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裴枫咳出声来。
林秋声疑惑地看向裴枫，“呛到了吗？”
裴枫点点头，喝了口水顺气。
林秋声皱了皱眉，“慢点，最近怎么这么不稳重。”
裴枫怔愣一下，回道：“知道了。”
但上楼，从云舒意身边擦肩而过时，他还是忍不住道了句，“酒醉的蝴蝶？”
云舒意脚步加快，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
运动会一共开两天半，为增加学生参与感，学校要求每个学生至少报一个项目，每个项目，每个班级必须报满。
有硬性要求，学生的积极性大幅度提高，像跳远跳高这种简单的项目基本抢手得很。
而一千五三千这种长跑则基本无人问津。
在体委口干舌燥、声嘶力竭的三天宣传过后，三千仍没报齐，于是大家一致决定抽签决定。
凭运气，谁也无可指摘。云舒意就是这个倒霉蛋，她缓缓打开纸团，上面一个“去”字格外清晰。
“运动会什么时候？”她问。
“九月底，开完运动会就放国庆。”体委有些不忍心，云舒意看着瘦瘦小小的，不像是能跑的样子。
但也没办法，谁叫没人报呢？
云舒意不再说话，体委看她安安静静的，以为她在害怕，宽慰道：“没事的，大不了跑不完就不跑了，中场下来也没关系。”
云舒意知道他是好意，轻声跟他道谢，心里想得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这一天早早写完作业，拿着手机就准备出门。
小区里有一个小型篮球场，她就绕着篮球场跑步。一圈又一圈，跑到体力不支时，就坐在旁边的石墩上休息一会儿。
休息得差不多了，站起来又继续跑，只不过这次她站起来时，面前却多了一个人。
裴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他还背着包，应该连家都还没回。
“物理课？”她问。
裴枫：“是数学。”
“哦。”
云舒意没有多余的力气和裴枫说话，她摆摆手，让裴枫让开。
裴枫没有动，他盯着云舒意额间的细汗微微皱眉。
“运动会？”
“嗯，三千米。”云舒意声音有些无力，听起来却比平日柔软许多。
“三千会清场的。”裴枫好心提醒。
清场——就是决出前几名后，没跑完的就清离赛场。其实这也是为学生考虑，学校也知道，很多跑三千的其实就是班级拿来充数的。
云舒意不赞同，她轻声说：“我大概不会是第一，但也不能是最后。”
声音轻，却坚定。
裴枫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抬眸打量云舒意。她梳着高马尾，上身是校服，下面着一条运动短裤。
校服下摆很长，短裤堪堪只露出一条黄色的边。
裴枫想起和云舒意见的第一面，那天，蝉鸣尤其聒噪，天气炎热得不像话。
她也是像今天一样，扎着高马尾，只不过那时，她微扬着下巴，看着倔强又骄傲。
眼神是淡漠的，气质是清冷的，像开在暗夜里的白玫瑰。
裴枫恍神一刹，回神时，云舒意已经绕过他继续跑步了。
她皮肤很白，是那种近乎病态的苍白，衬着夜色看，格外突出。
裴枫默了默，在石墩上坐下，就着路灯的光，背起书来。
云舒意偶尔路过时，能听清楚一两句，应该是哪篇文言文。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之后好几次，云舒意中途休息，都没有在这片区域。
裴枫似乎也不在意这些，只低着头，安静背书，嘴里念念有词。
云舒意跑完，走到裴枫身边，裴枫立刻合上书站起来，然后往回家的方向走。
刚开始裴枫走在前面，她走在后面。
中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她在前，裴枫在后了。
时间很快到了运动会那一天。云舒意穿着那件衣服下楼时，明显听见一声笑，她看过去时，林秋声的嘴角还没有压下去。
真得那么好笑吗？云舒意低头看了看，想了想，还是把外套穿上了。
还是热着吧。
一般，云舒意和裴枫是一起出门，但她今天特意早饭都没吃，抓着书包就出门了。
她实在不想和穿中山装的走一块。
但比起对面穿中山装的，自己隔壁的海贼王显然更令人伤心。
不过，出乎她的意料，班级里的氛围很开心，大家聚在一块，不知道在干什么。
姚盈颖从人群里挤出来，一眼就看见了云舒意，“嘿，舒意。”
她对云舒意招手。
云舒意走过去，姚盈颖一边把两个东西塞进她掌心，一边说：“快看，我给你抢的。”
云舒意摊开掌心，是两个蝴蝶发卡。
她缓缓抬眸，视线划过姚盈颖兴奋的双眸，最后落在她头顶，那上面是两个蝴蝶发卡，蝴蝶和底座用弹簧连接，随着姚盈颖的动作一晃一晃。
她缓慢扭动脖颈，视线所及处，不少人都已经夹上了蝴蝶发卡，其中女生或许还有一些腼腆，但属男生笑得最兴奋。
不过，云舒意目光落在陈诺身上，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她记得，陈诺是举牌的人。
陈诺此刻正被杨林和陈嘉仪纠缠着，他本来以为举牌就可以躲过一劫了，但没有想到……
是谁出的这个馊主意！
陈诺无语望天。
杨林很兴奋，他拿着那个蝴蝶翅膀，半强迫地往陈诺肩上套。
这种蝴蝶翅膀，云舒意也认识，类似于公园里，卖给小孩子玩的那种。
西装配儿童玩具，怎么看怎么有喜感。
云舒意捂着唇。扑哧一声笑出来。
也是碰巧，云舒意今天扎的刚好是丸子头，两个低丸子，一边一个。姚盈颖帮她把蝴蝶别在了丸子上面。
一切准备好，陈嘉仪又带着他们复习了一遍动作，便准备下去候场了。
候场区是篮球场，他们右边站着的是高二（1）班，左边站着的是九班。
一班没什么好看的，规规矩矩的校服，九班是海贼王主题，统一穿着海盗服，手握宝剑，看起来特别拉风。
云舒意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花花绿绿，自己选的，该认还得认。
她轻叹口气，姚盈颖就站在她后边，扯着她的衣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哇塞，那边是西游记耶，这个，红与黑？是吗？不知道。还有国风的，我喜欢那个旗袍。”
总结下来，土出天际的只有他们。
但，这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出彩？
云舒意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没说话。
这时，老师过来了，说要给他们拍个合照。
姚盈颖在她耳边小声吐槽，“都说陪我们一起了，结果只别衣服上。”
云舒意：“也很难戴头上吧。”
她想象不出老师如果把这个发卡别头发上是什么情景。
姚盈颖显然也想象了一下，最终败下阵来。她趴在云舒意肩上，笑得花枝乱颤。
“这还算好了的。你不知道，”苏梦凑过来，“陈海他一边说好好好，一边把这个发卡塞口袋的场景有多滑稽。”
云舒意想象了一下，跟着笑起来。
很快轮到了他们班进场，陈嘉仪再一次叮嘱他们尽量不要笑场。
他们一路行进时都谨记着这句话。但是当走到主席台，音乐响起的刹那，特别是歌词唱到“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时，怎么也忍不住。
但出其意料，效果表现出来特别好，至少因为他们班的缘故，《酒醉的蝴蝶》在学校风靡一时，他们班一举成名。
“原谅我笑不活了，学妹，你蝴蝶还要么，要不送我一个呗。”开幕式结束有中场休息时间，许放迫不及待就拽着裴枫来找云舒意。
云舒意看了许放两眼，默默摘下两边的发卡，一起给了许放。
许放接过时特别兴奋，先给自己带上一只，顺手就把另一个给裴枫夹上了。
目的达成，许放挥手跟云舒意说再见，勾着裴枫的背，就这样离开了。
两只蝴蝶还在他们头顶跳呀跳。云舒意注意到，走出没几步，裴枫就抬手把那个蝴蝶摘下了。
她有些失望。
事实证明，越土人越爱，就一小段时间，他们班不知来了多少人，都是来问他们要蝴蝶的。以至于，中午去吃饭时，路上，云舒意都时不时遇见一两个头顶蝴蝶发卡的人。
还有人轻声哼唱《酒醉的蝴蝶》。
蝴蝶醉没醉她不知道，她是快醉了。
午后的阳光温暖舒适，云舒意靠在座椅上昏昏欲睡。不过她仍然记得今天下午姚盈颖有比赛，临检录前，姚盈颖把相机给了她，云舒意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算着时间快到了，她起身，打算去寻找一个合适的角度。
“同学，让一下可以吗？”她轻声道。
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裴枫缓缓转过头，“同学？”
云舒意：“……”
他刚才背对着她，又加上带了志愿者帽，她没认出来。
但是，她叫他同学没问题吧，“我们不认识。”
她跟他强调。
裴枫笑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志愿者褂子。
这褂子学校不知传了几届了，原本是鲜亮的红色，现在却灰扑扑的。
“让不了，看见了吗？警戒线。”裴枫说着侧了侧身，让云舒意看清楚。
云舒意探身瞄一眼，指着不远处，说“那里不还有吗？”
裴枫好笑道：“那是多余的，警戒线到这里就结束了。”
光说不够，他还专门给云舒意指了指绑着警戒线的桌腿。
云舒意闭上嘴，下一秒，“那你的位置能让让我嘛？”
裴枫：“……”
“那我坐哪里？大小姐，你不能仗着这里是你大本营就欺负我啊。”
云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