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池让人把出院手续办好,之后,他去参加新工程的剪彩仪式,让司机送桑榆回学校。桑榆倚在后座上,眼神幽暗地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心里空落落的,赵冉青的话昨日一直盘旋在她的脑海里,心里总有一些隐隐不安,可是又说不出道不明。
下车的时候,桑榆礼貌的说了一声,“谢谢。”
司机小杨憨憨一笑,“桑小姐不要这么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叫我桑榆吧。”桑榆笑笑。
小杨摸摸头,“桑老师,傍晚我来接你。”
桑榆点点头,她知道这显然是陈池安排的,昨天赵冉青还打趣说羡慕死了她,打着灯笼找不着的男友。她边走边笑,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这一切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回到办公室,一大早的其他老师个个都在忙前忙后,看到她走进来。
“呦,桑老师,出院了?”
桑榆笑一笑,“恩。”
“我先去带早读,回头说。”
桑榆走到办公桌前,几天没在,桌子上已经积了一层灰了,她看了眼课程表,确定一下自己今天的课程安排,第二、三节是她的课。趁着有时间,就把办公室扫一下。
一会儿早读课下了,老师们陆续进来。
“桑榆,一来就忙着搞卫生啊,主任该给你颁个“勤务标兵” 。”赵冉青接过她手中的扫把,“你歇歇吧,剩下的我来。”
“那交给你了。”桑榆理了理头发,去外间的水池洗了手回来,赵冉青已经扫完了。
她坐下来泡了一杯绿茶,看着袅袅升起的雾气,眼睛湿湿濡濡的。
“哎,桑榆,这花扔了吧。”赵冉青捻起花瓶里的渐渐枯败的花,桑榆闻声望过去,看了一眼那了无生气的花儿,“扔了吧。”
花儿再美,也却只能维持那刹那的光华。
“陈总可真有情调——”赵冉青说着回头看了眼桑榆。
桑榆脑中蓦地一顿,嘴里突然说道,“你怎么知道是他?”
“切!”她摆摆手,手里的花儿瞬间掉落到垃圾桶里,“每天一束空运来的花,好看的确好看,可这价钱也是叫人好看的。”
桑榆右手紧紧的握着陶瓷杯子,五个光洁的指甲渐渐的泛白,她的脑海里闪过那天陈池看到她拿着花的表情,那一闪而逝的皱眉。
风从敞开的门窗窜进来,她的掌心竟然涌起了一层薄汗,心里默默的想起一个声音,也许这花不是陈池送的。是她误会了这错综交替的乌龙。
她心里一乱,身子一软,她坐了下来,一动不动,恍惚的盯着垃圾桶。
“舍不得啊?一会儿说不定花就该来了。”赵冉青看看墙壁上的挂钟。
她默然地摇摇头,柔和的声音的夹着几许淡然,“也许今天不会有了。”
班上的情况一切都井然有序,桑榆犹豫地还是去了于主任的办公室。办公室的红木门微微的留了一点缝隙。她站在门口,手刚刚抬起来准备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她的手一滞。
“于老师,这件事我不会同意的。”
长长的重默。,然后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气。
“子萧,巷子的事学校已经处理好了。”于主任的声音传来,她顿了顿,“校方决定解聘桑榆,也是经过研究的。你今天还叫我一声老师,我就实话和你说,桑榆这孩子,我也喜欢,人虽然清清冷冷的,可是看的出来她热爱教师这个职业,这也是当初我坚持签她的原因。可学校不论的公办还是私立,它首先是教育机构,这次的事,她虽没错,可却因为她,学校一干领导……”
后面的话,桑榆没有再听下去,脚下就像踩在棉花上,不着地的苍茫,心里空荡荡的,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放佛自己坚持的信念轰然之间被摧毁一般。
解聘……她脑海里反复出现着这个词,这对她来说太突然了,犹如当头一棒。她……再一次被抛了。
双脚虚浮无力地走到一边的墙角,背靠在墙面上,惨淡地一笑,心底百般滋味,她死死的咬着唇,委屈,伤心,不甘……一一的吞了下去,双手紧握着,心里酸疼的厉害。
自己这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她静静的倚在墙角,慢慢的平复下自己的心情。许久,她一点一点找回自己的意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没有想到这一刻,她第一个想到的人是陈池,原来不知不觉中,陈池已经悄然占据了她的心,生了根。
拇指徘徊在通讯录上,很快的翻到他的名字,一按拨了出去,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屏幕,心里第一次如此迫不及待的想听着他的声音。
就在此时,头上被一个身影笼罩住,来人脚步一顿,“桑榆,你怎么在这里?”
她一怔,挂了手机放进口袋里,微微抬头,江子箫风姿卓越地站在她面前,“我——”她吸吸鼻子,“我上来找于主任说些事。”
江子箫的目光落下她的身上,停顿了几秒,像是在审视什么,眉心一皱,倏地又展开,“你都听到了。”他淡淡的陈述着。
桑榆别过脸,点点头。
江子箫看着她眼里淡淡的红丝,目光深沉了几分,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去拍拍她的肩,手伸出去,在半空中一滞,却迟迟没有落下,最终转了方向,撑在冰冷的墙壁上。
“那次见到你也是在楼梯上。”江子箫收回手,声音中透着几分落寞,回忆里那段,就像在缅怀,流出了几秒的温情,随即敛了敛眉,“桑榆,有时间吗,一起走走。”
桑榆没有说话,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
两个人走在学校的小径上,耳边时不时地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清脆悦耳,怡人舒心。
这一刻桑榆越发的沉静下来,她侧过头,看着他的侧脸,“我一直还没有谢谢你。”
江子箫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他的眼中有她,她的眼中也有他,两个人明明离得这般的近,却有似乎的隔了万水千山。
“那晚上谢谢你了。”说完,她快速的转过头,因为……她清晰的看到他眼里闪烁的光芒,她疑惑着刚刚自己看错了,手蓦地一紧,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她可以猜到他的出现绝不是巧合,而她宁可那是一个巧合。
他醇厚的声音徐徐道来,“是不是迟了?”
这轻轻一句,震得桑榆停住了脚步,她垂下头,心里翻腾着。
“陈池到底赢了。”他的话语中带着释怀的无奈,面色及其的认真,双目像水晶般透亮,看着她的眼底深处。
飘舞的银杏树下,随风而下的金色的银杏叶,一片一片,飘飘洒洒,在这一刻天地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她的身子紧绷着,看着他柔和的目光,呼吸顿时一紧,愣愣的看着他。
划破长空的铃声让她像触电一般,倏地一颤,匆匆地别过脸,不忍再看着他眼中的悲伤,“江总——”
这一切料想过,可当事实说出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什么错,那原先似被一层飘逸的白纱遮挡住,朦朦胧胧,忽然之间,白纱飘落,一切掀开之后,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事实更叫人混沌,让人忍不住的想逃离。
“桑榆,我不是你的领导,你不是我的员工,这个称呼似乎不合适吧。”江子箫浅笑着说道,语气突然就轻快起来。
桑榆一时愣住。
“难道叫我的名字对你就这么困难?我一直希望你把我当成朋友,看来桑老师是从来没有把我当成朋友的意思。”他的声音清清淡淡的,透着几丝伤怀,微微的扬起头。
桑榆看着他俊逸的侧脸,线条明朗,“不,我没有那个意思。”
“是吗?”江子箫回头看着她,如墨的双眼盯着她,一秒都没有移开,她细微的小动作完全没有逃离过。
桑榆定了定神,抿抿嘴,竟不敢看他的眼睛,视线停留在他的嘴唇上。因为下课了,校园也变得嘈杂起来,她眨了眨眼,心里呼了一口气,“子萧,我下节有课先回去了。”
她默然的转身离去,走了几步,脚步停滞下来,回头,用他可以听到声音说道,“花很漂亮,谢谢你了。”
江子箫无奈的接过空中一片银杏树叶,手指轻捻,树叶在他手指慢慢的转动,微微一笑,之前郁结的双眉慢慢的疏散开,嘴角轻轻的吐出两个字“朋友”。
桑榆快速地走回办公室,脸上微微的冒出来一些薄汗。
“怎么了,喘成这样?”同组的老师放下手中的教具问道。
“刚去了洗手间,怕赶不及下节课,就跑上来了。”桑榆笑着说道,一边拿起来书本,轻盈的向教师走去。
下课后,回到办公室,就看到自己桌上摆着一束花,她的手蓦地一紧。
“桑榆,今天的花虽然比往常迟了些,可还是来了。”赵冉青说道。
就听到赵冉青“咦”了一声,她不解的看着她。
“这花是桔梗吧?”蓝中泛紫,清新淡雅。
“怎么了?”
“你不知道?”赵冉青挑挑眉,接着道,“桔梗花的话语,永恒的爱,这情谊,天长地久啊。”
桑榆看了眼花,拨弄着花瓣,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徐徐说道,“不是无望的爱吗?”
“呸!”赵冉青瞪着眼睛,“你这人怎么这么扫兴,你家陈总要是听到这话非得心肌梗塞了,噎的!”
桔梗花,无望的爱。
一段缘来之不易,悄无声息,却又如龙卷风过境,到底留下了痕迹。或许不是因为爱,独独因为那份单纯的珍视。
傍晚,小杨来接她的时候,陈池竟坐在副驾驶上,桑榆打量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双眼有些暗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面上却云淡风轻。
“今天那帮猴崽子们没闹腾你吧?”他揉了揉太阳穴。
桑榆嘴角一弯,刚准备说话,就看到车窗边站了一个人,正抬手要敲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