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务和摄影师们忙着收拾器材。
温柠坐在化妆间，低着头，田欢在一旁帮她吹头发。
田欢特地调了热风，大功率的吹风机，吹得温柠脑袋发胀。
隔着窗可以看见不远处，沈知易和韩姐钱导在聊什么。
沈知易没什么表情，导演在说，他也没什么表示，只安安静静听，时不时轻轻点点头。
“天啊…沈冰山就是那个神仙甲方爸爸。今年是哪一年啊柠柠。”
田欢拿开吹风机，趴在温柠的脑袋上感叹道。
温柠刚想接话，一张嘴却很不巧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哎呀！”
沈知易顿时转头望过来，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
温柠赶紧拿了张纸捂住鼻子擦了擦，并没有注意到沈知易的目光。
有点感冒，但问题不大，马上放假了，回家睡几天就能好。
“你知道的吧柠柠。”田欢突然说道。
“什么？”温柠透过镜子抬头看她。
“就……沈知易是霞光老板的事啊。”
“我也不是一开始才知道的啊。”
也就比田欢早了十来天……吧。
“那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嘛？”
“什么什么情况。”温柠失笑，“还能有什么情况吗？”
也就结了个婚，没别的了。
田欢眼神犀利：“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他从进来到现在，眼睛恨不得粘你身上好吗！”
“……是吗？”这倒真让温柠倍感意外。
她往窗外看了眼，沈知易往那闲闲一站，旁边的人顿时都没了色彩。
“柠柠啊，你不会还喜欢他吧？”
“……”温柠沉默。
“我不是觉得他不好，只是……”
田欢轻轻叹口气。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又变回高中那个模样。”
沈知易离开后的温柠，像变了个人。
她变得沉默寡言，变得不再爱笑爱闹。
也不会再和少时那样，每天烦恼的只是周末要和田欢去哪家店逛小饰品看什么电影。
她埋头拼命读书，拼命练习唱歌跳舞，为了在艺考能多拿点分。
好像不做这些事……她就找不到生活的意义一般。
有时候田欢去她家找她，看见她把自己藏在阳台的角落里，怀里还捧着一本看到一半的资料书。
日光照下来，她恰巧在阴影中。天那么晴朗，却给不得她一丁点温暖。
后来两个人一起考上了平城最好的戏剧学院，田欢学导演，温柠学表演。
温柠才渐渐变得开朗回来，好像演绎别人的故事，能让她有片刻逃离自己的那片晦暗。
“如果他哪天又一声不吭地走了，你要怎么办？”田欢忧心忡忡地说道，“这种事有一谁说不会有二呀。”
“欢欢，不用担心我的。我现在已经没有喜欢他了。”温柠认真地说道。
人总要向前看的。
正是因为不再喜欢，才有胆量去结这个婚。
而且沈家可是花了七个亿。
就算温柠自己想跑，沈家大概也不会舍得吧。
温柠换了身衣服，头发彻底吹干，就可以收工了。
田欢客客气气地跟导演打了个招呼，一个眼神也没有给沈知易，自己就拉着男友先走了。
温柠说今年不回沅城过年，田欢虽然没问什么，但是也大概猜出来和沈知易有关。
她并不讨厌沈知易，只是担忧温柠，所以在沈知易面前，也什么都没说。
沈知易看着田欢的背影。
温柠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连多年后再度见面的客气疏离，都是一模一样的。
温柠还在收拾东西。
因为年后还要回来开工，她只带了必要的随身物品，衣服日用品就留在公寓里。
刚把NS塞进包，就听见身后的敲门声。
“门没关……”一转身，她话就说不下去了。
沈知易穿着一身深灰风衣，双手插兜，立在她的门前。
楼道里稀薄的日光照在他身上，他的笑像晚霞一样暖融。
“我可以进来吗？”沈知易客气地问了一句。
温柠“噢”了一声：“可以啊。不过我在收拾，有点乱。”
沈知易点点头，这才抬脚迈进来。
他没有到处乱走，而是很规矩地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看温柠收拾。
“在这里住得习惯吗？”
“还好，算是我住过最豪华的公寓了。”
沈知易很满意：“那就好。”
“这也是你安排的吗？”
“嗯。”
“……果然是神仙甲方。”温柠想起田欢总爱提的这个词，感叹道，“以后你投哪个剧组，哪个剧组就是中大奖了。”
沈知易拿起餐桌上的紫砂鳄鱼小摆件细细把玩。
听到温柠这话，他漫不经心道：“我又不是做慈善，哪能对每个剧组都这样。”
温柠怔了怔，忽然觉得他话里有话。
“所以你这次是来巡视吗？”
沈知易被她的用词逗乐了：“就不能是探班吗？顺便接你回家。”
“回哪儿？”
随即，她想起了沈家老爷子要回国过年的事。
“哦，爷爷要回来了。”
“我们得去趟新房，熟悉一下。”沈知易解释。
“都布置好了？”
“当然。”
朱雀大道那套房本来就是精装修。
看温柠对它满意，沈知易也没有做太大改动，只需要买点软装就能拎包入住。
等到上了车，沈知易递过来一个小礼盒。
“给我的？”
“在上海买的。”
温柠打开，里头是个精致的紫砂猫头鹰摆件。
温柠很喜欢小动物摆件。
小时候外婆总是抱怨温柠老是买小东西回来，桌子都摆不下了。
可是每天细致地将它们都擦拭一遍的人，却还是外婆。
“谢谢。”温柠轻声说道，“我很喜欢。”
她将猫头鹰小心收进包里。
这绝不是随便买的。
温柠认得这个logo，是她从小就喜欢的独立手作人祝余的作品。
温柠低头玩手机，田欢问她在哪，温柠回答在沈知易的车上。
田欢回了一串省略号，又说：“我在车站遇到宋潋师兄了，你还记得吧。”
田欢知道宋潋找温柠拍戏的事。
柠：记得，怎么了？
田欢欢：他说，他那部戏筹备挺顺利，差不多秋天就开拍。
柠：诶……
田欢欢：也就是说今年秋天你要演女主角了我的宝！！！
田欢欢：我就知道你会被看见的！
温柠乐了，怎么这田欢比自己还高兴。
沈知易下意识望过来。
温柠也看了他一眼，欣欣然一笑。
“你知道宋潋吗？”温柠突然问。
沈知易顿了顿：“听说过。”
“是我师兄，我下半年要拍他的戏，女主角。”
沈知易看着温柠略带自豪的笑，微微勾唇：“恭喜你。”
但是他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很高兴。
沈知易不笑时，嘴会微微抿着，这时才会让人注意到，他的五官本是生得格外冷峻。
一路再没说过什么话。
朱雀大道的房子已经收拾好，软装也已经安排妥当。
温柠惊愕地发现，小花园被铺上了鹅卵石路，松过了土，留出了几块用于种花种草的区域。
角落有洗手池，花园中间还设计了一个木制凉亭，供以喝茶聊天。
三层的复式，二楼三楼的卧室都留了独立的洗浴和换衣间，书房的书墙架子也已经装好。
选的窗帘地板都是森系配色，并不繁杂，反而显得清新简约。
日已西斜，日光照在木纹地板上。
和温柠小时候许过愿想住的一模一样。
“不知道你想住哪间，所以床褥被单买的是一样的。”
温柠有点错愕：“我不是不住这……”
沈知易纠正：“但至少得让爷爷觉得你住这。”
也是，万一迷了路，走错房间，给爷爷看出端倪来就不太妙。
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在沈家人面前做样子。
“那就这间吧。”温柠站在三楼的卧室前。
从这间卧室门前的小楼梯可以直接上屋顶的天台。
天台也铺了卵石，有一块培了土的地方，可以用来种葡萄藤。
他都记得。
“你住哪间？”温柠刚问出口就后悔了。
他能住哪间，在爷爷面前，他肯定是和她住一间啊。
沈知易温和地笑：“我睡二楼那间。”
离书房近，方便他夜里加班。
温柠“噢”了一声，扭头钻进三楼的卧室。
洗浴间也已经备齐了崭新的洗浴用品，吹风机也是新的，甚至还有护肤品。
从浴室出来，温柠往床上一倒。
果不其然，床板是硬的，完美护腰。
温柠忍不住在床上骨碌碌滚来滚去。
滚了几圈，才发觉门口站了个人。
沈知易抱臂倚着门，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温柠爬起来整理衣襟：“你怎么走路没声的。”
“我甚至还敲了个门，你没理我。”沈知易忍俊不禁地辩解。
“我没听见。”
“我的错。我应该敲大声点。”沈知易笑弯了眼。
夕阳光照着他的侧脸，整个人看起来暖意洋洋的。
“别笑了，我有那么好笑吗……”
“不是。”沈知易摇摇头，“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你小时候。”
温柠盯着他，没吱声。
她努力想要忽略的，还是被沈知易轻而易举地提起了。
“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在我床上滚来滚去，大喊着不想做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