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如果你是

林秋声也看见了,她尴尬地捋了捋头发,问云舒意想去哪家餐厅。

云舒意没有回答林秋声,她抬起腿,走到沙发旁。

裴枫坐在对面一张单人沙发上。云舒意弯下腰,拿起背包,回身,幽幽望裴枫一眼。

他姿态闲适地倚在沙发靠枕上,头微微歪着,正抬眼打量她。

云舒意微抬了抬下巴,目不斜视地转身离开。

她走进房间,没有先吹头,打开手机,翻看起来。

钉钉群,先是一水的谢谢老师,老师辛苦了,再往上翻,就是今天会演的照片。

云舒意一张张浏览过去。

很好,非常好!

每一张,每一张她的动作和周围同学都是相反的。

这样也就罢了。可是!她站第一排,社死得非常突出。

每年军训,总会有一两个学生是顺拐。

非常幸运,云舒意不顺拐,但是,她动作总比其他同学慢一拍,相当于别人已经在抬右腿了,她还在抬左腿,别人在抬左手,她抬右手。

云舒意不信邪,她一路翻到最顶端,不幸的是,她连稍息都比别人慢一拍。

为什么什么照片都要发群里,云舒意仰头看天花板,而且,发照片的时候,不能检查一下吗?拍照的时候,不能提醒她一下吗?

为什么不能全班摆完了再拍!

Q/Q群炸了,云舒意点进去一看,都是一水的在吐槽老师的拍照技术,暂时还没有人说她慢一拍的问题。

云舒意暗松口气,整理完心情,开始吹头。

她一边吹,一边想着今晚的穿搭。

小香风外套,一条米白色半身裙,两条白皙修直的长腿自裙底直愣愣伸出,插进一双厚底凉鞋。

她个子不高,一米六刚冒出点头的样子,身材比例却极好,显得整个人很高挑。

云舒意没说去哪家餐厅,林秋声想了想,选了一家格调高雅的。

之所以选这家,她是有讲究的。

选最贵的,少了些心意,去家常一些的,又显得过于亲昵,她怕云舒意觉得冒犯。

所以中和一下挑了这家。

云舒意不知道林秋声这么多考究,她翻阅着菜单,随心勾了几道,跟服务生说清楚要求后,抬头看林秋声。

“公司还好吗?”云舒意问。

林秋声愣一下,刚开始没反应过来。旋即明白云舒意是在问自家公司的事。

她笑道:“谢谢舒意的关心,你裴叔叔昨晚还跟我说,这阵子忙完一定要当面谢一下你呢。”

云舒意皱眉,“谢我做什么?”

随后,她低声道:“要谢不也应该谢他俩吗?”

林秋声耐心解释,“我们倒想谢,就是也见不到面啊。”

“哦。”云舒意拨了拨碗中的勺子。

“不是有合作嘛,合作也不见的吗?”她追问。

“又不是什么大合作,只是和底下的一个子公司合作而已。”

“哦。”云舒意不再说话。

林秋声发现云舒意还挺有意思的,冷冷的,总不怎么说话,还特别挑剔,但是认真相处起来,你却会发现,她其实内心特别软,别人对她一点好,她能记好久。

菜上得很快,林秋声注意到云舒意虽然在吃饭,却总也忍不住低头看手机,她记得,云舒意平时吃饭是不看手机的。

她问云舒意是不是有事,出乎意料,云舒意直接搁下筷子,问:“是要回去吗?”

林秋声愣一下,然后点头,“好的。”

林秋声开着车回去,云舒意一路捏着手机,裴枫注意到她捏着手机的手指在轻颤。

夜幕悄然降临。

云舒意将手机休眠时间设置为最长十分钟一次,她坐在书桌前,拿着支笔,在一张白纸上时不时写点什么。

军训,下雨,姚盈颖,寝室。

裴枫,会演,阿姨……

她轻轻抿起唇,伸出手指拨弄那个蓝色风车,嘴角一个浅浅的酒窝漾出涟漪。

忐忑又甜蜜,她轻垂眼睑,静静地等着那个时间点的降临。

秒针一圈圈转动,云舒意时不时在纸上再添几个词。

直到觉得没什么可以写上去了。

她抱着手机,向后倒去,背扎扎实实地在床上砸出一个浅坑。

裴枫手指弯曲,在外面叩门。

门砰得一下打开,云舒意嘴角的笑意还未褪去,看见是裴枫,她一下子收敛笑容,冷冷地问:“什么事?”

变脸倒挺快!

裴枫朝里面瞅一眼。

“我来看看,你屋里是不是进妖怪了。”

“啊?”

裴枫抬一下手腕,指了指自己的腕表,“要不然,你这么晚蹦什么?”

云舒意窘迫一瞬,仰起头,直视裴枫的眼睛。

她理不直气也壮,“那谁叫你不睡觉,你睡着了,不就听不见了吗?”

裴枫挑眉,今晚话挺多!

“很开心?”他问。

云舒意愣一下,觉得裴枫问得莫名其妙。

“祝你开心。”裴枫继续说。

云舒意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然后关门。

几秒钟后,云舒意拉开门,探出一个头,“也祝你开心。”

?裴枫愣一下,反应过来,捻着指尖的笔,兀自低头轻笑,今晚的云舒意,有点可爱。

可惜的是,她不会永远可爱。

当然,裴枫也看不见云舒意红着脸,将头埋进枕头的场景。

她有那么开心吗?她开心得有那么明显吗?

云舒意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克制住不让自己跳起来。

她的确很开心,高兴得之前所有的不愉快都可以一笔勾销。

她想,从明天开始,她可以收些脾气,乖巧一些,懂事一点,然后,她回来的时候,她就可以跟她说……

云舒意蹬着腿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她捂着脸,觉得整个人像是发烧了,飘飘然,像在云端。

她捏着手机,反复看那几条微信。

隔着一面墙壁,裴枫正在跟许放打太极。

[好学生,你作业就拍我一下呗!我也就周末不做作业,平时还是认真做的。]

[你找别人去。]

[别人不给我。]

[那我凭什么给你。]

[如果你都不给我,谁还会给我。]

[老李的作业谁敢给你抄,平时还好,一到周末,属他最严,你拍答案他都能给你揪出来,你不想到时候我们两个连坐吧。]

许放没再给裴枫发消息,他也知道自己为难裴枫了。

屏幕的对面,许放叹口气。

[算了,上号,祭奠我明天失去的一整个上午。]

即,一起打游戏。

裴枫慢悠悠打出一个“好”字,刚要发出去,隔壁传来一声动静。

他指尖飞快滑几下,发送。

[不好]

许放原本还平静,这下彻底不平静了。

[不会吧]

[你有什么事?]

[你不会有新欢了吧]

[重色轻友]

面对许放的一长串指控,裴枫只轻轻点了下退出。

他双手交叉叠在脑后,整个人向后仰,笑出声来。

虽然作业是星期一早上交,但裴枫习惯星期六晚上就把作业做完。

做完作业,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他打算先去厨房找点吃的,然后再上床睡觉。

他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向厨房走去。

为了不吵醒林秋声,他特意将脚步放得很轻。

因此,云舒意并没有注意到裴枫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她只觉眼前有黑影一闪而过。

抬眼时,裴枫已经出现在她面前,他半蹲着,堵在门前,黑暗里,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可,裴枫分明看见云舒意满脸的泪水。

但,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和她对视。

云舒意将头埋进双膝,肩却止不住地抖动。

她不记得在玄关这儿坐了多久,刚开始她看着门锁,后面她看着玄关前一小片瓷砖。

她期待着有人打开这扇门,出现在她眼前。但她清楚地明白,这是妄想。

空气中弥漫的感觉如此熟悉,她想:总有一天,她会习惯。

当她习惯……

云舒意努力睁了睁眼睛,将眼泪憋回去。

她整理好自己,刚要抬起头,一道声音落在她头顶。

“我有些夜盲,看不清路,反正就在隔壁,一起呗?”

云舒意听出裴枫语气里刻意的轻松。

她轻轻点了点头,摇晃着站起来。

腿有些麻,不用力还好,一用力那股锥心的痛就直戳她天灵盖,云舒意摇晃一下。

裴枫眼疾手快地搀住她。

“看不清路,体谅一下。”他说。

裴枫走得很慢,不知是真看不清路,还是在迁就云舒意。

走到洗手间的时候,裴枫停下来。

“我去一下洗手间。”

云舒意点头。

犹豫一下,云舒意提出:“我也想去。”

不过四个字,她说的极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咬着牙蹦出。

裴枫说好,并且让云舒意先用。

云舒意走进洗手间,将门关上后,摸索着打开灯,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咬了咬唇。

然后抽出一张洗脸巾,用热水打湿。

温热的洗脸巾覆盖在她面颊上,将泪痕融化,她一点点,将泪痕全部拭去。

出洗手间的时候,神色已经如常,除了她微红肿的双眼。

裴枫进去洗手间很快就出来了,他让云舒意走在他前面。

云舒意不反驳,慢慢走着。

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转头,问裴枫。

“有可以看见星星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