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承去会所前台刷卡结完账,才想起来刚才在包厢里手机似乎震了很久。他掏出手机,好几个未接电话。
清一色陌生号码,看得出来是有人在刻意进行轮番轰炸。
他不耐烦的选了一个回拨回去,响了两秒就被接起。
对面传来一道女声:“小靳爷,谢天谢地,您终于接电话了。是这样的,我是黎总的助理,黎总让我给您说一声,靳董回来了,问您要不要回去一趟?”
“黎总”两个字一出,靳承皱了皱眉。
听完对方的话,他语气淡薄,说:“知道了。”
“对了,黎总还让我告诉您一声,这是他的新号码,不要再拉黑了。”女助理言语中略带紧张,极快地说完,像是生怕他立即撂了电话。
靳承握着手机,突然笑了声,冷冷道:“他以为他是谁?”
女助理吓得再不敢多说一句话,马上道:“那先不打扰了。”然后迅速挂掉电话。
“靳哥,下一场走起啊!”宋南辙和一群人从电梯里出来,大老远就嚷嚷。
“不去。”
“怎么了靳哥?”
靳承收好手机,找前台拿回车钥匙:“回家一趟,老太太回来了。”
靳承驱车回到7号巷,A市东郊一片有名的别墅区。自从父母去世后,他就搬来这和奶奶一起住。
靳承的祖母本名姓黎,然而丈夫与儿子儿媳相继离世,靳承那时又还小,靳家偌大的家族产业无人接管,为了震住一众股东,她只好忍着失去亲人的悲伤,主动改黎姓靳,接替老靳董事长的位置。
上个世纪名门望族的贵小姐,下嫁给商人。即便年近古稀,仍旧魄力依旧,靳家在她的带领下从此一派欣欣向荣。
靳承很尊重自己的奶奶。
靳奶奶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平时对靳承管教很严,然而隔了几个月没见,这下一见到疼爱的孙子就忍不住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阿承回来了。”
她年迈,腿脚已经不好,这次也是去国外治疗。她一激动,自己推着轮椅就过来了,佣人赶紧上前去推着她。
靳承接过佣人手中的轮椅,喊了声:“奶奶。”
靳奶奶看着他的脸,慈爱的笑着说:“怎么样,A大读得还习惯吗?我没让你去国外读书,不会怪奶奶吧?”
“怎么会。”
“那就好,那就好,奶奶不在的这几个月,我的阿承都饿瘦了这么许多。”
靳奶奶年纪一大,在自己孙子面前说话有时候就和小孩子一样,靳承听笑了。他弯了弯唇。
“对了,你小叔叔也过来了,今天一起吃个饭。”靳奶奶补充道。
靳承脸上笑意凝固住。
靳奶奶拍了拍他的手,语气忽然严肃:“阿承,他是你亲叔叔。”
“嗯。”
靳承推着轮椅进去,看到站在挑空客厅里的男人。富丽堂皇的大厅里,黎风鼻梁上架一副金丝眼镜,西装革履站在那,俨然一副成功人士模样。
当着靳奶奶的面,靳承手插着兜,主动打了个招呼:“黎总好,一段时间不见,您比以前确实更像个‘总’了。”
黎风眼神变了变,流露在外却也只是笑了笑:“阿承,我是你小叔叔,叫黎总太生分了吧。”
靳承轻嗤一声。
保姆已经做好饭菜摆在桌上,靳承陪着靳奶奶吃饭,算是接风洗尘。
“黎风,你也坐下来一起吃点吧。”靳奶奶招手示意。
黎风坐下来:“好。”
吃饭的间隙,刚才给靳承打电话的女助理按了门铃进来,将一叠资料拿给黎风。
女助理偷偷打量一眼坐那吃饭的靳承,还有些心有余悸。这位爷五官无可挑剔,就是脾气不太好总冷着脸,听说在外玩得也花,和他过世的专情父亲一点也不一样。
黎风接过资料,眼镜往上推了推说:“妈,这是我最近新看上的一个项目,您给看看有什么问题,没有的话我就签了。”
靳奶奶停下吃饭的动作,开始看资料。
黎风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忽然说:“对了阿承,我最近和A大谈项目合作,顺便赞助了一个才艺比赛,海报上写了你的名字,这场比赛交给你来办怎么样?”
黎风手伸的够长,管到他学校来了。靳承冷笑:“行啊,反正靳家最后我来管,提前适应一下没什么不好。”
黎风一时噎住,靳承知道他最在乎什么,是靳家整个家族势力,然而黎风到底不是靳奶奶亲生的儿子,而是靳老董事长在外的私生子。
即便当初靳奶奶允许他进家门,可到底不让他姓靳,而是让他跟着自己姓黎。
靳承是在用这个故意呛他。
黎风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笑笑说:“阿承性格和大哥挺不一样的,和嫂子也不一样。”
他说后面那句话时候语气里有刻意的暧昧。
靳承骤然站起身,握紧拳头看向黎风,眼神冷得可怕。片刻后,他一言不发的出了门,佣人在后面喊他,他头也不回。
靳奶奶看一眼黎风,若无其事地开口对佣人说:“随他去吧,他长大了,知道自己要去哪。”
黎风却在心里不屑地笑了,一个小狼崽子,还以为有多沉得住气。
不过……黎风仍有些头疼地想,他这个侄子到底和他那个过世的大哥不一样,他情绪冷漠不重感情,根本没有什么软肋,拿捏不了。
靳承回到原先位于淮海湾的住所,然后在漆黑的客厅坐了一晚。
最终,他还是走到原先父母的房间。
他靠着墙,给自己点了根烟,偌大房间一角,简柔的钢琴就摆在那。
简柔那么喜欢爱惜这架钢琴,在幼时的某一天,靳承却眼睁睁看见黎风把她放在了那架钢琴上,压坏了好几根琴键。
简柔没注意到躲在门后浑身发抖的儿子,可黎风却看见了,甚至还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他闭上眼睛让自己不去想。
然而黎风不久前那副嘴脸让他恶心,靳承快步上去,一拳就砸在了那架钢琴上,鲜红的血一瞬间流出来,顺着掌心往下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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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周暖买了一束满天星去看望许兰茵。
墓地因为在郊区,距离A大有点远,周暖辗转到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她下了公交车,走进墓园。
四年前的这天许兰茵长眠于此,周暖因为离开A市加上腿受伤,四年都没来看过她,如今她重新回来,再次抚摸墓碑上的照片,有种想哭的冲动。
黄昏的光照在上面,妈妈也在温柔的笑。
许兰茵生前最爱的就是梧桐树,梧桐树在恶劣的环境中也能生长,象征着坚韧不屈。
周暖环顾四周,如今这片墓园附近种了很多梧桐树。
妈妈大约会很开心吧。
周暖又和许兰茵说了很多话,夕阳渐渐西沉,她才往墓园外走准备回学校。
刚走出来墓园不久后,手机叮的一声,是她昨天加的海报上那个联系方式通过了。
周暖再次回头看一眼墓园。
她顿了顿,开始在手机对话框里打字:“您好,我想报名参加这个才艺比赛,请问需要什么流程?”
消息发出去后还没得到回复。
周暖继续朝山下走,现在她已经不需要借太多力,偶尔还能松开拐杖。
太晚的缘故,上山的公交车基本已经停运,周暖需要走到山下的公交站坐车回去。
山间的风吹过来,一股冷意。
少女拄着拐杖,孤零零一个人朝山下走。
靳承坐在不远处景区山顶的石凳上,机车停在他身旁,透过高大的梧桐树,他眯了眯眼,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靳承嘴里咬着烟,看着她慢吞吞走路。
他早就觉察到,周暖和简柔是有着一样气质的人,只不过没有简柔那么漂亮,也没有他那个妈有才华。
他不会步他爸后尘,更不会对这种类型的女人多看一眼。
她走得缓慢,山下距离这路不算短,他刚才骑着机车上来都要几分钟,照这速度等她走下去说不定能走到明天早上。
靳承手指动了动,八风不动的坐那。半晌,忽然起身丢了烟,抓起钥匙串走到了机车旁。
周暖慢慢朝山下走,忽然听见一阵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她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一辆机车蓦地横在她前面,挡住了她的路。
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周暖立即停下脚步,看见穿着黑色飞行夹克戴头盔的男人,他抬手掀开头盔镜片,锐利的眸光扫过来,是靳承。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他直接问。
周暖刚才吓了一跳,这下才回神,老实道:“扫墓。”
靳承听完有些想笑:“不是清明节你扫什么墓?”
这话周暖没法回答,不是清明节为什么不能扫墓?
她抿紧唇瓣,山间的风柔柔地吹,少女细软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靳承看着她,黑眸里多了点笑意:“周暖,我又不吃人,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你很怕我?”
“没有。”她轻轻地答。
她只是一看到他,就想到谈羽,以及想到那快要占据了她一整颗心的计划。
靳承又盯着她看了两秒,她看上去格外恬静,明明长得并不好看,他脑中却蓦然闪现昨天包厢里点烟时的那一瞬惊艳感,心脏不受控地用力一跳。
他握紧机车把手,想到简柔笑意一下褪去,只是说:“我也要回学校,顺路,可以送你。”
周暖站在原地,抬着眼睛看他,似乎在问,真的吗?
“上来。”他重复一遍。
周暖有些感激,她从这走下山大约要半个多小时,再加上坐公交,回学校恐怕太晚,宿管阿姨会锁门。
机车刻意倾斜。
周暖刚好够着,她缓缓坐上去,拐杖隔在两人身体中间。
她刚坐好,手臂被人带了一下,环上男人劲瘦的腰身,她神经立马绷紧撤回手。
“坐好,否则待会掉下去我不会负责。”靳承语调生硬,给她的手拉回来。
她信了这话,没再动一下。
荒无人烟的山间道路上,机车开得飞快,两边景色抽成一条线,瑟冷的晚风吹在身上,明明应该很冷,靳承却觉得浑身燥热,一股无名的火气在体内横冲直撞。
他加大油门。
周暖紧紧攥着他衣服,黑色飞行夹克上有抹浅淡的烟草味,上好材质的衣料被她攥出层层褶皱。
机车在道路上飞驰,很快到了市区,经过一家药店时,少女轻软的嗓音响在耳后。
“靳承,你能停一下吗?”
靳承眉心猛得一跳,他第一次听自己名字从她嘴里喊出来,意外得很轻很好听,心里竟有一丝奇异的甜。车头顺从地一转,他将机车稳稳停在路边。
“你的手受伤了,需要处理一下。”周暖解释说。
刚才她就发现了,他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然而鲜红的血迹残存在手腕处,十分触目惊心。
周暖从车上下来,进去药店买了一些棉签纱布和碘伏,然后复返。
她是学临床医学专业的,尽管才大一,医学方面的基本常识她早就自学得差不多,再加上她治疗腿的这几年,长期和医生护士打交道,对这些比较懂。
周暖把买好的东西放到机车上,抬起眼睛看他,说:“你伸手。”
靳承黑漆漆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
她一双浅褐色眸子,清凌凌的,眸光很浅。最终,他鬼使神差地听话般伸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靳承(冷漠):照这速度等她走下去说不定能走到明天早上,我做个好人送送她。
我(小声):其实半小时就够了。
靳承:?
靳哥:她没有简柔那么漂亮,也没有他那个妈有才华。
许兰茵:小兔崽子你在说什么?我女儿不漂亮没有才华?!
几个月后,靳哥:……
今天有点忙,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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