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天有事吗？”云舒意忽然问。
“是今天了。”裴枫看一眼手表纠正她，“我下午要去上课。”
“补课吗？真无聊。”
“怎么？你没补过课？”
云舒意抿嘴，战略性地移开视线。
“你能陪我说会话吗？”
“不说的话……”
云舒意的话被打断，裴枫笑看她，声音懒洋洋的，“你怎样？”
“……”
“我会生气。”她很认真地说，语调却平直。
“那我会开心。”裴枫手臂伸直向后撑住桌面，朝她扬了扬下巴。
云舒意：“……”
她翻开毛毯干燥的一面，盖在肩膀前，靠着椅背仰头看天空。
“之后都要提前开学吗？”
“嗯，高二提前两星期，高三八月初。”
“这么惆怅做什么，你又没提前开学。”
“没有？”云舒意音调拔高，“那我每天早上去的是哪里？”
“你不是军训吗？又不上课。”
“军训一点也不比上课轻松的好吧。”云舒意抗议。
裴枫扑哧一声笑了，眼睛亮了亮。
不好的预感从头顶划过，云舒意想起那些照片，如果每次军训都要这样社死一回，她不敢想象。
“你笑什么，没上课也没耽误布置作业啊，还有心得体会随笔什么的，而且我们还考试了。你只是精神上的劳累，我是身体加精神的双重备受折磨。”
裴枫立刻收敛笑容，嘴角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下去了又忍不住上来，他拖长了音调，调侃云舒意，“备—受—折—磨—啊。”
他中指微曲，指关节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轻叩桌面，云舒意的心脏也跟着一跳一跳。
“就是。”她嘴很硬。
片刻后，她忍不住，“你在外面不能这样说话。”
“为什么啊？”他说着又换了个姿势。
“他们会怀疑你被夺舍了。”云舒意一本正经地说。
“是啊。”裴枫姿态更闲适几分，他单手撑住桌面，借力轻轻一跃，一个呼吸的间隙，人已经坐到上面了。
这个高度，这个角度，他低头，就可以看见云舒意的眼睛。
“大小姐，你知道吗，你这样，真得很不讲理也。”
“你在外面这样也这样的话，我真担心有人欺负你。”
“你也就欺负我。”
我怎么欺负你了？
云舒意差点就要问出口，但是她及时刹住了，她觉得她不能被这个人带着跑。
他就会蛊惑人心。
她跟裴枫说起班主任，说起教官，说起爱说场面话的学校领导，还有每天躲不过的早自习，午休的铃声简直震耳欲聋，男生一到教室就堵在空调下，女生抱怨着太阳太大，涂多少层防晒霜都不管用……
细细碎碎的，像阳光下一颗颗五彩缤纷的肥皂泡泡。
她不知道裴枫有没有在听，但他看上去很认真的样子。
话说多了，不免口干舌燥，云舒意抿一口水，润了润喉。
裴枫抬一下手腕，“大小姐不睡觉？”
云舒意罕见地露出些愧疚之色，她意犹未尽地点点头。
随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又摇摇头。
裴枫嘴角上扬一下，又很快压下去。
他起身送云舒意回房间，看着云舒意进去后，把门关上。
门关到一半，裴枫突然叫住她。
云舒意回头。
“以后别深更半夜地往玄关跑，实在不行，你可以来找我。但不能告诉我妈。”
若是让林秋声知道自己深更半夜让云舒意进自己的房间，她怕是要担心。
这实在是有失分寸。她怕是会责备自己。
云舒意点头答应。
时针滴滴答答走到十点半，云舒意才起床，她照常在床上赖一会，才挣扎着爬起来。
第一件事，看手机，没有消息，说不上失落，她大拇指压上输入框，想了想，最后还是退了出去。
林秋声正在准备午餐，听见动静，拿着铲子探出头，“舒意你起了啊，小枫他上午上课去了，中午就我俩吃，还差一个菜，两分钟就好了，你先等一会啊。”
她眼睛笑得眯起来，眼角的细纹碎而密，云舒意注意到她鬓角有几根白发。
她想起郑潇然。
人如其名，郑潇然的人比她的名字更潇洒。
她们两个是大学同学，明明是一样的年纪，可郑潇然看着要比她年轻太多，她永远是明媚张扬的。
她说过：她希望活得比风更加自由。
云舒意垂眸，对林秋声点点头，她有点不敢看她，有些事情，做得时候不觉得怎么，可是面对起来，还是有点尴尬的。
她挠了挠头顶。
林秋声倒没在意那么多，她将菜装盘后放到托盘上端过来，虽然只有两个人吃，她仍然准备了四菜一汤，有鱼有肉，荤素搭配。
她拿起碗，先给云舒意盛了一碗汤，记得云舒意说过自己不吃葱姜蒜，她特意撇去了汤面上漂浮的葱花。
做完这些，云舒意以为她要坐下来吃饭了，林秋声又拿起空托盘走到厨房。
没一会儿，她一手拿一碗白米饭走过来，一碗放到云舒意面前，一碗放在对面，还有骨碟筷子调羹。
云舒意想起来，之前这些事好像都是裴枫在做。
说起裴枫，他不是下午上课吗？
云舒意心里有疑惑，面上却依旧淡淡，她低着头，安静吃饭。
“对了，舒意，下午有钟点工要来打扫卫生，你如果觉得有外人在不自在的话，可以出去玩，或者呆在自己的房间，结束了我发消息给你。”
“哦。”云舒意不置可否，一开始她还疑惑这么大一个别墅，怎么没请保姆。
“我写作业。”云舒意想了想，加了句。
林秋声愣一下，然后表示知道了。
其实没有什么作业，就数学老师要求订正一下数学卷子，但她考得好，用不了五分钟就弄完了，剩下的时间就闲来无事翻翻手机。
她刚拿起手机，一条消息就弹出来。
——是姚盈颖。
[我到学校了。出来玩吗？]
这么早？
云舒意看一眼右上角的时间标志，才一点半，高一是五点到五点半返校。
[这么早？]
姚盈颖秒回一个吐舌头的表情包。
[我家住得远，今天我爸有事，吃完饭就把我打包拎来了，我不想进学校。]
云舒意想拒绝，又想到姚盈颖之前帮了她，打道：
[OK]
姚盈颖说在校门外等她。
云舒意出门必定打扮，她换上一条蓝白格子连衣裙，侧边扎一个低马尾，挎一只鹅黄碎花布包，就这样出门了。
经过客厅时，她看见一个钟点工蹲在沙发边，应该是在擦沙发。
林秋声站在一边，盯得很仔细。
她看见云舒意，眼前一亮，问她是不是要出门。
云舒意觉得这句话问得很多余，但还是点点头。
林秋声没有再多问，嘱咐她几句，就让她走了。
云舒意远远瞧见姚盈颖，不，是瞧见她挂在胸前的那个相机。
她走上前，随口道：“这么贵的相机你带学校啊。”
姚盈颖很意外，她笑道：“你很识货啊。”
说着，走上前，拉起云舒意的手，就要和云舒意一起去拍照。
云舒意下意识想甩开她的手，她不怎么喜欢和人这么亲近。
但姚盈颖明显没有恶意，非但没有恶意，还很热情。云舒意眼睛眨了眨，握成拳的五指缓缓松开。
她问起姚盈颖她的行李箱放哪儿了，姚盈颖只狡黠一笑。
“我放门卫啦。”
学校附近有一个公园，她和姚盈颖就去那里拍的照片。
夏天有一个好处，就是天黑得晚，即便已经六点，仍然亮如白昼。
云舒意在小区门口和裴枫不期而遇。
裴枫背着书包，神情有些疲惫。
云舒意摇摇头，如果周末只是换个地方上课，周末还是周末吗？这样不如不给学生放假。
但这不关她的事。
第一天上课，整体还算轻松。而且，星期一最后一节是活动课，活动课，顾名思义——自由活动。
云舒意想呆在教室把作业写完，这样回去她就可以直接玩手机了。
但架不住姚盈颖一直晃她的胳膊，“去嘛，去看他们打篮球，顺便看看还有没有帅哥。”
云舒意发现姚盈颖真得对帅哥有一种执念在，但是她又不是钟情于哪一个，或哪一类，属于是只要是帅哥她都爱。
拒绝n次后，云舒意背着包出现在篮球场，她再一次跟姚盈颖强调，“铃响了，我就要走。”
“Okk。”姚盈颖头也不回地跟她比了个OK。
阳光正好，篮球场上少年挥汗如雨，女生大多站在一边，或者看着场上的少年，或者两三个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因为一个精彩的扣篮大声欢呼。
姚盈颖没看一会儿，就发现林之瑶也在，她迅速拉着云舒意走到林之瑶旁边，跟她搭话。
林之瑶是她来江临中学认识的第一个学姐，是她在江临中学第一个人脉。
她问起她最关心的一个问题，“学姐，如果想要跟学长更进一步，我指得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认识一下学长，要联系方式的话，他们会给吗？”
林之瑶睨她一眼，“看人。”
有希望！
她决定先从林之瑶比较熟悉的两个人问起，“裴枫、柯智函，他们两个的好要吗？”
林之瑶深深瞥她一眼。
呦呵，一问就是地狱难度。
“那就要看你是希望被礼貌地拒绝，还是被冰冷地拒绝了。”
“不过，还有一个办法。”林之瑶幽幽道：“你可以选择进入纪律部或者英语社，曲线救国一下。”
明明阳光很灿烂，姚盈颖却觉得浑身一哆嗦。
她想起林之瑶说过的话：柯智函以铁面无私出名。
英语社倒不是不行，只是她已经心有所属，姚盈颖目光幽幽投向云舒意。
“舒意，你有想去的社团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舒意：有没有可能，我已经有他联系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