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汴京风貌见端倪

宋熠自来到京城,这还是首次投递文帖出去。

为的不是其它目的,不过是想要通过这份文帖,得到一张国子监祭酒府腊八宴的请帖罢了。

他虽然有解元的身份,但整个大靖朝光这一年秋试的解元就有三十二个,若再加上那些滞留几届还未考中进士的“曾经解元”,那就更多了。

所以解元身份,说起起来固然得人尊敬,可真到了一定层面上,似乎又算不得什么。

宋熠遵从规则,投帖问路,三日后,终于也收到了来自祭酒府的腊八宴请帖。

这时,离腊八那一日还差五天。

松风最喜欢往外跑,并打听各种消息。

据说,如今这位谢祭酒已任祭酒之位五年,腊八宴是他出任国子监祭酒后,每一年都要举办的。

江慧嘉对宋熠说:“既是每年都要举办,偏偏先前我收到了请帖,你却没收到,只怕就是这位谢大人在催你写文帖呢。”

宋熠也认同这个观点,当然并不是觉得谢祭酒在故意针对自己——只怕他现今还没有被人特意针对的资格。

这个应该是约定俗成的习惯,文化场上的规则。

要进圈子玩,当然,你得先遵从规则。

又比如,汴京城里高官多,可最最不能招惹的,还要属号称京城第一纨绔的景安王。

或者是,今冬炭价走高;城北瓦子里如今最流行玉京飞天舞;现今在朝的左相崔大人除去爱字最是爱酒,据称是与皇帝陛下喜好一致,所以君臣十分相得等等。

还有,瑞王的大郡主又要嫁第三个郡马了,大家一起来猜一猜,这位郡主娘娘最后究竟能有多少个郡马;成国公主又在指点江山说,文臣最误国,边疆战士,大漠风刀,十年如一日的坚守才是真栋梁。

到这时,江慧嘉就惊了:“大靖朝的公主这样厉害?还能指点江山?”

简直比明清的公主幸福得不在一个层面上!

宋熠这些日子去拜访了几位萧谨在京师的友人,比起江慧嘉的闭塞,他要略微多知道一点东西。

“京师风气竟比宝庆府还开化,据说当今陛下常常微服到民间来。老百姓称呼当今为官家,很是亲切。”

还有这种事,真是不入京师想不到!

所以接下来还听到太子八卦,就不稀奇了。

关于太子的八卦是这样的:低调的太子殿下日前低调地纳入了一位新良娣,新良娣姓郑,年轻貌美,可惜不太得太子的宠。

因为不喜欢新良娣,所以太子转头就去了大相国寺做修行。

新妇入门,太子不在宫中坐拥如花美眷,反而大冬天的跑到寺庙里头跟大和尚们为伍,这到底是讨厌新妇,还是跟佛祖才是真爱呢?

八卦太劲爆,堪称近期市井话题排行榜第一热点。

至于其它那些,什么和丰楼又出了新酒食了;京西老翁迎娶十八美娇娘;某日某时某才子又出新诗词……

等等,总之雅的俗的、高大上的、市井民间的、能说的不能说的、真的假的,一股脑的,都能变成松风口中的趣事。

也是通过松风这样高强度的消息轰炸,江慧嘉虽然自来京城就极少出门,也还是渐渐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京师汴梁的风貌。

这是一座开化而又繁华的城市,汴京人爱吃、爱玩、爱风雅、爱稀奇、爱热闹,当然,还很爱八卦。

在宝庆府的时候,因为郑七娘的事情,江慧嘉曾经与宋熠谈论过太子。

那时候两人的一致观念是,这种皇家的事情当然少议论为好。即便忍不住说几句,也一定记得不能在公开场合说。

可到了京城以后呢?江慧嘉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太子的私事能被市井小民拿出来议论,公主都能指点江山。

江慧嘉有些恍然,这里是大靖朝!

是盛唐以后的大靖朝!

连五代十国都只挨了一个边,大靖的统一就直接来了。

这里不是明清,也不是孱弱的南宋,扭曲的元代。

程朱理学的声音还没有被发起,存天理灭人欲的概念还没有被扭曲。

虽然北有契丹,西有吐蕃和西夏,百夷那边还有个南诏。

但相对而言,大靖朝的整体环境还是安定的,有序的。而做为整个国家,甚至是整个亚洲的经济文化最中心,超级国际大都会——汴京,如此繁华开放,也就合理了。

于是到了腊月初八那日,江慧嘉心安理得地仍旧扮了男装,跟着宋熠一起,终于踏出了小院的门,走进这座喧嚣热闹的城市中,又施施然走进了国子监祭酒,谢家府邸的大门。

女扮男装被发现了当然很不妙,但宋熠反正说了,京城我们只呆几个月。

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何不放开心怀,再从容一点,把尴尬当有趣呢?

当然,在递了请帖,走进谢家府门,听着门房大声唱报“兰亭才子江宣到”时,她还是觉得肉麻得有点难以忍受。

到底是谁给取的绰号?

瞧瞧人家宋熠是怎么被通报的?

——荆湖南路宋解元到!

嗯,一听这个兰亭才子就是个绣花枕头,文艺犯,而宋解元则是真材实料的大学霸。

腊八宴的时间被定得很晚,延续盛唐遗风,大靖人也喜欢夜宴。

穿堂过厅,进了二门,只见灯笼处处点起,虽渐入夜,却星火繁多,几乎亮如白昼。

眼前是一处园林,或宽袍大袖,或高冠深致,甚至还有羽冠星衣,身着道袍的读书人们,已经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江慧嘉和宋熠进了园林,最先眼尖看到他们的就是陈睿。

陈睿大喜过来:“宋兄江兄,可把你们两个等来了!”

宋熠不动声色地挡在江慧嘉身前,拱了拱手道:“陈兄专门在等我们?”

陈睿道:“可不是?那日与江兄一别,实话实说,我如今还有许多疑问呢!”

便作势要说他的疑问。

几人都没注意到,就在园林东角,却有一座两层高的阁楼掩映在假山竹石间。

阁楼二层的一扇窗边挨挤着两名少女。

其中一人讶声道:“琬娘,那便是你说的江宣?”

崔琬又惆怅又向往,咬着唇道:“他说他是女子,我一点都不信。我娘还说他是断袖,我也不信。阿蕊,我只信你说的了。你帮我瞧瞧,他究竟是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