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城下了场百年难遇的大雪。
碎琼乱玉纷扬而下,单元楼门前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迷朦雪色之中小小一团亮。
梁知白坐在车里,点了根烟。
今天在老宅吃过午饭,老太太喝完一盅虫草乌鸡,开口让他跑一趟相城。
梁家在苏城做日用百货零售发家,后来举家搬去平城,这些年生意做得如火如荼,原本一切顺遂,却偶然发现家里的掌上明珠居然不是亲生。
老爷子得知消息后一头栽了下去,在医院住了小半个月。
找起一个丢了十多年的孩子就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即便是有头有脸的梁家,也花了不少功夫。没想到兜兜转转,人就在眼皮子底下。
待一支烟抽完,梁知白抬眼,五楼楼梯间里的灯亮了起来,又很快熄灭。
这单元楼十分老旧,自然没有电梯,楼梯也修得又窄又陡,谢莺时拎着行李箱磕磕跘跘地挪下楼,时不时停下拍拍手,叫亮头顶的声控灯。
看着那几盏灯来来回回地亮了又灭,梁知白终于看见了那位“落难千金”的真容。
她穿着件白色厚羽绒服,戴着条格纹羊绒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却仍显得纤细无比。
像一株纤弱的野草。
梁知白下车。
地上的雪已经积了薄薄一层,踩上去咯吱作响。
寒风料峭仿佛在往骨头缝里钻,谢莺时鼻头都冻得发红,迟钝地将手里的行李箱交出去。
她一周前才知道,自己并不是谢甯女士亲生的。
短时间内发生太多事,她现在还有点发懵。
将行李放进后备箱,梁知白淡淡了扫谢莺时一眼,“上车。”
谢莺时点头,拉开车门,坐上了后座。
车子一直没熄火,空调温度打得很高,让人瞬间就暖了回来。
梁知白扣好安全带,却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他瞥了眼后视镜,提醒道:“我不是你的司机。”
谢莺时花了三秒钟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恍然下车,重新坐到副驾驶座上,系上安全带。
车一路碾过积雪,开出小区。
路口在修路,车来车往,堵了近半小时才驶上大路,小区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出城路开阔而笔直,两侧路灯昏黄,映着雪色。
车内两人皆是无言,一路上静谧异常。
谢莺时侧头看着车窗上自己模糊的侧影,在这寂静里,到底没挣扎过暖气催生出的睡意,阖上了眼睛。
从相城到平城,走高速需要三个小时。
开出去大半路程,梁知白用余光瞥了一眼不知何时已经睡着的谢莺时,眉心微蹙。
来前老太太没说把这亲孙女放哪去。
但家里那个正闹自杀呢,领回去怕是更要闹得不可开交。
到底还是把这烫手山芋扔给了他。
片刻后,梁知白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让管家凌姨抓紧打扫一个房间出来。
……
到家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
车开入地库,梁知白将车停稳,解开安全带下车,先一步朝电梯间走去。
谢莺时跟在后面。
电梯入户,刚进门,一位中年妇人便将崭新的棉拖递到脚下,唤她“小姐”。
谢莺时说声谢谢,有些无所适从,悄悄打量一下梁知白,也学着他脱下了身上外套。
梁知白说:“行李在楼下,您记得让人拿上来。”
妇人笑着颔了颔首,将两人脱下的衣服接过去,挂在不远处的衣帽架上,随即转身,去了厨房。
换了鞋,谢莺时跟着梁知白进了客厅,梁知白让她先坐会儿,自己点了根烟去了阳台。
谢莺时坐在墨绿色绒面沙发上,谨慎地环顾四周。
室内静谧,灯光温柔。
客厅里是无主灯设计,整个空间虽然是以灰白色调为主,很大程度上都被灯光软化,并不显得冷寂。
方方正正的茶几上摆着一只窄口白瓷瓶,里头插着两支腊梅,花苞半开,若有似无的香气。
片刻后,那妇人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酒酿圆子,放在茶几上,里头搁着干桂花。
“这时候太晚了,吃多了要积食,就吃碗甜羹垫垫肚子吧。”
谢莺时微微垂首说谢谢,而后尽量用寻常的语气问:“请问该怎么称呼您?”
“知白打小叫我凌姨,小姐要是不嫌弃,也这么叫我吧。”
谢莺时点点头。
怕她拘谨,凌姨为她指明了房间,也不再多聊什么话,安静地从另一个小门离开。
谢莺时又坐了一会儿,伸手端起碗,捏着碗里调羹,舀了勺酒酿圆子吹了吹,放进嘴里。
甜丝丝的。
吃了小半碗,梁知白从阳台回来了,整个人身上都带着外头凛冽的寒气儿。
他语气淡淡:“吃完了去洗澡,好好休息。”
谢莺时说好。
梁知白点点头,松领带,脱了西服外套,摘表随手搁在一边的矮柜上,往走廊深处去了。
青松般颀长挺拔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谢莺时恍然回神,三两口吃完剩下的酒酿圆子,把空碗勺放进了厨房的水槽里。
想了想,还是打开水龙头冲洗干净,搁在沥水架上。
找不到毛巾,她从抽纸盒里抽两张面巾纸擦手,顺着走廊走去房间。
房间里亮着一盏落地灯,床上铺着鹅黄色的四件套,还摆放着几只毛绒玩偶。
她的行李已经被人送了上来,就摆在衣帽间门口。
浴室里摆着一套干净的洗漱用品,牙刷、毛巾、浴巾和睡衣一应俱全。
浴缸里放好了水,还冒着阵阵热气。
谢莺时洗完澡,换上杏仁白色的睡衣,找到镜柜里的吹风机,接上电源吹头发。
在柔软的床上躺了会儿,她突然觉得口渴。
犹豫很久,还是掀被起身,披上一件薄外套离开房间。
怕打扰到梁知白休息,她刻意放轻了脚步。
走到走廊尽头时,却听见外头传来说话声。
“……家里老太太怎么说?”
那是凌姨的声音。
片刻后,梁知白的声音响起,“老太太把家里那个宠得无法无天,正闹绝食呢,让过段时间再把这个带回去。得麻烦您多照顾了。”
外头的灯光投过来,昏黄的一道,被墙沿分割。
谢莺时藏在阴影里,下意识屏息。
“亲骨肉呢,家里老太太竟连见一面都不肯。”凌姨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可怜。”
梁知白只是沉默。
凌姨又说道:“她亲生父母都不在了,你也算是长辈,多替她上点心,把老太太说通了才好。”
梁知白说:“行。”
其实在过来之前谢莺时就有预感,只是没想到应验得这么快。
虽说对亲生父母没什么感情,乍然听到两人已经去世的消息,不免还是有几分怅然。
而且听这意思,恐怕那位从未谋面的奶奶也不怎么待见她。
余下的话再无关她。
谢莺时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无声叹了口气。
全景落地窗外璀璨的灯火被不知何时下起的雪笼住,昏朦一片,宛如一幅斑驳的旧油画。
平城也下雪了。
细雪簌簌飘落,屋里更显静谧空旷。
一阵脚步声响起,谢莺时忙不迭转身逃回了房间。
梁知白拐进走廊,只看见一截如雾般的白色衣角消失在门后,随后便听见屋门轻阖的声响。
……
谢莺时关上门,踢掉拖鞋,爬上床。
台灯安静地亮着,浅黄色的暖光扑散在房间里。
盖在身上的鹅绒被轻得像是一朵云,带着淡淡的香气。
陌生的味道。
突然想起,谢甯还在的时候,每个晴天都会把家里的被子拿到天台去晒。
晚上若是谢莺时先到家,就负责把被子收回来,重新铺好。
晒了一整天的被子蓬松柔软,带着阳光的味道。
但今日相城大雪。
这里也不是她的家。
苦涩和酸楚碎雪般层层堆积,堵得胸口发闷。
谢莺时翻了个身,蜷缩成一团。
敲门声突然响起。
“叩叩”两声。
那说话声隔着一道门更显清冷:“没睡就来一趟。”
谢莺时掀被起身,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拉开卧室门。
外头没人。
她又折返回去披了件针织外套,走去餐厅。
梁知白果然在那里。
他抱手站在微波炉前,还没换衣服,白衬衫依旧整齐地收在西装裤内,一双腿在这偌大的餐厅里十分有存在感。
“叮”一声,牛奶热好了。
梁知白取出来搁在餐桌上,示意谢莺时坐,“边喝边听我说。”
谢莺时便拉出餐椅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
梁知白点了根烟,淡声说:“你的学籍已经从相城转过来了,过两天英德的入学手续差不多也能办好,下学期就正常上学。”
谢莺时点点头,诚恳道:“谢谢。”
梁知白嗯声,又交待:“英德是双语学校,如果学习方面有压力随时讲,可以请家教。”
谢莺时再次道谢,仍拘谨地坐着。
或许是见惯了梁若微的骄横,梁知白觉得这素未谋面的便宜侄女还真是礼貌极了,礼貌到透着一股疏离感。
他想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才刚到梁家的时候,他也是处处谨慎小心,生怕被不苟言笑的梁老爷子送回福利院。
寄人篱下的滋味,这辈子都忘不掉。
梁知白突然的沉默让谢莺时感到疑惑。
她微微抬眼,看到他眼中正倒映着自己的影子,没由来地有些局促。
片刻后她心虚地垂下头,塔夫绸般头发自肩头垂落。
梁知白神色平静,拉来烟灰缸,将只抽了两口的烟熄掉。
“老宅那边乱糟糟的,离学校也远,不方便。你暂时就住在我这里,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凌姨说。”
“好……”谢莺时说,“我知道了。”
梁知白很少用这种长辈的语气说话,怪不自在的,一时间也没有其他话要讲,说声早点睡,便起身走了。
看着他走出餐厅,谢莺时心不在焉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牛奶。
“嘶——好烫!”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妄想玫瑰》求收藏~
以下是阅读提示:
*年龄差12岁
*女主会有男友,男主近水楼台挖墙脚
*男主和女主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日常/慢热/狗血
请自行判断是否能接受上述排雷,如无法接受建议不要入坑,祝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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