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道首府黄州。
平安的大军急行军跑了一天,当晚到的黄州城下,三部女真就嚷嚷着要攻城,结果平安直接把李芳果的使者送进黄州城,不到半个时辰,黄州的守将就投了降。
又不是大明对朝鲜的侵略战,平安出师打的旗帜就是大明支持朝鲜正统国王,加上是李芳果这个名义上的朝鲜国王亲自邀请,各地道府的守备将军,更没有胆子阻拦平安了。
平安的中军驻扎在城里,而城外两翼则是三部女真的骑兵在保护。兵锋距离开京已经不到一百里。为此,猛哥帖木儿和阿哈出不知道急成了什么样子。
不能进城,守备两翼的军令又压在脑袋上,两人想要劫掠的想法自然无法实现。而且平安推进的太慢,明明距离开京已经近在咫尺,却说什么不让三部女真放开了往前冲。
猛哥帖木儿几次请战都被平安否了回去,一直被牢牢的摁死在中军两翼。
“饿着他们,他们才会有战斗力。”
女真人出兵的目的是劫掠,平安就压着他们不让他们有机会掠夺人口,压得时间越久,这群狼就会越来越急躁。
“将军,去开京的斥候已经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李芳远的使者。”
天还没亮,李破虏就脚步匆匆的走进平安的临时帅府。
“开京现在已经是一座空城,李芳远并一众朝鲜王公昨日下午申时,就往南逃了,留下了一个使者,说带着李芳远乞降信。”
平安匆匆起身,“不管他,老子没空处理狗屁投降。
只是这李芳远南逃,他不要开京了?真是够果断啊,听说此人少年起兵跟他爹打江山,现在看来,确实不可小觑。”
开京作为前高丽几百年的国都,不提财富,单单后勤辎重就堆成山,这么一座重城,李芳远说不要就不要了。
李破虏忙为平安披甲,“要全军集结吗?”
“不用,但是咱们得给李芳远一点压力。”
平安锁着眉关思忖了片刻,便摆手,“立刻传令三部女真,马上进入开京,然后给我盯住了汉城,我倒要看看,李芳远舍不舍得将汉城也让出来。”
让女真人先入城探探虚实,万一有埋伏,他平安也可以从容应对。
“诺!”
李破虏扭头离开,不多时,平安就感受到脚下的土地开始轻微的颤抖起来,隐约间还能听到不少兴奋的嚎叫声。
一座完全被放弃的朝鲜国都,在这群女真人眼里,毫无疑问就是一个等待蹂躏的少女。
一头嗅到血腥的狼,怎么会不亢奋呢?
汉城,李芳远的大本营。
李芳远站在城头上北眺,夜色下的凉风吹过,李芳远便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大君,夜凉,回府吧。”
有亲信上来劝道,“不用担心,咱们汉城内有现在有八万兵马,明军真敢来攻,一定会在咱们这城墙下撞得头破血流。”
李芳远怔怔的看着北方开京的方向,肩头微微耸动。
亲信便吓了一跳,李芳远,似乎在哭?
“大君?”
“开京被我放弃了。”
夜里的凉风裹挟着浓郁的血腥味,李芳远知道,此时的开京,恐怕已经成了一处人间地狱。
“开京城内有着十几万咱们的子民,但本君还是放弃了,本君亲手把他们推到了虎口之中。”
女真人的凶残,李芳远从少年起兵的时候就知道,在边境混居的地方,这群女真人为了抢一口粮食吃,十几个人就敢向一个村落发动进攻,他们会把所有的男人和孩子杀光,然后将女人抢走。
哪怕是面对朝鲜军队的围剿,那群女真人甚至都敢迎面杀过来。
几百女真,可以轻易的击败几千的朝鲜军队!
李芳远知道,这是一种打骨子里对朝鲜的蔑视!
女真人怕大明、怕兀敌哈,但对朝鲜,就好比狼跟羊,哪怕再多的羊,狼也只会考虑自己能不能吃完这么多的羊,而不是能不能打过!
“正面作战,咱们是打不过他们的。”
李芳远在为自己辩解,希望以此来缓解自己的心痛。
“如果咱们战死在开京,那么咱们朝鲜,世世代代都没机会抬起头来了,我要活下去,这样才能找到机会打赢这场仗。”
“大君是有应对之策了吗?”
“汉城,就是这三万明军的葬身之地!”
李芳远一拳砸在垛口的墙体上,整个拳头瞬间鲜血淋漓。
“明日一早,咱们便撤出汉城!”
亲信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还撤?大君,我们已经没了开京,如果再失去汉城,咱们便是将来想反击回来都没希望了啊。”
“他们无法活着离开这里了,传令下去,城内多置干草,浇上火油。”
李芳远的声音冷冽而恐怖,“当他们踏足这里,汉城,就会化为一片火海!”
李芳远要效法诸葛孔明火烧新野城!
汉城的建筑可都是木制,现在又是夏末秋初,天干物燥,一点火星落下,顷刻火海滔天!
李芳远身边的一众亲信已经彻底吓傻了,扑通一声都跪在李芳远面前,哀求道,“大君,求您在考虑考虑,这城里可有十万百姓啊!”
人家诸葛亮火烧新野,事前可是迁走了全城的百姓。你这倒好,拿十万条人命做明军的陪葬?
李芳远红着眼睛,怒喝道,“我若将城中百姓迁出,你当明军的斥候都是眼瞎吗?当明军的将军是傻子吗?届时明军又哪里敢进入汉城,到那时,开京才是白白牺牲了。
放弃开京,便是打消他们的警戒,咱们撤出汉城,他们只会以为咱们怯懦而逃,哪里还会迟疑?
本君以遣人往江原道征召府兵,他们会包抄明军的退路,本君要让这三万人全死在这里!然后,本君便亲自领兵杀过鸭绿江,报此血仇!”
顿了顿,李芳远又叹了口气。
“可遣人与城内喊话,就说明军杀来了,愿意逃命的便于今晚连夜离开汉城。”
一众亲兵早已泣不成声,哪里愿意离开,便见李芳远突然拔出腰间佩剑,横于颈前,“此番乃我军唯一取胜之道,若尔等不愿,我便自刎于此,不赶走明军,我等皆为亡国奴,与其折节受辱,不如一死了之。”
到底是亲信,眼瞅着李芳远真要刎颈当场,一众亲兵便慌忙拦了下来。
“大君,我等遵命便是。”
李芳远双目含泪,恨声道。
“我李芳远向天起誓,此役后定反攻大明,报今日之仇!”
李芳远可不是李芳果,他不怕大明,你敢打我,我就敢还手,哪怕拼个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