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个夜行人正行近堡垒,忽见堡门倏地打开。夜色沉冥,一条红巾迎风飘拂,显得特别鲜艳夺目。飞红巾左手持着一条软鞭,右手拿着一柄宝剑,一声不响,站在门的正中,就如古代一个女神的石膏雕像。大漠之夜,寒星闪闪,衬着这个少女冷艳的容颜,令人不期然的感到一股寒意。杨云骢伏在堡垒上层,向下观望,心想:先看看飞红巾的技艺如何。
那四个夜行人骤见飞红巾仗剑现身,反给震慑住了,一时不知动手。飞红巾突地冷笑一声,左手马鞭唰的一响,一个夜行人竟给卷了过去。飞红巾向外一挥,把那个人抛出数丈开外,头破血流,这才骂道:“先把你这奸细击掉!”原来这人是罗布族的人,那另外三人则是清军武士,飞红巾一见就知他是带领清军武士来捉拿自己的。
飞红巾出手如电,那三个人全吓了一跳,兵刃急急出手,围了上来。飞红巾冷笑声中,左鞭右剑,盘旋飞舞,独战三名武士,毫无惧色。
这三名武士功夫委实不错,一个使单刀,一个使铁拐,另一个使的是奇门兵刃虎头钩,施展开来,分进合击,声势也很惊人。可是飞红巾比他们更厉害,近用剑挑,远用鞭击,左鞭右剑,全是进手的招数。杨云骢看得啧啧称奇,连连赞叹:飞红巾果真的是名不虚传,称得上大漠中绝无仅有的奇女子!
飞红巾正在占尽上风之际,忽然红巾一拂,扭头叫道:“你出来作甚?”原来是她同行的那个少年押不庐,像小偷似的静悄悄的溜了出来。飞红巾一个旋身绕步,长鞭倏地收回,回身反手打出,只听得“哎哟”一声,押不庐已给鞭梢扫中腿弯,跌倒地上,这还是飞红巾手下留情,只用一二成力,只用鞭梢轻轻扫他一下,要不然他焉能活命?
飞红巾一鞭扫出,口中嚷道:“你赶快自己爬回去,要不然我可要再打你了!”押不庐呻吟嚷道:“飞红巾,你好狠啊!我是想出来帮你的忙啊!你怎的把好意当成坏心!”飞红巾不理不睬,宝剑划了半个弧形,一转身又拦住了三般兵器!
就在飞红巾回身对付押不庐之际,那三名武士以为有机可乘,使虎头钩的从侧面一跃扑进,一招“青龙出海”,就向飞红巾胸口扎去,飞红巾宝剑一格,只听得“喀嚓”一声,虎头钩上的月牙断了两齿!那使铁拐的和使单刀的这时也双双从中路攻到。飞红巾宝剑划了半个弧形,挡过虎头钩,余势兀是未衰,把单刀铁拐也荡了开去!使虎头钩的不知死活,兵刃一沉,照准飞红巾腰肋再插,飞红巾勃然大怒,左手长鞭一个横扫,喝声:“撒手!”那柄虎头钩已飞上半空,飞红巾猛的一掠而前,一剑把那名武士搠了个透明窟窿,短剑自前心直透后心!
使虎头钩的武士,在三人中本领最强,近身厮拼,不一两招,就送了命,其他两人惊心动魄,哪敢争前,并肩一立,铁拐横敲,单刀侧击,且战且退,连打胡哨,似乎是在召唤救兵。
杨云骢在古堡上看得分明,只见古堡远处,两条黑影,飞驰而来,一看竟是八步赶蝉的上乘轻功,不禁大诧!怎的大漠之中,夜深时分,还有这样的高手前来。难道他们就是清兵的帮手?但以自己所知,关外武士,长于击剑骑射,轻功好的,也不能达到这样的境界。这份轻功,显明是汉人中的内家高手,有这样功夫的人,又岂肯为虎作伥?
飞红巾也似乎瞧见这两条人影了,招数一紧,长鞭连挥,把两人裹着,剑光鞭影中,只听得一声清叱,飞红巾猛的跃起,一个“乌龙搅海”,那使单刀的武士,看也未看得清,胸口便着了一剑,扑地而死!那使铁拐的乱扫一拐,便想奔逃,但还未来得及。飞红巾长鞭一卷,又把他的铁拐夺了出来,反手一鞭,这名武士的天灵盖立被打裂,惨叫一声,脑浆流了满地。
这时那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已赶到来。杨云骢大吃了一惊,这人竟是自己的师弟楚昭南,杨云骢心想:原来他在沙漠之中,逃出了性命,又到这里打什么坏主意了。我倒要看看他和飞红巾又有什么“过节”(即曾结过什么怨之意)。
飞红巾挥剑扬鞭,连毙三名武士、一名叛徒,快意之极。这时见楚昭南蓦地来到,面色倏变,扬鞭指道:“楚昭南,原来是你!”楚昭南道:“是呀,飞红巾姑娘,咱们已快有三年没见面了,难为你还记得我。”飞红巾冷笑一声,说道:“听说你投了清兵,在清军中,很是得意。”楚昭南面上一红,强笑说道:“飞红巾,你一直都不知我的心意,我还不是为了你?”飞红巾一鞭打去,叱道:“胡说八道,你既投了满奴,你就是我的敌人。”楚昭南反身一跃,避过长鞭,冷笑道:“你所爱的那个人,比我更不如!他要投降过去,人家也只把他当做一个小角色!”飞红巾气得柳眉倒竖,喝道:“甘心作贼,休要多言!”刷刷长鞭直扫,宝剑横挥。
杨云骢听得大为诧异:原来楚昭南竟是和飞红巾相识的,听他们的话,似乎他们之间还有一段恩怨。大约是楚昭南有意于飞红巾,飞红巾却爱上了那名歌手。杨云骢不禁替飞红巾十分不值,以这样一位大漠女英雄,追求她的人和她所爱的人,却都是灵魂卑劣的东西。
楚昭南连避数招,飞红巾越打越急,楚昭南苦笑一声,游龙剑铮然出手,叫道:“飞红巾,是你迫得我动手的!”飞红巾一声不响,刷的又是一鞭扫去,楚昭南飘身一晃,宝剑上撩,鞭梢立刻给截去一段。飞红巾怒道:“有宝剑也不怕你!”左鞭右剑,展开了轻灵的招数,竟然和楚昭南打了个平手。
楚昭南一声长啸,剑法一变,迅如闪电雷飘,在剑光鞭影中欺身直进。飞红巾也娇叱一声,长鞭挥舞,短剑盘旋,两般兵器,攻守相连,配合得妙到毫巅,楚昭南天山剑法,虽然神妙异常,飞红巾的招数,变化也极为繁杂,大战数十回合,都是未能得手。
杨云骢在上面看得极为惊奇,刚才见飞红巾打败三个武士,虽然佩服她的武功,还未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如今见她应付楚昭南神妙的剑法,仍是挥洒自如,这才知道她确有独到的技艺。她能左右两手,使两种不同的兵器,丝毫不乱,只此一点,在第一流好手之中,已是难找!只是楚昭南功力较强,又有宝剑,久战下去,飞红巾只怕要抵挡不住!
飞红巾力战楚昭南,全神贯注,无暇旁顾。和楚昭南同来的那个人,竟然走进古堡,把押不庐扶了出来。押不庐受了一鞭,却只是稍伤皮肉,并不碍事,出来之后,就和那人急急奔逃。飞红巾一见大怒,待去追赶,却又被楚昭南的剑光罩住,脱身不得。而且因为这一分心,楚昭南还抢了先手,剑招催动,有如长江大河,攻势绵绵不绝!飞红巾迫得凝神防御,那两人已在她的身边一掠而过!
正当此际,古堡上一条黑影,突地疾冲而下,就如半天飞下来一头大鸟!押不庐正在奔逃,蓦觉肩头一紧,好像给五支铁钩钩住一样,痛彻心肺,刚叫得一声:“罗大哥,快来救我!”肋下已被手指一戳,顿时全身软麻,瘫在地上。
冲下来的正是杨云骢,他把押不庐制服之后,双掌一搓,就迎上了楚昭南的同伴。这人名唤罗大洪,是关内的独脚大盗,多尔衮带清兵入关,收罗满汉武士,把他收揽了去,纳兰秀吉进军回疆,又把他要去,在帐下当一名牙将。现在是楚昭南的副手。
罗大洪正领着押不庐奔逃,忽听得背后叫声,回过头时,押不庐已是倒在地上,又惊又怒,藤蛇棒连忙出手,在头顶一个盘旋,棒挟劲风,呼的一声,向杨云骢拦腰扫去。杨云骢一扭身,藤蛇棒贴身而过,说时迟,那时快,罗大洪棍棒还未收回,杨云骢已扑入怀中,罗大洪急用棒头敲击,杨云骢大喝一声,双手抓去,一照面就用大擒拿手把他双腕拿住,手指用力一捏,罗大洪惨叫一声,浑身无力。杨云骢把他抓起,随手一抛,不再管他死活,径自去救飞红巾。
飞红巾正在吃紧,听得叫喝声也无暇顾望。猛然间楚昭南收招急退,飞红巾正自惊奇,忽听得一声大喝:“站住!”睁眼看时,只见一个人疾如飞鸟,拦住了楚昭南的去路。
楚昭南见师兄双手空空,心里虽然惧怕,还希冀仗剑逃生,一剑狠狠刺来,杨云骢怒喝道:“你还敢与我动手?”双掌飞扬,在剑光中直劈过去,霎时之间,就拆了二三十招,飞红巾赶了过来,看得惊异不已,怎的这个人竟敢空拳来斗楚昭南的宝剑?正待出手相助,只是这两人厮杀得极为激烈,身形迅疾之极,连帮手都插不进去!
楚昭南许多功夫都是杨云骢代师传授的,杨云骢就是闭着眼睛,也熟悉他的剑招变化,他还是仗着宝剑,才能拆到四五十招。时候稍久,就感抵挡不住,正想设法逃命。杨云骢手腕一翻,劈手夺了楚昭南的游龙剑,双指向上一招,点了他的“愈气穴”。回身笑道:“姑娘,这个人交给你了!”飞红巾双目闪光,见杨云骢正是日间向自己讨水喝的人,翘起拇指道了一声:“好。”就请杨云骢牵着楚昭南,她自己也拉着押不庐同进古堡。
飞红巾睁眼看着楚昭南,喝道:“原来你这厮真是投了清军,现在还有何话可说?”楚昭南一声不响,眼光直盯着她。飞红巾双指向前一伸,喝道:“先把你的招子废掉!”伸手就要挖楚昭南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