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朱允炆已经为日本未来的发展规划好了路线和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想要着手开始动手施工,那也是需要一两年时间的。
对明联各个国家的发展和安排,就好像朱允炆每天的工作日程那般,满满当当也要一件一件的来,急不得。
“日本方面事务的当务之急,还是得给实仁找个媳妇,送个大胖儿子。”
乾清宫里一片哈哈大笑。
几人又在乾清宫里坐了一阵便纷纷告辞,朱棣主要是要带着薛恪回五军府顺便准备一下晚上庆功宴的事情,而朱高炽则要去文华殿,就日本的战后安排问题以及朱允炆刚才提出的大方向政策跟内阁通下气。
大方向是定下来了,总还是要进行相应的细化微调。
倒是高肃这位大理寺卿留了下来。
“陛下,这南京法学院过两天就要挂牌开学了,大理寺这边擢了一批精英去任教,您看有没有时间来大理寺给臣等做点指示,说些训词?”
高肃有些拘谨扭捏,跟在京都进行公审的时候截然不同。
至于高肃口中提及的南京法学院则是在朱允炆第一次提出‘法治大明’之后,大理寺这边就上了心,开始进行筹备工作。
“是吗。”
朱允炆怔了一下,马上恍过神来:“朕记得这事你之前说过,看朕这脑袋都给忘了,那么快就准备好了呀,那成,朕明天就去。”
见自己目的达到,高肃便是开心的不得了,一连声的道谢后便告辞离开,不作久留。
等高肃离开,朱允炆也是静不下来:“召杨士奇。”
结果殿里通政司的官员却站出来应了一句。
“回陛下,杨阁老今天没来,跟许阁老一道看戏去了。”
“嘿。”
朱允炆当时就不乐意了,笑骂一句:“朕天天忙得陀螺般团团转,他们两人倒是挺会偷懒的,美的他们还看戏。”
通政司官员有些紧张的陪笑两声,小心翼翼地问道:“臣这便去传召?”
“不用了。”朱允炆大手一挥:“让他俩安心看吧,双喜,跟朕蹬自行车锻炼去。”
主仆两人迈步就走,空气里还传出朱允炆渐行渐远的声音。
“过罢年就在南京搞一次自行车大赛,朕铁定能拿冠军。”
这也是临近年关,朝廷里的事不多,要不然杨士奇哪有这般的闲散心情跟许不忌两人跑去看大戏。
平素里两人关系其实也谈不上好,毕竟政见不合,加上杨士奇一直觉得许不忌这人太过于急功好利,对待工作过于锱铢必较,大搞上纲上线,这跟杨士奇一贯以来的为官理念是迥然不同的。
要不是因为自己即将要退了,杨士奇说什么都不愿意请许不忌听戏。
所有人都在揣测杨士奇离任后的内阁首辅宝座会花落谁家,大多人想的都是朱高炽,毕竟朱棣也要退了,这样就避免了父子同时秉掌军政大权的忌讳。
却只有杨士奇一个人有种预感,那就是许不忌很大概率会接他的班,而不是外界所看好的朱高炽。
毕竟跟朱高炽比起来,许不忌的优势太明显了。
那就是跟皇帝政见的高度契合。
君臣两人的思想都很超前,别看许不忌头上顶着超级马屁精的诨号,但人家能回回将马屁拍到点子上,说明在揣测圣意这一块,人许不忌摸透了朱允炆的思想。
这可是做臣子最大的优势。
若是许不忌来出任内阁首辅,杨士奇就不得不操心自己离退之后的事情。
政策国策的交替革新、门生故旧的着陆安顿。
指望许不忌上台后不搞改革,继续推行杨士奇留下的政策,那无疑于痴人说梦。
而一旦政策上出现大的变动,势必影响一大批官员的选擢任用,也就是重新分配政治红利。
谁还没个三亲六邻啊。
不为别人着想,单说自己儿子杨稷现在就正处于仕途的上升期,正堪黄金年龄,要是不跟许不忌处理好关系,万一让后者摁着不提拔,蹉跎个几十年这种事,在官场仕途中太正常不过了。
听戏的地方选在了距离长安街街口,这可是全南京顶尖的好地段,一间七八百尺的门面都快炒到了一万两,一个戏楼,大不大的也得六七千尺,来这里听个戏,也算的上是一笔不菲的开支花销了。
两人在这里已经听了有一阵时间,寻一个二楼的小阁间,放着佳肴、香茗,再在室内燃点上根南洋上好的香,倒也是静心养神,颇为舒适。
“还是杨阁老好雅兴啊。”
俩人能寒暄一阵,许不忌就开始将话题引入到了正题之上,旁敲侧击地说道:“这听曲看戏的雅致,我这可就差了许多啊,也是平日里没时间。”
杨士奇哈哈一笑:“也是年关临近事少了许多,偷得浮生半日闲嘛。”
“台上这是唱的哪出戏啊。”许不忌笑笑,句句话里都带着深意:“我对这戏曲没什么研究,看了半天还是云里雾里的。”
听出了许不忌话里的挤兑意思,杨士奇也不恼,真就大大方方给许不忌介绍起来:“取自《三侠五义》包拯的故事,叫包公案,又在元曲的基础上改良一番,取法了一些《续七侠五义》中的包公故事,现在叫铡美案。
说的是宋代有一儒生陈世美,进京赶考中了状元,榜下捉婿就成了驸马。发妻秦香莲带二子入京寻夫,这陈世美非但不认,还企图杀妻灭子,无奈秦香莲只好告到东京府寻包拯。
包拯愤极,动以铡刑,皇姑、太后问讯赶来营救,但这包拯铁面无私,不畏权势,便终将陈世美铡死。”
说完又呵呵一笑:“小说戏曲,真实性无须考究,百姓爱听也就听一乐呵。一个小小的三品知府,连太后亲临的面子也不给,这种情节也就只能出现在小说里了。
老百姓想看到的就是不畏强权,就是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写小说唱戏的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说这话的时候,杨士奇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许不忌。
“许阁老以为然否?”
“那万一是真的呢。”
许不忌哈哈一笑:“毕竟两宋王朝,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皇权不出宫,太后也就是一深闺妇人,要什么面子啊。”
“话不能这么说。”
看着戏,两人聊得话却是渐渐偏离了戏曲本身。
对于许不忌的看法,杨士奇语重心长的说教了一句:“士大夫之权基于皇权为了稳定自身统治而授予士大夫的,本质上是属政治交互,所以该给皇权面子的时候也要给,不然撕破脸对谁都没有好处。
包拯区区一小官,涉及到这么大政治影响的一件事,又哪里是他说了算的,真要是这么做了,还不被同僚所不容、被士大夫阶级所不容。
能做到三品大员,说明包拯也不全然是一个刚正不阿不懂变通的顽石一块,不然士子学生如此多,偏生他就能一步步步履青云,从小小知县一路权知开封府呢?”
说罢,杨士奇端茶,许不忌陪着饮了一杯,两人都是一脸的笑意。
前者饮罢了,继续说道:“《大戴礼记》中可是说的好话,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包拯能够步步高升,最后官至一品枢密副使,说明此人深谙为官之道、政治上的事情也是长袖善舞,处理的滴水不漏。”
“哈哈,是极是极。”
许不忌连连点头,哈哈大笑起来,杨士奇便也舒心一笑,阁间内一团和气。
“来,我敬杨阁老一杯。”
“不敢不敢,当同饮。”
两人以茶代酒倒也喝的痛快,放下杯子后又相互客气着,示意对方动筷吃菜,怎么看这同僚之情都甚是相得益彰。
戏唱罢了,陈世美最终血洒狗头铡,戏楼内一片叫好之声,两人也起身离开,此时的南京,已是擦了夜色漆黑。
“入了冬,这天是黑的早啊。”
杨士奇感慨一句:“黑的早、亮的晚,少却多少乐趣啊。”
感慨罢,又邀约道:“不若许阁老来我府上,烫上两壶酒再饮几杯?”
刚才两人在戏楼里已是吃过了晚饭,但都没有喝酒,毕竟一朝首辅阁臣,在外面喝的面鼾耳热的也不好看。
倒是回府的话可以喝的痛快,俩人都住在长安街,门连门的都不远。
许不忌想想,便打算同意,不愿拒了杨士奇的面子,却听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保护两位阁老。”
身旁几十名便装侍卫迅速围拢上来,防止被狂奔的战马冲撞到,算是与这畜生擦肩而过。
“什么人敢在京中如此狂奔纵马。”
两人都看过去,便见这畜生正沿着马路飞奔,其背上男子明显已是酒醉大鼾,整个人都在马背上摇头晃脑,一时便是控制不住,马撞进了旁边的人行道内。
尖叫声四起,几名躲闪不及的行人被撞飞,躺在地上哀嚎起来。
马背上的男子也甩了下来,这番变故下难免酒醒,当场便呆若木鸡。
醉驾撞死人,可是要判死刑的啊!
也就在男子傻眼的时候,杨士奇和许不忌的脸色都齐齐一变,倒抽一口凉气。
因为两人都认出了这个男人。
燕王三子,朱高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