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季难分的南国,景色总是大同小异的,青油油的绿化带、绿荫荫的街树,伴着明媚的阳光装点着萧山市,位于金城路中段的商业繁华地带,在午后达到了一天人流高峰,车水马龙匆匆的行人,写字楼里出入的职员,来客络绎不绝的商铺,让这一地显得尤为热闹。
蓦地,湘湖大厦楼外,泊车的堆里,一辆马自达mpv发春似地嘀呜……嘀呜连续响着报警音。
保安匆匆奔上来,等走到近前,咦,灯灭声停,不嚷了。
不是有人偷车,保安倒是放心了,却不料刚回到楼里,嘀呜……嘀呜又发春似地响起来了,声音老大了,连续不断,既像发春,更似叫床。
保安又一次匆匆奔来,等走近一看,咦,又不叫了。
一次两次还有点耐心,第三第四次叫起来时,保安火了,不理会了,查着登记的车号,在电话里嚷着四楼维方律师事务所的,让他们自己处理,很快,律师事务所一位匆匆下来,围着车前车后看了半天,和保安争执起来。
车好好的,又不是没交停车费,嚷什么嚷?
这边在争执,争执的人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对湘湖大厦的对面,湘舍coffee茶点座,三男一女,临窗而坐,正看着那边吵起来的几位吃吃直笑。
“来来,我也来摁两下,这玩意真好玩。”包小三要抢管千娇手里的遥控器,可新鲜了,就偷偷往那车底下吸附了个什么小东西,一摁它就喊。
啪声管千娇把他的手打开了,直斥着再玩就露馅了,目的已经达到了,茶座上放的高倍望远镜,已经清晰地摄下了车主。
没错,李维庆,车和人都对上号了,就是那天私会吴晓璇,两人在临海镇外野树林车震的那位,耿宝磊细细瞅瞅,是位大高个子,寸发、白脸、有点小帅,有点硬派,正是少妇剩女最爱的那类,他小声问着众人道:“你们看啊,这人挺帅的,和吴晓璇挺般配。”
“少扯了,男女交配,那有什么般配不般配。”包小三道,话音刚落管千娇就踢了他一脚骂着:“你嘴里放干净点?也不看这什么地方?”
“哟哟哟,你别踢我,我又没说你和谁交……算了,不说了。”包小三眼见管千娇瞪眼,后半截咽回去了。不料又挨了管千娇一脚。
此时,仇笛一直在仔细看着那幢写字楼,开放式的写字楼宇进入不难,但怎么问?问什么?都是个问题,这生打生的头回见面,肯定不好沟通,可要煞费心机再设定窃听和追踪,那还真不知道得浪费多少时间。
这不,管千娇也想到同样的问题了,她轻声道着:“拾音器最好放到车里,附在车外,效果要打个折扣;如果贴近追踪,那又得想办法在他的随身物品,比如包、手机、手机上动手脚,明显这种机会不好创造……但关键的一点是,根本不知道这个人和瞳明有什么联系,甚至现在都不清楚,我们要查的是什么?这样的话,不管是追踪还是窃听,可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找到点端倪……嗨,仇笛,你在听我说吗?”
“嗯,听到了。”仇笛道,放下了小望远镜,那人已经进去了。
“接下来怎么办?要不先住下来,等时机?”管千娇提议道。
“你想得太麻烦,高手的做法,应该是最简单的做法,我准备直接和他说,你们看如何……别担心,我有一张百万支票,拿出来装回逼如何?”
仇笛笑道着,那几位听得面面相觑,仇笛勾着手指,四个脑袋凑一块,听仇笛细细解释上了。
未多久,四人结账,出了茶点咖啡屋,分头行事,而仇笛,大大方方的踱步进了湘湖大厦。
……
……
“对不起,先生,请留步。”
四楼,前台迎宾把仇笛拦下了。
仇笛笑笑客气地道着:“我找李维庆律师。”
“有预约吗?”迎宾问。
仇笛被问住了,不过他也有办法,很轻蔑地道着:“一般都是别人预约我,我没有预约别人的习惯。”
耶,这个回答挺吊,把迎宾倒呛得无法反驳了,她刚要说话,仇笛抢白道着:“我就找个人打官司,百十来万的生意,我架得住还预约什么吗?顺路过来咨询一下,这不是我预约不预约的问题,你们要接不了,预约有什么意义。”
“这……”迎宾愣了下,还真被仇笛不屑一顾的态度给镇了下,思忖片刻,她说了句稍等,拿起电话,直接向李主任汇报上了,放下电话时,她请势一来道着:“好的,这位先生,请跟我来,李主任很忙,四点钟要去会一位委托人,行程已经安排好了。”
这是客气地告诉你,人家随时准备结束无关紧要的会面,仇笛没理会,直待迎宾领进了大厅里的一个隔间,桌后正玩电脑的那位站起来,伸手握握,寒喧地道着:“先生有点面生啊,是第一次来我们所吧?”
“来一次不就熟了吗?再说谁闲着没事天天打官司啊。”仇笛道。
迎宾倒了水,放好,转身出去时,李维庆对面前这位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太过年轻,应该不是什么大单,他话稍凉了点问道:“那是,我们的业务在全市是排得上名的,这位先生您如果想咨询案件的委托,我可以给您指派一位专业律师。”
“办事就得找行家吗,行家就在面前,我又何必找那些人。”仇笛笑笑道。
这句恭维李维庆爱听,他笑着道:“过奖了过奖了……那先生,您是想咨询什么案件,刑事的、民事的?”
“民事的,想起诉一家公司,索赔怎么样?”仇笛道。
“标的金额有多大?”李律师问。
“几千万吧。”仇笛不动声色地道。
李维庆咯噔一下,瞪着仇笛,确定自己没听错,也觉得自己没看错时,他笑道着:“这位先生啊,丑话我得给您说到前头,大部分民事赔偿标的越高,唯一的效果只能拉高律师费用,法院的最终判决,您的索赔金额仅仅能作为参考……而且,想必您也清楚,真正能执行了的,还真不算多。”
“没准备真执行,打打官司帮我拖住他们就行,没事,拖上一年两年,我陪得起,最好把那家给我拖垮了。”仇笛笑道。
“呵呵……那我就得洗耳恭听一下,究竟是什么案件了。”李维庆侧了侧身,正对着仇笛,兴趣被提上来了,面前这位,貌似不像胡吹大气的,可好像并不通晓本行,说得都是行外话。
“是这么个回事,听听您的主意……”
仇笛讲了,我们公司有项申请专利的产品,被外地一家同行仿制了,侵犯专利权这总能算一项起诉罪名吧,而且侵犯的还特别厉害,我们原来出口额,有三分之一被他们代工仿制抢走了……您别不信,我还真没给您开玩笑,我是开好了支票来找委托方的,您要不敢接,我找下一家去。
“等等,怎么可能不敢接。”李维庆急急起身道着:“不过先生,要具体进入程序是很麻烦的,要取证、要上诉,最好还是在咱们当地的人民法院起诉,可这样的操作,我也不瞒您,判赢不太难,但要真索赔要回损失,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哎,对了,先生,您怎么称呼?”
“姓耿,名宝磊……对不起啊,谈不成我就不给名片,我呢,就来咨询一下,像这种官司,你们能不能接、敢不敢接。”仇笛道,由浅入深,慢慢真装得逼格越来越高了。
李维庆也渐渐被带入戏了,他笑着道:“只有不肯打官司的原告,怎么可能有不肯打官司的律师呢?我们就是吃这行饭的,您把详细情况给我罗列一下,我们参照后,会马上给出您一个解决方案。”
“哦,这个样子就痛快了。”仇笛起身,拉着办公桌前的椅子,大马金刀往李维庆的对面一坐,掏着口袋,一个小袋子,桌了随便一扔,支票露出了一角,红蓝杠子,黑字已经写好,而且是交行的那种现金支票,一下子让李维庆的眼睛亮了亮,心里暗暗道着今天利好,碰上土豪了。
“我出一百万,这官司我必须打赢。”仇笛把支票抽出一半,能看到金额一栏。
“要情况真像您说的,那没问题。”李维庆两眼期待地道。
仇笛又掏着口袋,一张铜版纸扔出来:“很简单,就告这一家,详细材料我随后给你。”
李维庆期待地打开纸张,然后瞬间眼睛一滞,复杂地盯着仇笛道着:“耿先生,您要告博士光学制造股份有限公司?”
“哟?听口气,您好像对这家挺了解。”仇笛笑道,他捕捉到想见的东西了。
“有点了解……这家好像在福建。”李维庆道,显得狐疑了。
“它就在国外,我也得告他呀,怎么?看您好像又不痛快了,难道怀疑我出不起钱。”仇笛不悦地问着。
“不是不是……这个,从哪儿说起了,对了,耿先生,请问您的公司是?”李维庆好奇地问,仇笛笑笑,冷不丁吐了句道:“瞳明科技,您不至于没听说过吧?”
“什么?呵呵……您是。”
“瞳明科技啊,总部就在临时镇,全省出口创汇十佳企业。”
“这个……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呢?我们公司还需要冒充?”
“不是……这个……”
李维庆像是零乱了,像是给兜头倒了一盆浆糊,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不过当律师的,言辞可谨慎多了,宁不说,不多说,更不可能胡说,他思忖了片刻道着:“我还真和瞳明科技有点业务来往,但我据我知,瞳明没有起诉博士光学公司的意向啊?”
“这不今天有了,就来找您了。”仇笛道。
“不可能,我认识瞳明科技现在的总裁肖凌雁女士,如果有消息,应该有人通知我的。”李维庆道。
仇笛笑笑,抽出那张支票来,亮着道:“我也认识肖凌雁总裁啊,这张支票正是肖总裁签的。”
签名,李维庆盯了半晌,又愣住了,签名肯定是真的,但好像这个委托,让他很忌惮,是搞不清所以然的那种忌惮。
“或者,咱们可以换一种方式,不起诉,告诉我,博士光学是怎么回事,这张支票就是您的了。”仇笛道,歪歪嘴笑着,你挑逗。
但这引起了对方的更大怀疑,他一把抽走了支票,重新仔细看过之后,嗖声扔了回来,有点气急败坏地道着:“郭菲菲的名章还在上面,你骗谁啊?给你三十秒时间,从我面前滚蛋?”
“这么不客气啊,我要不滚呢?”仇笛拿起支票,不服气地道。
另一位直接了,直接拿电话拔110,仇笛一摁电话,哀求道着:“好好,马上走,惊动警察对你们也没有什么好处吧?你还别吓唬哥们,你和吴晓璇有一腿那事,我们都有证据……”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李维庆暴跳了,指着仇笛的鼻子,差点就要上手了。
仇笛一仰身躲着,边退边道着:“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找上你,不会无缘无故……别瞪眼,哥们还会来的。”
他一拍门,背后的电话咣声砸门上了,满厅律师都在诧异地看着,仇笛掩着脸,灰溜溜地逃也似地跑了。
不过这事对李维庆的震动确实不小,他在隔间里来回踱步着,又生怕别人窥到他这神不守舍样子似的,放下了帘子,思忖良久才拔着电话:
“喂,晓璇,到底怎么回事?刚才有人来委托我起诉博士光学?”
“啊?怎么可能?你没犯晕吧?”
“真的,刚走,吓了我一跳,他说他是瞳明科技的,还拿了一张肖总签名的支票,差点就唬住我了。”
“什么?支票,到底怎么回事?”
“……就这样,谱挺大,我还以为碰上个大案子,谁知道是这事,他要不亮支票,我还不知道是假的……不过他怎么可能有肖总的支票?”
“我明白了……是这几个混蛋,你千万千万小心啊,这几位都是京城哈曼公司的商务调查员,其实也就是多半个商业间谍,郭菲菲的事就是他们查出来的……”
“等等……我一会儿给你打电话。”
李维庆也算是个人精,在听到这人的来路时,他登时警觉了,对于那种拿人把柄,逼人就范的事,当律师的可没少见过,有时候俩口子还相互刺探呢,如果是商务调查公司的,就不可能这么小儿科了,编一个破绽百出的故事,逗人玩来了?
当然不可能,那就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
很快他就找到了真相,在来人坐着地方,桌沿下伸手可及的地方,贴着一个硬币大小的装置,从下往上看,赫然能清晰裸露的电源线。
没错,是窃听的,他懊悔不已地拍着额头,气得一屁股坐地上了,说话倒是没露馅,可刚刚这个电话,露馅了。
怎么办?怎么办?他拍着额头,使劲地想着办法,但关键的时候,脑力不够用了,这事情太大了,大到他根本不敢去想像后果,知情人不多,要是真从他这里露出去,这么屁大点的律师事务所,可不够人家折腾。
咦?不对,我糊涂了。李维庆一骨碌坐起来,整整领子,调整情绪,突然间他的思路峰回路转,觉得这根本无所谓啊,没有任何证据,谁又能怎么着,总不能凭窃听的几句话就把他吓住吧,亏我还是个律师,怎么光顾着着急,把这茬给忘了。
一念之差,让他找回点自信来了,刚坐下调整好情绪,敲门声起,应声而进的是迎宾,捧着一束花,笑吟吟地道着:李主任,有人给您送花。
“哦,放这儿吧。”他故意忙碌,头也没抬,等送花的出去,才狐疑地拿起来看看,今天有点疑神疑鬼了,可不料越疑越出鬼,他看到纸片留言时,惊得凑近了细瞅,上书一行字:
李大律师,我听到您和吴晓璇的电话了,谢谢您的消息。
“哎呀,真尼马损……这不是想害死老子吗?”
李维庆一拍额头,欲哭无泪地道。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候,他的电话又响起了,他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想了很久没敢接,可对方一直响着,无奈试探接时,一接就听到刚才那位的声音:“李大律师,我是刚才给您一百万的那个,您确定,不想要这一百万?”
“骗子,你不得好死……”李维庆怒了。
“骗子和律师不是同行吗?您客气什么呀?再说我没骗你什么东西啊,你和吴晓璇挖瞳明墙角,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嗨,要不,您付我点封口费,这个我可以接受?”仇笛道。
“什么什么?我付你钱?你怎么不去抢银行找死啊……你想说什么随便。”李维庆怒极反笑了。
“你已经乱了方寸,就别强作镇定了,你真以为我不敢说?”仇笛呛着。
“你随便啊,我对我说的负法律责任,就怕你负不起责任,我还告诉你,我知道你们是谁,咱们走着瞧。”李维庆怒道。
“嘿嘿,想好事,想玩法律条文,兄弟们谁陪你啊……知道委托我们的是谁吗?姓肖……”仇笛道。
“姓老天也扯淡。”
“知道委托我们干什么吗?就查博士……知道你说的告诉他们能有后果吗?你自己想吧……”
“随便,谁怕谁呀。”
“小子你别得瑟,知道我们把你这漏嘴话告诉谁,传给肖凌雁……就你这小门面,得滚蛋吧?”
两人呛着,到这一句话的时候,李维庆的气焰一下子被打下去了,半晌无语,只听得到话筒里喘息的声音,仇笛又在电话里道着:“看来,你可以考虑给点封口费的事了。”
李维庆咬牙切齿,却是毫无办法,他一字一顿地道着:“你……要……多……少?”
“谢谢,想到合适价格,我一定通知你。”仇笛道。
电话挂了,成了嘟嘟的盲音,李维庆眼神发滞,不经意吧嗒一声,他才省得,手机摔到了地上,光滑的表面,正映着他那张帅气,但已经扭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