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糖夫妻(记住了我叫贺云渐...)

喻思情开着车,回到了贺氏别墅。

深夜时分,外面像是泼洒了浓墨般黑沉,即便点亮几盏灯都晕不开,贺云渐不喜欢刺眼的光,他住的别墅宅院里,到天黑后,都是会灯笼的光代替。

喻思情沿着楼梯往上走,没有理会保姆的问候,一路到主卧的衣帽间里,搬出个黑色行李箱后,就开始收拾她平时穿用的东西,一件件的,少得可怜,除了西装裙外,就没有别的了。

独自时连背影都是孤寂的,就跟被随便扔在角落头的衬衫般,无人会真正在意。

喻思情将睡衣扔进去,转身时,看到手机突然响起一阵铃声,来电显示上是贺云渐,在昏淡的环境里格外的显眼。

手机响了数十名,她没接。

又往里扔一件衣服,铃声继续响起。

喻思情将黑色行李箱扣好,从地板上拉了起来,她一眼都没有看睡了几百个夜晚的主卧,起身往外走,接近楼梯间时,看到在楼下:

贺云渐面庞神色带着怒意大步走来,穿的那一身纯黑色的正式西装,雪白衬衫不小心洒了点酒痕,看着是去参加什么重要场合,显然是中途就离场了,一路赶回来都没来得及换干净的。

他看见喻思情纤纤弱弱的拎着黑色行李箱,眼底的情绪变了几度,走上去直接拽住她手腕,往主卧里,连门都没关,砰得一声,是箱子砸向了衣帽间玻璃,裂了个口子。

“——你要去哪?”

男人将怒气值压得极低,除了苍白的长指扣紧她肩膀不放外,像是没有彻底爆发出来,逼问她:“不接我电话,收拾行李要去哪?”

越是这样,喻思情就越平静,连语气都是轻的:“贺云渐……各自重新开始吧。”

她不愿意在陪他深陷在泥潭里了,想要走,远远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贺云渐近日情绪略暴躁,又不肯按时吃药,头疼只能越演越烈,恍了几秒,眼前又是不见人影的黑。幸而他强行稳住身躯,在黑暗中摸索到她,嗓音尽是压抑痛苦的情绪:“喻思情,我说过,你这辈子都别想走。”

他对这个寡淡的女人占有欲随着时间是越来越严重,分辨不清是存着什么心思,只要她在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能让他暴躁的情绪稳定下来。

贺云渐不让她走,将那个黑色行李箱又砸向了梳妆台,玻璃破碎的声响落了一地。

而喻思情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他堪堪不稳走到面前,修长的手背不知怎么染了几滴血,重新紧紧搂住她,额头青筋根根浮起,极度痛苦的样子。

连薄唇轻启的语调,都是带着很重的喘息:“我忘了什么……?”

喻思情被这句话问的全身一颤,温柔的眼眸涌入泪水,怔怔地与他略深的瞳仁对视上。

……分离数年的苦痛和被遗忘掉的那些记忆,尽数都藏在了这个眼神里。

##

那年春天。

晨曦的光芒从一面宽幅的落地窗投射进来,照得主卧明亮整洁,干净到都看不见一丝尘埃。

喻思情从天鹅绒的深灰色被子里出来,刚过肩的黑色头发微乱,脸蛋素净,带着点困倦。不过很快就清醒了,她先去浴室里洗漱,在用这里每一件东西时,都格外的小心翼翼。

因为怕磕碰或者是用坏,以口袋里拿几个硬币,是赔不起的。

十分钟后。

喻思情换回自己廉价的青绿色连衣裙,坐在了楼下的餐厅里,旁边是老管家,正给她端了一份中式的早餐。许是对这个中国血统的女孩儿印象不错,态度没有半分怠慢:“喻思情小姐,这个早餐合你胃口吗?”

喻思情自从来到纽约求学,就跟中式餐绝缘了,每日的餐饭只有汉堡和三明治可以选择,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中式的早点,她点点头,又跟老管家道谢。

老管家搁下一碗味道鲜美的海鲜汤,便离开餐厅,让她能自在些。

隔着厨房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喻思情已经开始进食,做过不少餐厅服务生兼职的缘故,她无论是站姿还是坐姿,都是习惯将后背挺成了一条线,看起来透着几分坚韧安静。

另一位中年女佣在旁边说:“这位喻小姐是少爷喜欢的人吗?”

老管家也不知,但是他老眼看人很准,见到这个快消瘦都不成人形的女孩儿,心底有数:“等会多备一份午餐给喻小姐带走吧。”

“少爷吩咐的?”

老管家没道破,摆了摆手。

喻思情没有在这栋别墅耽误太久,她吃完早餐,还将银白色餐具端到厨房洗净,用纸巾将台面的每一滴水都擦拭干净了,才拎着她朴素的包低调离开。

老管家给她递个保温盒,又安排了司机送,说是贺云渐吩咐的。

想到那个男人,喻思情微微抿了下唇,却没有接过保温盒,而是默许了被送回去的安排。

比起这里的富人区,她居住在最穷贫民区地段,与人合租在便宜的小公寓里,环境脏乱差不说,还没有路灯,连街道都是坑坑洼洼的,每当下雨时,总是能淋湿她的鞋尖。

这次是被司机送到公寓楼下,喻思情一步路都可以不用走,她道完谢下车,便上了楼。

拿钥匙开门进屋,小公寓里没人影,与她合租的女孩多半是在酒吧夜不归宿,放眼望去,客厅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得到处都是,灰色沙发上还挂着女人穿过的蕾丝内衣和丝袜,都是另一个人的,旁边地板的速食面桶洒了出来,空气中隐隐散发着难闻的异味。

喻思情在这占地很小,仅一间次卧的房。

比起外面脏乱,她睡觉的地方格外整洁,就如同两个世界。

关上门,喻思情就好似被人抽出全身的骨头一样,变得无力,倒在她那张单人床休息许久,迷迷糊糊间就睡着了,不知过去多久,醒来时窗外天色已经变得暗淡。

她拿出手机一看,发现竟然睡了十几个小时,连自己也吓一跳。

喘息片刻,喻思情记起还有兼职要做,赶忙起来,从墙角那边的行李箱翻出衣服,去隔壁卫生间换。

她把这一身完好的连衣裙褪去,纤弱的背部暴露在了暖黄灯光下,肌肤很白,上面有着或深或浅的鲜红痕迹,像是不知轻重地掐出来的,遮也遮不掉。

喻思情几乎都不去看,穿好衣服后,就走出了这个窄小的卫生间。

同居的女孩倒是终于回来了,瘫在沙发上看电视,不知不自觉被她扔了一地的零食袋。

喻思情平静的眉眼间有着不耐的情绪,最终什么都没说,去厨房拿了瓶水喝。身后,略有抱怨的声音响起:“思情,你昨晚没回来吗……怎么都没有把卫生打扫好?”

这个小公寓喻思情只担负次卧的租金,平时客厅是从不用的,而对方生活习惯不好,却习惯把她当成免费的清洁工用,连问话都理直气壮。

喻思情喝完水,细密的眼睫几乎形成一道弯曲的扇形,下掩着,看不清真实情绪:“我有点累。”

“有点累也要搞干净点吧。”

女孩抱怨两句,伸手去拿打火机和烟盒,在这密不透风的空间里,肆无忌惮地点燃。

喻思情没说话,安静转身进房。

身后,隐约有极轻的冷笑哼了一下:“都是个穷鬼了还摆什么清高,昨晚没回公寓吧……指不定被哪个男人睡了!”

砰一声,房门被关上,彻底隔绝了外面。

喻思情算下时间,该出门了,她拿起搁在书桌上朴素的包和一件保暖外套,离自己做兼职的地方其实很近,就在学校附近,差不多两三公里的距离。

她却很少选择坐公交车,去任何地方能选择步行,都不会浪费车费。

原因很简单,按照人民币折扣算的话,走半个小时的路程,要花掉她一顿午餐的钱,想了想,似乎走几步路也没什么累的。

喻思情在上班前十分钟就感到,跟兼做的同学交换岗位,换上了兔儿装扮的裙子,头发简单扎起,还带着毛茸茸的耳朵,站在装修精美的店门前,给路过的行人发宣传单。

每一个路过的行人,都会收到她一份微笑,以及单子。

喻思情幸而生了双温柔的眼,看人时很能拉好感,她将宣传单递过去时,路人只会多瞧上几眼,然后欣然地接受,换句话说,这份工作很适合她。

“您好先生……”喻思情纤细的手指拿着传单朝前递时,防不胜防地看到面前年轻的男人,他大约是出于礼貌,冲她展颜笑了一下:“你电话怎么打不通?”

喻思情僵住动作,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表情不是很自然:“抱歉……我平时做兼职都不看手机。”

她话音刚落,忍不住去看他。

发现这个男人听完这句解释后,眼底没有任何不耐烦,含着清润好看的笑意,点点头:“你是要将这些传单发完才能下班吗?”

喻思情跟着他点头:“嗯……”

“我帮你。”

他修长白净的手伸过来,自然而然将她怀里一堆宣传单给拿过去,忽略那身名牌西装和袖扣的话,这人的言行举止过于接地气了。

而他本人丝毫不在意这些,还侧脸过来,略显亲昵地碰了她发间的兔耳朵:“这个很可爱。”

喻思情没忍住,张了张嘴巴:“贺……”

话没出口,又顿住,实在不知该怎么换他,心脏都被牵扯着。

“贺云渐。”

男人漆黑含笑的眼眸有一道亮光,是她的影子,低声重复道:“记住了,我叫贺云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