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熠来了!
他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屋中众人齐齐一惊。
尤其是胡德海夫妇心惊得厉害,他们是早打听好了,然后特意趁着宋熠不在的时候来威吓江慧嘉的。
可实际上他们并不想真正的正面逼迫到宋熠头上,毕竟他们还想要将女儿嫁给宋熠,如果真跟宋熠撕破脸,他们往后还怎么跟宋熠相处?
若真是恶了宋熠,那他们谋这门婚事也就没有意义了。
电光火石间,胡德海一边不受控制地倒向江慧嘉,一边在心里大叫不好。
宋熠已经一阵风般从院子里冲进来,隔着门远远看见了胡德海往江慧嘉身上倒的样子。
他被骇得心胆欲裂,只恨自己只生了两条腿,没再多生两条翅膀,不能在瞬息间飞过去保护江慧嘉。
“娘子!”他大喝一声,竟陡然加速,整个人都像是冲破了人体极限般,仿佛化成一道闪电虚影。
江慧嘉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
说时迟,那时快。
江慧嘉抬手轻拂,纤纤十指,瞬间如花绽放般在胡德海胸前大穴间一溜拂过。
因为角度问题,旁人大多不能瞧见她具体动作,都恍惚只能看到她指间似夹了一点银光。
“砰”地一声!
江慧嘉只轻轻一触,胡德海原本向她压下来的身躯就瞬间往后仰倒!
哗!
胡德海倒在地上。
宋熠脚步不停,一脚踢开挡在前方的胡德海,就将江慧嘉紧紧拥进了怀里。
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江慧嘉被他拥进怀里时,首先就感觉到了他身上的一片汗湿。他的胸膛紧贴着她,心脏跳得似乎通过自己胸膛的震动,都传到她心里了。
“阿萱!”他又颤声喊了一句,忙又松开怀抱,只扶着江慧嘉双肩,上下检查她。
江慧嘉拿下他的手与之交握着,轻嗔道:“我没事啦,不用担心。”
虽是这样说,可经过方才的连番动作,她本来就虚弱的身体更加虚弱了。
她肌肤莹白,双颊更是白得近乎透明。
宋熠看着她没有一点血色的面颊,顿时心痛得简直要裂开般。
他又扶了扶江慧嘉的肩,道:“娘子,你坐好。”
转身看向屋中其余人。
因他来得太突然,方才那一连串的事情也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其余人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周里正缩了缩脚,有些讪讪地后退了几步。
余氏也从吴大娘身上下来,但她自恃是宋熠“继母”,即便此时有些心虚,却也并不十分怵他。因此只微微梗了脖子,要看他如何应对再做反应。
而宋四郎一惯皮厚,这时候倒是表情不变,仍是一副木呆呆的样子,好像浑然不觉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周循则带着委屈声,喊道:“先生你可来啦!”
宋熠点点头,目光落到倒在地上的胡德海身上。
胡德海先是被江慧嘉点了穴,后又被宋熠踹了一脚,这时候整个人还处在一个懵傻的状态中。
江慧嘉轻轻几触就使他诡异倒下也就罢了,可更让他大受打击的,还是宋熠方才那毫不客气地一踢。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可是宋熠的启蒙恩师!
宋熠自幼读诗书,通礼仪,往常对他最是尊敬不过,如今竟抬脚踢他,这反差太大,胡德海完全接受不了。
他之所以敢在悔婚后又再生出嫁女给宋熠的念头,还不就是仗着曾经对宋熠的情分?
如果这情分不再,他还嫁女做什么?
结仇吗?
这还得倒赔一个女儿,那多亏!
胡德海气急了,思绪终于渐渐回笼。
他撑着手,忍着胸口的疼痛站起了身。
因为后来毕竟力弱,江慧嘉这一次给胡德海做的点穴,跟之前针扎胡太太时有所不同。胡太太被她针刺风府穴后,瘫了半身,至今起不来,胡德海却在疼痛之后还能再勉强起身。
当然,这也跟江慧嘉只是用针刺过胡德海身上穴位,而并不曾完全将针扎进去有关。
之所以不将银针扎进胡德海穴位里,这主要还是因为江慧嘉其实也很想看看宋熠的反应。
她想知道,在这个所谓的启蒙恩师与她江慧嘉之间,宋熠会做出什么选择。
就算这个想法很俗很矫情,江慧嘉也一定要矫情这么一回。
胡德海又气又疼,哆哆嗦嗦地粗喘了几声,一手就指向宋熠,骂道:“宋鹤轩,你……你好!连启蒙恩师你都腿脚相加,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你眼里还有礼义廉耻,师长尊亲?”
宋熠来得晚,其实并不是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之前吴大娘叫人给他传话的时候是说,家里有人欺上门来,叫他速回的。
他回来时又亲眼见到胡德海往江慧嘉身上倒,当时的愤怒不必说。
宋熠怒火冲脑,惊骇交集,胡德海被江慧嘉点穴倒地后,因他就倒在江慧嘉脚下,宋熠心急江慧嘉,当时更是未加思索地就踢了胡德海一脚。
这时候胡德海站起来指责他,他便沉声反问:“敢问先生,咄咄逼人于学生娘子又是何意?”
胡德海就将手一抖,展开了宋老爷子的那张手书,指着上头的白纸黑字道:“何曾逼人?宋老爷子亲手写明,我家蕊娘予你做妾!我与你师娘今日来此,不过是过路一趟,顺道与她说明,她便要喊打喊杀。”
说着伸手指向地上的胡太太,又踉跄了一步过来,弯腰去扶胡太太。
胡太太借着他的力,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嘴却还是歪的,说不出话来。
这形状着实有些太过可怜了,余氏瞧见都面露不忍之色,周里正也对着江慧嘉露出些责怪的意思。
胡德海又指向江慧嘉道:“这妇人如此不孝不贤,她不遵长辈指令,又嫉妒恶毒,不许夫主纳妾。鹤轩,娶妻当娶贤,你莫要为她自误啊!”
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似为宋熠万分不值。
宋熠眉头皱了起来,沉声道:“我原就立志此生绝不纳妾……”
周循却忽然大喊道:“不是lt;divtadsrgt;!先生,才不是这样的!他一来就逼着师娘自请下堂,师娘不肯,他又拿出一个为妾书来,逼师娘签字画押。要不是师娘厉害,早被他们逼着签了那个怪东西了!”
小孩子的爱恨观远比大人分明,先前周循人小力弱,非但不能帮助江慧嘉,在好不容易觑准机会撞了一回胡德海后,反而还撞得胡德海倒向了江慧嘉,好险帮了一回倒忙。
他急得不行,这时候终于找到机会,当即竹筒倒豆子般,就将胡德海先时的无耻行径一口气说了个遍。
虽则他措辞简白,无法生动地描述出当时的惊险和胡氏夫妇的丑恶嘴脸,可只是这样简单几句话,就已经足够让宋熠怒上加怒了。
他反身又轻轻抱了抱江慧嘉,忽地一笑出声。
“好!”他深沉灼亮的目光环视众人,尤其是胡德海夫妇,“胡先生,循小郎所言可有虚假?”
胡德海面色数变,矢口否认:“小儿之言,哪里能信?鹤轩,你莫非连宋老爷子的话都准备不听了?”最后一句话里带了威胁。
宋熠不理他,又回头问江慧嘉:“娘子,循小郎所言可是事实?”
江慧嘉悠悠一笑道:“事实如此,夫君你要如何?”
宋熠用幽深怜爱的目光看她,抬手温柔地轻抚过她脸颊,随即又转身面向胡德海。
“胡先生是我启蒙之师,有授业之恩。”他用缓慢而坚决的语气说,“我与胡先生幼女曾有婚约,是胡家退婚在先,于此一事,宋熠并无半分过错。因此往日婚约,早已一笔勾销,不应再有牵扯。”
他顿了一顿,紧接着道:“胡先生今日上门逼迫,欲迫使我妻下堂。一计不成,更生荒唐之举,手持为妾书,罔顾他人意志,无视法纪人情,礼义道德。如此行径,不配为人师表!宋熠耻与你为伍!”
话音稍落,其余人都是脸色大变。
宋熠所言简直就相当于叛师,这在当今时代,几乎可以说是大逆不道的!
胡德海没料到宋熠的反应居然这样强硬到近乎刚烈,他之前之所以敢那样嚣张行事,有恃无恐,还不就是仗着自己曾经是宋熠老师的身份?
宋熠哪怕是与他撕破脸呢,又能对他做什么?
可宋熠能做的远比他们之前所有人想的还要可怕。
没等旁人说什么,宋熠又道:“胡德海无德无耻,私闯民宅,为私心嫁女而强逼他人降妻为妾,倚仗辈分,欺凌弱女,私撰为妾书,荒唐滑稽,不配为人师表,不堪秀才功名!”
他语速又快又稳:“我今日便以本届院试案首身份,投递名帖,状告胡德海,请知府与学政两位大人革其功名!以正士林清明之风!”
一言说完,终于惊煞世人。
胡德海更是骇得连退几步,就连原本被他扶着的胡太太又因为他的动作而重新跌倒在地,他都不曾顾及。
他单手指着宋熠,几乎说不出话来。
学生状告老师,他、他、他怎么敢?
就在这时,外头一串绵密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有人匆匆走进,也听到了宋熠的话语。
来人人未至,声已先到:“鹤轩!不可如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