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言微唇边的笑伸展不开,看起来带一分冷意。

许骏腾唇角略微一滞,别的情侣便罢了,只是这人是秦怀鹤,秦怀鹤多尊贵啊,即便是十几二十年的朋友,也没有一个人敢对他用这般语气说这种话。

他笑笑,手搭上秦怀鹤的肩膀,“九年义务教育那可拘着他了,我们鹤哥精通十门语言,是不是?”

秦怀鹤安之若素,古井无波,“夸张了。”

“不夸张,鹤哥,玩两局拳王?”

他略微点个下巴,方悠悠起身,走了出去。

那件西服外套依然挂在椅背上。

言微跟随着站了起来,很自然地把那件西服拿起来,亦步亦趋跟随着秦怀鹤,走进那间幽暗的游戏室。

几个男人玩起了暴力游戏,说说笑笑,时而飙一句脏话。

言微低眉敛目坐在旁边等着,好似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过。

两三局下来,他向许骏腾伸出两指,做了个动作,许骏腾会意,从兜里掏出烟来,给他点上。

光线扫射在秦怀鹤脸上,高眉骨下的一双眼垂着,情绪不明。

他稍稍抬首,吐出一口烟圈,淡淡薄雾掩盖了优越的一张脸,很快,薄雾消散,一双眸子森冷如霜。

另外两个也拿了烟,都夹在指尖,许骏腾却没有给他们点上,仿佛在等着什么。

言微适时起身,往外头走。

许骏腾跟着出来,招呼了一个女服务员,交代了两声。

那女服务员跟上言微,客气地把她领入二楼一间雅致小包间,门一关,世界清静了。

“需要给您开电视吗?”

“不用,谢谢。”

没多久,有人给她送来了热牛奶和点心,询问她还需要什么服务。

言微心里清楚,他们这般小心翼翼,都源于带她来的那个男人,就好像刚才,他们不敢在她面前抽烟一样,都是秦怀鹤的身份带给她的优待。

她怀孕以后,秦怀鹤没有在她面前抽过烟,这一次的警戒意味她不会不懂。

他对她好,是有前提的,她得听话。

言绵给她打了电话,问她明天去登记,要不要她陪着过去。

“不用,你过来太远了。”

“远要什么紧,就怕你们嫌我碍眼,我想着,你们登记了,怀鹤到这里来看你爸,总是不太好看,干脆尽快搬新家算了,搬了慢慢添置也一样,也不缺什么东西。”

言微默了片刻,“也行。”

这对于言绵来说是喜事,天大的喜事,话音里都带着喜悦。

“我忘记跟你说了,前几天我碰见我老同学,就是给你介绍扬建峰那人,说那杨建峰多抢手,现在跟一个女研究生交往,人家还没毕业,就是家里条件好,我心想说,幸亏跟他没成,一个医生有什么了不起,怀鹤的脚后跟都跟不上,差个十万八千里,我想想啊,还是你姑父说得对,你命格好……”

言微静静听着,末了,才岔开了话题,问起表哥的事情。

挂了电话,她怔怔枯坐,脑子里有个念头,想打个电话和林棠说几句心里话,但转念又作罢了。

人类的喜怒哀乐并不相通,何必惊扰了林棠。

-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打开了,言微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

不用敲门的,只有秦怀鹤一个人。

他迈着步子朝她走了过来,言微站了起来,停滞两秒,又俯身拿起他的西服外套,唇边牵动一下,“冷了吗,要不要穿外套?”

“不用。”

秦怀鹤脚步挪动两下,转头看那些几乎没动过的牛奶点心,鼻腔一个气声,目光又回到她脸上,“怎么都没吃?”

言微拿外套的两手垂落到大肚子下,“我不饿。”

他转了回来,目光疏淡,“九年义务教育就是这么教你浪费的?”

她轻手把西服外套放在沙发扶手上,“孕妇偶尔浪费一次也没关系。”

秦怀鹤倏忽伸出手,一把将她下巴捏在指间,抬起来迫使她直面着自己。

她的脸蛋细腻光洁,干净的野生眉下,一汪凉泉疏疏淡淡,泉下那颗楚楚动人的泪痣不见了,少了一抹生动,让她凭白多了点冷然的气质。

他贴近了些,低眉俯视她,另一只手动作着,隔着衣服感受她的柔软,捏在下巴上的大拇指指腹往上,碾过她的嘴唇。

下巴那点细嫩的皮肤被他按得微微发红,像缺了墨的红指印。

“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还考上A大的就是不一样,伶牙俐齿啊。”

“还可以……”

才一张口,就被他封了唇。

他狠狠在她唇瓣厮磨,撬开她的齿关,舌尖卷进去,一通搅弄。

言微最后一口气息被掠夺殆尽,齿缝溢出一声呜咽,双臂抵着他胸口试图推开他,却反被他拦腰放倒在冰凉的真皮沙发上。

他眼底带着狠戾,欺身压了上去,被言微曲着双膝给拦住了。

她双颊浮着一层红晕,眼里冒出了水光,卷翘的睫毛粘了些许潮气,微微肿胀的嘴角颤抖着,“秦怀鹤,我怀着宝宝。”

两人视线无声纠缠,粗重的喘息在暗潮涌动中慢慢平息。

秦怀鹤松开了她,沉进墨色沙发里,仰着脑袋朝天花板呵了一口气,“他来的真不是时候。”

埋藏在心底的念头仿佛被证实了,言微心口一个钝痛,慢慢起身,板正身子端坐在沙发,暗暗咬她嘴里的软肉,指甲深深扎进掌心里。

停歇了好一会儿,她转头,红着眼圈一瞬不瞬盯紧了他,“你想让她什么时候来?”

他偏过头,双睫一掀又一垂,却是答非所问:“这个时候,影响我们亲热。”

言微抬起头来,白炽灯晃眼,压制不住的泪聚齐在眼尾,从她外眼角轻轻滑落。

或许她问错了,不是什么时候该来,而是该不该来。

秦怀鹤真的不爱这个孩子。

她视若珍宝的,他说不该来。

这一刻,她生出了一种感觉,她和秦怀鹤从开始到这一刻的纠葛,都是一场浮生梦。

秦怀鹤又看了她一眼,伸出手试图拉她。

言微快速一缩,他扑了个空。

他喉间溢出一声笑来,声音放软,“难道不是?做什么都怕伤着他,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尽兴?”

言微木着一张脸,像丢了魂魄,讷讷问:“秦怀鹤,我该来吗?”

不用回答,她已经不需要答案。

秦怀鹤朝她挪了过去,伸出臂膀揽上她肩侧,“你当然要来。”

他看着她肚子,慢悠悠说:“你看你,像不像只笨熊,我想让你给我穿袜子,你都蹲不下去。”

话音刚落,怀里的人突然挣开他,眨眼之间,她就已经单膝跪在他脚边,低垂着眼睫对他的皮鞋伸出手,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我蹲得下。”

秦怀鹤面色一沉,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拽了起来。

她想挣开,奈何力量悬殊,手腕被扯得生疼。

“言微!”

言微站了起来,咽下满腹酸涩,“我想回家。”

他还未开口,她就补了一句:“回我家。”

秦怀鹤走近一步,她就退后一步,他低哼了声,哄道:“回家做什么,明天不是要跟我去登记吗?”

她睁着被泪水冲刷过的眼睛,“就是登记才要回家,嫁人得从家里走。”

秦怀鹤歇一口气,妥协了,“行,送你回家。”

回去的路上,秦怀鹤大掌包裹着她的指头,放在他大腿上摩挲。

言微任由他,只木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言微踩着面扫街道的落叶下了车,树丫在马路上空肆意伸展,暖黄的灯带给老街带来极致浪漫。

秦怀鹤牵上她的手,“我送你上去,正好去和你爸说一声。”

言微淡淡说:“不用,这个时候他都已经睡觉了。”

“那明早接你的时候再上去。”

她不置可否。

秦怀鹤揽上她,在她额发处亲了一口,“明天没人给我刮胡子了。”

言微一句话也没有,垂着眼睫挣开他,往小区门走去。

秦怀鹤原地站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铁栏后,才收回眼,胸腔一个起伏,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

言绵看见言微回来,不免有些吃惊,“怎么这么晚回来了?”

言微:“刚刚去参加一个活动,结束就回来了。”

“……不是说明天去登记吗?”

“嗯。”

言绵很快会意,言微的性子沉稳,还是她想得周到,登记虽然没有什么讲究,但从家里去,的确名正言顺些。

“我叫你姑父找人看了日子,最快的周四,你们快去美国了,我看我们也不挑剔了,就周四,搬了家叫怀鹤来吃饭。”

言微沉默一会儿,“行,我叫搬家公司。”

箭在弦上,不能不发。

她的孩子不能做私生子。

这一个晚上,言微睡在熟悉的床上,没有预想中的失眠,下了决心,反而安定了。

第二天,秦怀鹤如约到了楼下,才要打电话给她,发现她已经挺着孕肚在路边等着了。

车子停在她脚边,他打开车门下了车,喉间溢出一声笑来,“这么早?”

她眸子清淡,“嗯,怕耽误你。”

秦怀鹤提唇笑,“是着急想要跟我结婚吧?”

言微不出声。

“不是说了上去见一下你爸?”

她视线轻轻垂落地面,“他还没醒。”

他压着眼睫,哼一嗓子,“你爸可真能睡。”

言微踩着卷曲的脆叶,淡淡说:“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