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江慧嘉与白果才从车上下来,冷不防斜刺里就冲过来一个人。网
这人个子矮小,一抬头却露出一张清秀中还带着生嫩的脸,原来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
乍一看去,江慧嘉只觉得眼熟,还没等她具体想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他,这少年忽地就冲到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来。
“江大夫江先生不江神医”少年抬手来揪江慧嘉裙角,眼睛里头泪汪汪的,“江神医,你收我做徒弟吧”
毕竟是个身量还没长成的小少年,江慧嘉虽然觉得这人来得太突兀,但对方年纪太小,她自然地也就生不起什么生气的心思。
“不要叫我神医。”江慧嘉道,“你起来说话。”
少年仍旧跪着,倔强地不肯起身:“求江先生收我做弟子。”
他这样的行为却是隐隐有胁迫的意味了,白果怒目瞪他。
江慧嘉笑了:“连我叫你起来你都不听,还想我收你做弟子”
少年顿时抿了唇,一抹眼泪,抱着怀里皱巴巴的一个包袱,站起了身。
他穿着灰扑扑的短衫,里边套着夹袄,虽然穿的是冬衣,但他整个人仍旧显得瘦巴巴的。更加上他脸上泪痕未干,瞧来真是有几分可怜。
白果先前还怒目瞪他呢,这下看他听话的样子,又不由得对着他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江慧嘉倒是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这少年她的确是认识的,他的名字叫做刘思源,是粟水县悬壶堂刘家的人
“你是刘家子弟。”江慧嘉道,“你怎地在这里”
刘思源泪眼中现出笑,他惊喜起来:“江先生还记得我”
又低落道:“我家老爷子要逐我出家门,我听了江先生的神医手段,左思右想无处可去,才起了妄念,想要来拜江先生为师,求江先生收留。”
“我的手段”江慧嘉有些不信,“我的什么手段,竟传到粟水县去了”
她此前因为开义诊,是有了些名声,但离神医可还差得远。
昨天倒是救活了假死的霍崇,但救霍崇乃是昨日才生之事,能这样快就传到粟水县么
刘思源红着脸道:“我原本就在府城的听闻了昨日先生救活已死之人。”
明明是假死,却被人传成了已死。
不过世人最易以讹传讹,假死真死在外行人眼里本来就是很难分清楚的,事情被传得夸张点也不稀奇。
江慧嘉已经对人解释过很多遍,这回倒懒得再多做解释了,只道:“刘小郎君若是无处可去,可以暂且到寒舍歇息一番。拜师之事不要再提,刘老爷子是我非常敬佩的老前辈,我怎好收你做弟子,岂不是要乱辈分”
以刘老爷子的年纪资历,江慧嘉就是叫他一声刘爷爷都不为过,又怎么好收他的孙子做徒弟呢
当然,这些其实都是末节,说到底还是因为江慧嘉本来就没想收刘思源做徒弟。
她要是真想收这个徒弟的话,根本不必计较什么辈分不辈分的。她跟刘家诸人无亲无故,又说得上什么辈分呢
刘思源失望地看着江慧嘉,还有些不甘道:“江先生,刘家的辈分与您并不相干。”
江慧嘉道:“我若是收了你做弟子,不就相干了吗”说着笑了笑,“外头天冷,快些进来暖和暖和。”
这边几人在门口说着话,那边门房蔡老头早听到动静,忙忙打开门,在门边候着。
刘思源被江慧嘉一句话绕得似乎有些糊涂,看江慧嘉进了门,他也忙跟进去。
江慧嘉叫刘思源到正厅里坐着,又叫蔡婆子端来火盆,叫白果上茶。
她又让杏仁去把看门的蔡老头喊来。
有白果招待刘思源,江慧嘉则在院子里吩咐蔡老头:“你且去粟水县悬壶堂一趟,告诉悬壶堂的人,说他们家的刘思源小郎君在我这里”
刘思源在堂屋坐着,一边探头探脑。
江慧嘉那边隔得有些远,他并不能听清楚江慧嘉说的是什么。
但他能看到先前那个门房在连连点头,又看到江慧嘉回身对堂屋里的白果招手。
白果放下茶盏,拎了裙子跑向江慧嘉。
刘思源就不安起来,前脚白果才走,后脚他也连忙奔上去。
“江先生”不等江慧嘉与白果说话,刘思源咬了咬呀,“你是要叫人去我家报信是不是”
江慧嘉微侧头,淡淡地看着他。
刘思源跑得有些气喘,他深深呼吸了一口冬日里冰冷的空气,大声道:“江先生,我来求您收留,您却转头叫人去我家报信,您问过我的同意没有”
一口气说出这一句话,他眼眶又红了。
看得出来他很紧张,但他仍然大胆而坚决地盯着江慧嘉。
白果恼道:“好不通理的小子,怎么说话的呢”
江慧嘉摆了摆手,叫蔡老头下去。
转头笑看向刘思源道:“我请你来我家歇脚,是我的人情。叫人回去你家报信,也是我的人情。莫非你以为,离家出走是对的么”
“我不是离家出走”刘思源低吼一声,如同受伤的幼崽,他红着眼眶,抱着自己的旧包袱,微微弓着背,又勉强压低了声音,“是是我爷爷不许我再做刘家子弟了那一日先生在悬壶堂展现了一手精妙的缝合术,我本以为本以为先生是不同的谁知道谁知道”
说着说着,他声音一哽,似又要哭出来了。
他慌忙用衣袖擦眼睛,瞪大了眼眶,似乎想用这样的方法收住眼泪。
大约是他的样子太倔强,太可怜,白果又动了恻隐之心。
她低低道:“娘子。”
江慧嘉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道:“刘小郎君今年不过十二三岁罢有十三岁了吗”
“我今年已经满十三周岁了”刘思源绷着脸,又直了直腰,“按虚岁算,过了这个年,我就十五了江先生,十五岁便是成人,我可以决定自己去留的”
江慧嘉看着这个刚刚到自己肩膀高的“成人”,默然无语。
“江先生”似乎看出江慧嘉眼神中的深意,刘思源又一挺小胸膛,咬牙道,“先生现在有很大的麻烦,我很有用的,可以为先生解决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