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露嫣醒过来后便坐着马车回府去了。这一次盛晨曦没跟她一辆马车,而是跟柳氏一辆马车。
盛晨曦这一次是真的害怕了,自从盛露嫣吐血晕倒了,她便没敢再说话。此刻与自己母亲同坐一辆马车,她立马活了过来。
“娘,盛露嫣是故意的,她是故意的,故意害我在众人面前出糗!害我被人指责!”
药是柳氏下的,柳氏自然是知晓药效的。盛露嫣今日会这般,也与用药的反应一致。所以,她相信盛露嫣是真的病成这个样子了,而不是故意装病。
听到女儿这般说,她本就烦躁的心情更是火大,抬手又给了女儿一巴掌。
“愚蠢的东西!”柳氏骂道。
盛晨曦简直不敢相信,今日她娘打了她,而且还是两次。
“娘……您为何要打女儿?女儿哪里说得不对吗?明明就是……”
柳氏低声骂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东西!”
“我……我……”盛晨曦委屈得不行。
“你明知道她病了,太医也说过要静养,竟然还三番五次去招惹她。从前在府上便也罢了,传不到外面去,这回可是在外面。这下好了,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当众辱骂、推打嫡姐。你往后想嫁个好人家都难了!”
听到柳氏的话,盛晨曦脸色渐渐白了,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娘,不要啊,女儿还要嫁给赟哥哥的。”
柳氏闭了闭眼,深深叹了一口气。
见柳氏不说话,盛晨曦更慌了,她扯着柳氏的袖子,道:“娘,您救救女儿啊!”
柳氏缓缓睁开眼:“好在盛露嫣只有半年的寿命了,不可能再入承恩侯府……”
她知道,侯爷是想与承恩侯府联姻的。既然长女不行,那就次女。只是不知,承恩侯府那边是如何想的。而且,凭着今日女儿做的事情,名声定然不好听。不过,盛露嫣本就体弱多病,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等这几日的事情过了,她再找几个相熟的妇人在圈子里说说盛露嫣的病,夸一夸自家女儿的贤良淑德,想必这名声也能挽回一些。
盛晨曦快速道:“是啊,她活不了多久了,女儿可以嫁过去。”
柳氏认真地盯着面前的女儿看了许久,道:“我告诉你,在盛露嫣死之前,你不要再见她了。”女儿的性子她是知晓的,太过鲁莽,若是她再去找盛露嫣难保不会再生事端。
盛晨曦大声嚷道:“女儿才不想见她!”
“从今日起我就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你也不要再见她。”
“嗯,女儿记住了。”
盛晨曦以为这一关就这样过了,到家时还松了一口气。然而,她刚下马车,就被家中的奴仆带走了,就连平日里最疼她的母亲也没拦着。
盛晨曦被打了十下板子,关入了祠堂。
盛露嫣在自己的院中静养,盛陵侯府谢绝了一切访客,包括承恩侯府。
接下来几日,盛露嫣过得很惬意。每日就是在院中绣绣花,看看书。
柳氏一直没敢给女儿求情,因为她知道这回女儿是真的触了丈夫的逆鳞。她知晓儿子跟盛露嫣关系好,便让儿子去找盛露嫣,试图从盛露嫣那边下手。
可惜,儿子跟她不是一条心。
盛元丰在盛露嫣院子里可没少骂盛晨曦。在他看来,虽然与盛露嫣不是一个母亲生的,但都是亲姐弟。二姐姐平日里就喜欢欺负大姐姐,所以这个忙他根本就没帮。倒是每日去盛露嫣院子里,读书给她听。
柳氏本打算过上几日,等盛陵侯心情平复了,便为女儿求求情,顺便再提提承恩侯府的亲事。可,人算不如天算,没等她寻摸到好时机,更大的麻烦来了。
护京司那边查清楚了整个
案子。柳三郎侵占良田数万亩,私放高利贷逼死人性命,逼迫良家女为妾……按律当流放三千里。
在铁证面前,柳三郎辨无可辨,他一直在狱中闹着要见盛陵侯。
盛陵侯这边还在为女儿的事情烦着,那边便有人来告知平南府的事被查出来了。更惨的是这件事情已经遮不住了,寻厉早在承恩侯老夫人寿辰那日便带着证据进京了。
柳氏这回是真的忍不住了,哭着去书房找盛陵侯。
“侯爷,您得救救他啊,他是妾身唯一的弟弟。”
“别哭了,哭得头疼。”
听到这话,柳氏收敛了些,但还是哭着说道:“怎么就流放三千里了,他不过是占了些田地罢了。京城的世家,哪一家没占良田?怎么旁人都没事,就我弟弟有事……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针对咱们府?侯爷,您救救他吧。”
盛陵侯背靠着后面的椅背,捏了捏眉心,道:“你放心,我肯定会救他的。”
正如柳氏所言,哪一家都不干净,端看查到谁。
上一次张御史的事情发生后,他便让人销毁了所有的证据,去平南府抹平了这件事情。只是不知道护京司是如何查出来的。据他得到的消息,是有人给寻厉递了消息。这个人会是谁呢?
柳家与他的关系整个京城皆知,护京司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既然知晓,竟然还敢查,看来是有恃无恐。只是不知,这究竟是护京司的意思,还是新帝的意思。
不过,不管是谁的意思,这护京司的胆子够大的,竟然敢查到他的头上来了。
这回若是不给他们点教训,怕是不知道这大历究竟靠的是谁了。
“去给寻厉递信,明日午时本侯在醉生楼等他。”
“是,侯爷。”
盛露嫣坐在窗边静静听着孙嬷嬷带回来的消息,笑了。不愧是护京司,她只查出来柳三郎侵占良田了,旁的事并不知晓,没想到给他查了个底朝天。
“……姑娘,这件事真的让咱们办成了,估摸着那柳三郎要被流放三千里了。”孙嬷嬷脸上的笑止不住,褶子都加深了几分。
盛露嫣虽然也很开心,但却不像孙嬷嬷这么乐观。
“未必。”
孙嬷嬷的笑一下子僵在了脸上,怔了怔,连忙问:“姑娘这是何意?”
“嬷嬷忘了我父亲了?”
一听盛陵侯的名字,孙嬷嬷的笑一下子散了,眉头也皱了起来。他们家侯爷一向是能一手遮天的,上回张御史明明已经查清楚了平南府的事,结果还是被侯爷给抹平了。这么大的事,竟然在京城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可……可这回是护京司,侯爷应当不能……”
不都说护京司很厉害么,侯爷应该不敢吧。
护京司背后站着的人是谁众人皆知。这几年他们办的大案也不少,最著名的当属李相那个案子,后面又抓了不少世家子弟。
盛露嫣觉得,护京司肯定不会把这个案子压下去。若他们惧怕盛陵侯府的权势,如今就不会把这件事情放出来。她怕的是,有了她爹的阻挠,这件事情会大事化小,柳三郎的刑罚怕是要轻一些了。
“盯紧了我爹,看看他最近都在干什么,见了什么人。”
“是,姑娘。”
第二日午时,醉生楼。
“见过侯爷。”
寻厉到时盛陵侯已经等在包房中。
行完礼后,久久没有回应。
时间滴滴答答走着,约摸过了一炷香左右,房间内终于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哦,寻大人过来了。”
寻厉也全当做刚刚的事没发生,仿若自己刚刚到来一般,道:“正是下官,不知侯爷唤下官来有何事?”
“寻大人,坐。”盛陵侯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
寻厉脚步未动,道:“下官身上还有差事未做完。”
见寻厉这般不识趣,盛陵侯眯了眯眼,拿着酒杯的手微顿。
“寻大人很是忙碌啊。”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皇上交待的差事下官自是不敢懈怠。”
盛陵侯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男子,见他这般顽固不化,也不再跟他绕弯子。
“柳大学士为官清正廉洁,柳家人也一直恪守礼法,老实本分。柳家那个案子,本侯觉得这其中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寻厉眸光微闪,木着一张脸,道:“侯爷找错人了。此案是圣上下旨查办,结果如何,自由圣上定夺,下官也无权评判。”
竟然敢跟他装糊涂!
“柳三郎是本侯的妻弟,本侯一直对亲戚多有约束,前些日子刚刚让人去平南府查过一回,柳家没有侵占任何的良田。不知寻大人从哪查出来的万亩良田?莫要栽赃!”
盛陵侯这话是在警告寻厉了。先是点明了与柳家的关系,又说了柳家无罪,最后又点出来寻厉栽赃。意思是,若是寻厉还执迷不悟,怕是要被反咬一口了。
寻厉为皇上办事多年,得罪了不少权贵,如此类似的话不知听了多少了。
“下官自接任护京司指挥使以来一直秉公执法,以我大历律法为准绳,凡事讲究证据。绝无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贪官污吏,这一点还请侯爷放心。”
盛陵侯凌厉的眼神看了过去,寻厉也丝毫不示弱。
“你当真要如此?”
“下官刚刚所言皆是肺腑之言。若侯爷无事,下官便告辞了。”说罢,寻厉朝着盛陵侯鞠了一躬,朝着门外走去。
如此冥顽不灵,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寻大人,你出身寒门,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高中状元。这一路走来,很辛苦吧?你也不想这多年来的努力付之一炬吧,嗯?”身后传来了盛陵侯的声音。
这是在明晃晃的威胁了,用仕途来威胁。
寻厉手握成拳,面上依旧没什么变化:“多谢侯爷关心,入朝后下官一直谨言慎行,恪守法规,并无半点逾矩之举。”
盛陵侯盯着寻厉,冷声道:“此案该如何上报皇上寻大人可要想清楚了。”
“下官心中已有定夺!”说罢,推门而去。
包房内,盛陵侯把手中的茶杯摔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敬酒不吃吃罚酒!”
回府后,柳大学士就过来了,不仅如此,府中的幕僚也都去了书房。
一群人商议到亥时方歇。
盛陵侯冷着脸,一脸阴鸷:“就看他明日如何上报皇上了,若是他真不识趣,那就别怪本侯不客气了!”
盛陵侯府屹立数百年不倒,在军中权势极大。即便是当朝的新贵又如何,他想要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孙嬷嬷得知这一消息后,连忙去告诉了盛露嫣。
“不好了,姑娘,侯爷刚刚出门去见了寻大人,回府后就把幕僚叫去了书房,不知在商议什么。小安子就听到了只言片语,话里多次提及了寻大人、柳三郎、良田……哦,还听到了最后开门时说的几句话,好像是说明日早朝后再定夺之类的。”
盛露嫣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情,又仔细琢磨了孙嬷嬷带回来的消息,大致猜到了一些。
前几日她见着寻厉时,他当是刚刚从平南府回来。她爹今日的举动显得有些着急,先是去见了寻厉,又召集了幕僚商议,想必柳三郎的案子审完了。再结合孙嬷嬷带回来的消息,怕是明日要上报。
她爹去见寻厉定是会威逼利诱,怕是没从他那里得到
确切的答案,所以才召集了幕僚。至于说等明日之后,想必她爹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想跟新帝硬碰硬,端看明日寻厉会如何上报了。
从她几次接触寻大人来看,那位怕是并非一位会妥协投降之人,接下来,新旧之争怕是会有一番腥风血雨。
朝堂又要不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