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一回的家宴一般,朱允炆在省躬殿摆了一堂,马恩慧在坤宁宫里摆了一堂,唯一不同的地方,可能就是这次所谓的家宴人数上非常少。
朱允炆只招待了棣、楩、植、橞、橚、柏六王,本来这顿饭的主要目的也不是聊家事。
除了朱棣和朱植以外,其他四人来前心里还是很忐忑的,因为他们摸不清楚朱允炆的打算,自打他们入了京之后,除了大阅兵那日碰到了朱允炆,其他的时候朱允炆都没有接见过他们任何一人,连他们想要觐见问安都给拒了。
这些日子就让他们在京里面待着,又不让他们回藩,这就难免让他们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几次找到朱棣朱植二人旁敲侧击,这两人也没个准信,只说是好事。
现在终于碰上了朱允炆,而且看后者的脸色也挺轻快,去年差点让假钞案吓掉半条命的朱柏可就按捺不住了,酒还没喝几轮便先开了口。
“陛下,臣等这入京也有一段日子了,整日里无所事事也不像样,不知道陛下这次召臣等入京有何喻示,臣等自当赴汤蹈火。”
大殿内顿时安静下来,其他三王也都把目光转向朱允炆,现在他们心里都跟猫抓一般,朱允炆不透个风声出来,这酒哪里喝的痛快。
朱柏这个急性子,欠缺城府啊。
朱植就坐在朱柏旁边,便伸手拉了一把,笑道,“你急个什么劲,一家人谈兴正浓,先喝酒,回头再说正事。”
“也没什么大事。”
朱允炆一抬手,拦住了朱植的话头,“既然湘王叔急了,那朕就先把事说了吧。前些日子,朕托辽王叔把皇产给卖了。”
皇帝把皇产给卖了?
一直不知情的四王都错了下神,皇帝手头紧了还是内帑里空了?
朱楩是个马屁精,他这个做叔叔的都能上赶着给朱允炆送女人,现在一听这话,自觉表现的机会到了,马上站起来,“陛下可是有用钱的地方,臣不堪,这些年府里还有些积蓄,如果陛下需要,臣砸锅卖铁还能凑出个一二十万两出来。”
朱允炆就乐了。
这些藩王哪里知道太祖皇帝给朱允炆留下了多少皇产,除了朱棣和朱植是从皇帝那里得知的,他们哪里敢私查内帑每年入库多少银子。
“朕卖了五千六百万两,岷王叔那砸锅卖铁的家底子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五……”
朱楩好悬一口气没顶死,自己一年的年俸才五千两,加上就藩初时,太祖给了一笔创业银子没舍得花,加上自己吃自己的军饷,岷王卫五千人的编制他才招了一千人,这才扣下一二十万两来,朱允炆一张嘴,够自己奋斗几千年了。
当下就讪讪一笑,“臣开个玩笑。”
“知道朕为什么卖吗?”
朱允炆指着殿中十几个烧的正旺的炉子,“这炉子里烧的何物?”
“木炭啊。”
“这木炭可不便宜。”
朱允炆感慨,“皇宫大也有大的坏处,就说这省躬殿,朕安排吃顿饭,一个时辰就要烧掉十两银子,朕在乾清宫批政,一天更是要上百两的开支,双喜啊,去年一年宫里采办、宫女太监的工钱并各项开支,花了多少钱?”
双喜低着头报了个数字,“二十七万八千两。”
朱允炆就一阵牙疼,“听听,朕这个皇宫,一年的开支将近三十万两,朕觉着自己够省的了,吃不舍得吃,穿不舍得穿,连文奎这两年的衣服,都是皇后自己缝制的,就这么节省,一年都是几十万两的开支,够养三万大军!”
这年头,一两银子可以买到两石大米,明初一石约合一百六十六斤,两石米三百二十斤算,换算成现代货币,一两银子的购买力大约在六百五十块钱,三十万两,就是两个亿左右。
“所谓开源节流,节流只能保证省下部分银子,只有开源才能增加收入的上限。”
朱允炆掰着手指头,“这一年多,朕开了盐铁的禁,又放开了粮食和纺织的贸易,国库营收喜人,说明经商是可以富国的。”
朱植扶住额头暗叹,他一点都没有看错,朱允炆除了当皇帝之外,干什么都是一把好手,这又要开始给藩王们安利做买卖的锦绣前程了。
大家伙平日里做藩王多自在,回到封国就是土皇帝,你为什么非要拉着他们做生意啊,我没出息,我就爱挣钱,你不如干脆把钱都给我,我一个人受累就好,挣点钱咱俩五五分账。
朱橞脑子赚得快,皇帝一会说卖皇产,一会说经商富国,脑子里就有点明悟过来,“陛下的意思,是想拿这笔银子做买卖?”
朱允炆向他报以鼓励的笑容,“谷王叔猜对了,朕确实有此意。”
顿了顿,又说道。
“不过朕毕竟是皇帝,哪有天子入市的道理,所以啊,朕将钱尽托于宗人府了,想劳烦诸位叔叔来帮朕做这个买卖。”
皇帝这又唱的哪出大戏?
不明就里的四个亲王互相看看,朱柏就站了出来,“陛下,臣等不会做买卖啊。”
你说咱老朱家啥人才没有,朱棣喜欢打仗,朱权看书问道,朱柏喜欢旅游,朱橞忙着吟诗作对,再不济如朱植,那也是逛青楼的一把好手,大家平日里的生活多滋润,你为啥非要赶鸭子上架呢?
“不会可以慢慢学嘛。”
朱允炆微微一笑,“朕这边可以给政策。”
做生意这玩意,哪怕到后世,再强的能力也永远赶不上政策扶持和把握风向,后两者才是发财致富的关键,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站在风口上,猪都能上天。
现在眼前不就一群朱吗?
大明的商人喜欢割老百姓的羊毛,他们在朱允炆面前不也是一群待割的肥羊吗?
朱允炆有的是办法欺负他们。
“朕不能虢利于民,但朕对那些富得流油的地主大户很感兴趣。”
朱允炆呵呵一笑,“朕将这五千多万两可都托于宗人府了,而且朕又不是白让诸位叔叔帮忙,每年的盈利,可都是宗人府的,大家都是宗亲,自然是分给大家了。”
说到这,朱允炆向朱植使了个眼色,后者明悟,开口道。
“几位兄弟,我与陛下此前做过一次预算,这笔银钱每年的收益,最少可以达到六百万两,各支分润,起码也有一二十万两,可抵得上咱们四十年的年俸。”
殿内,顿时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