严肃地问着:“董主任,要不要报警?”
“算了,好容易遇见位敢打倒我的高手。”董淳洁有苦难言地道,悻悻然捂着脸放车旁走。
戴兰君边笑边走着,上车驶出不远,再看定位时,那位高手已经跑出十公里了,到了镇北新四义一带,还以为是落脚地,两人驾车拐来拐去,再一次见到才发现,仍然是一所校,高手正在向上体育课休息的生兜售,煞有介事的喊着:
想赢得女生的芳心吗?一定给她吃包脑残金!
两人想生气都生不起来,不过高手没有那么接近,警惕心相当强,车窗刚一露头,又把高手惊走了,那车在胡同里蹿得绝对比汽车快,一眨眼功夫,视线里早找不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