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杨粤很久没有回话。
“怎么了，怎么了?”
贺知山将脸凑过来看她的反应，脑门上结结实实挨了杨粤一个脑瓜崩。
他吃痛“嗷”了一声，手上的力度一松了，杨粤便趁机把手从他的桎梏里抽了出来。
杨粤轻笑一声:“还给你一个。”
贺知山努着嘴，委屈巴巴地揉了揉脑门小声控诉:“怎么还记仇啊？果然越漂亮的女人心越狠。”
杨粤无奈，良久后忽然开口:“我会重新考虑一下的。”
“什么。”
“我会重新考虑一下对你负责的事，但得看你通不通得过测试。”
贺知山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一双翻着秋水的桃眼微眯:“那我是杨老师第一个主动提出负责的人吗？”
像是对那天说的“成人生活”的不满和调侃。
杨粤也玩心一起，将计就计。
“是的。”
她也没有撒谎。
虽然是因为和贺知山的那晚，是她三十年来第一次“成年生活”。
“那既然都给我特权了，就再给我透个答案呗。”
贺知山看上去并不在意，淡淡地笑了一声:“如果我想下课后约小杨老师一起去看上次没看完的展会，你觉得她会喜欢吗？”
“可能吧。”
杨粤将视线挪回了屏幕不再看他，真再多和贺知山聊几句，就又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但哪怕不去看，也能感受到身边的目光灼灼:“那你觉得，我可以我主动牵小杨老师的手吗？”
杨粤无情拒绝:“不要想着作弊。”
贺知山不满的嘟囔了几句，转过头不理人了。
几分钟后，杨粤感觉到贺知山用小指，讨好般的勾了勾她的手。
她克制住了笑意:“出了校后可以。”
“在校也可以。”贺同学开始私自修改答案。
“是扣分项。”
杨粤说完，贺知山的手就悻悻地收了回去。
杨粤感觉自己仿佛体会到了家长逗小孩的乐趣。有些不忍心看他这么委屈，拍了拍他的背。
“睡会吧，这么着急赶回来应该累了。下课了我叫你。”
她听见了贺知山的低笑:“好。”
贺知山确实累了。
下课铃响了后，杨粤晃了他好几次也没有醒。
她正好也想回办公室放一下教案，将自己随身带的外套搭在贺知山身上后，便回了办公室。
走廊上有她的同事刚刚走出门，和她打招呼:“小杨老师，里面有人找你哦。”
杨粤的眼皮跳了跳，这些天对“有人找”这件事都有点创伤应激了。
走进门，沙发上的男人正坐着深思，闻声转过头，是一张杨粤怎么也没想到的脸。
“秦明阳?你怎么找到这的?”
秦明阳看起来立刻站了起来:“托朋友问到的。”
他状态不太好，但还是强撑起了一个笑朝她伸手:“小粤，好久不见。我有事想问问你。”
杨粤礼貌地伸出了手回握，表情严肃起来:“是因为上次街上的事吗，还没解释清楚吗？”
毕竟也有她的一份责任。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要是真因为她把一家三口给拆散了，罪过可就大了。
秦明阳像是才想起来似的:“哦哦，那件事啊，解释清楚了。萱萱说的那张照片我们集体的毕业照，她说是因为你长得很好看，所以才记得这么牢的。”
真相让杨粤有些哭笑不得:“承蒙厚爱。那你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秦明阳犹豫了一会:“你……你可以给我看看你男朋友的照片吗？”
杨粤皱了皱眉:“你对我男朋友很感兴趣？”
“不、不是。”秦明阳有些语无伦次，“我需要确认一件事。你们不是情侣吗？你有他的照片吗？”
这可把杨粤难住了:“我们不怎么喜欢拍照。”
“那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他一眼，他长得很像我一个认识的人，我真的很急。”
认识的人?
杨粤开始听不懂秦明阳在说什么了。
正当她思考着要不要答应秦明阳，门口传来了贺知山飘飘然的声音:“小杨老师，你怎么不叫我啊。”
贺知山揉着眼睛走进门，和两人对峙着的场景撞了个正着。
“小杨老师有客人了?”
杨粤扯了扯嘴角:“刚刚叫你了，你没醒。”
贺知山望向秦明阳，冲着他眯眼笑了笑:“不好意思，小杨老师答应和我约会了。”
说完，他攀上杨粤的肩头就要把她带走。
杨粤愣了愣:“你等等……”
话音未落，秦明阳忽然暴起，抓住贺知山的肩膀，对着他的脸猛得落下一拳。
杨粤的大脑霎时一空。
秦明阳的眼底带着浓浓的恨意。
那一拳绝对毫不留情，饶是贺知山这样一米八七的个头也被迫向后酿跄了几步，嘴角渗出了丝丝血迹。
贺知山嗤笑一声，舌尖顶了顶泛红的脸侧，一个箭步冲上前拽紧了秦明阳的领口。
“别打！”
杨粤迅速反应过来，在贺知山的拳头未落下之前，上前双臂紧紧搂住了他的腰。
贺知山的体型比秦明阳要健硕的多，真要是上头了，一拳下去，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杨粤感受到贺知山的身体慢慢松懈了下来，才缓缓放开手。
为了防止他再出什么意外，她果断牵住了他往外走去。
“杨粤！你不能跟他走，他就是个疯子！”
杨粤的脚步一顿，秦明阳趁机追了上来，看向贺知山的视线里满是鄙夷。
“你现在已经连我过去的朋友都不放过了吗？”
贺知山讥笑一声:“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秦明阳知道和贺知山说不通道理，转而面向杨粤。
“小粤，听我的，离开他。”
杨粤的思绪乱作一团，秦明阳却像着了魔似的，猛得抓住她的肩膀。
“听我的！从小到大，所有和我有关的东西，这个神经病都要来抢，他就是个疯子！你以为他是真喜欢你吗？”
“更正一点。”
贺知山忽然抓着杨粤的手向后列了一步，正好脱离开秦明阳的手。
他脸上的表情阴鸷而自信:“杨粤她从来不是‘你的东西’。”
秦明阳的表情狰狞着，贺知山却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不信你可以问问她的选择。”
秦明阳转而看向杨粤，眼神坚定。
当两人的视线汇集在自己身上时，杨粤只觉得脑仁都疼。
短短十几分钟内，脑子里摄入的信息似乎有些超标了。
杨粤无奈，先将秦明阳推开:“多谢您的关心，我有我自己的判断。”
“杨粤！”
“够了。”
秦明阳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被杨粤皱着眉打断了。
她又斜睨了贺知山一眼。
贺知山朝她露出了个看起来非常无害的笑，杨粤却只觉得心累。
她叹了口气:“我们走吧。”
她无视身后秦明阳的声音，和贺知山漫无目的走到了教学楼下。
直到转头看了看贺知山嘴角的血丝才反应过来:“疼吗？”
贺知山正抱着她的胳膊“大鸟依人”:“嗯。”
总算有了点目标:“去医务室吧。”
正逢学校运动会，校医忙着去体育馆帮忙，临行前给杨粤知会了一声，便匆匆离开了。
“坐过去等我。”
杨粤找了半天才找到了酒精，回头看见贺知山笑盈盈的，正乖乖坐在床边看着她。
如果人能长尾巴，贺知山的尾巴恐怕已经转成了螺旋桨。
但此刻杨粤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沾着酒精的棉签触碰到伤口的一瞬间，贺知山倒吸了口凉气，向杨粤撒娇:“疼。”
杨粤拍了拍他另一边脸:“忍着。”
她看着贺知山已经有点肿起来的半边脸，在心里惆怅地抱怨。
秦明阳对着个小孩下手还没轻没重的。
打哪不好，偏偏还打脸。
本来就只有这张脸勉强能看了。
杨粤装作不经意问道:“你认识秦明阳?”
贺知山直勾勾地看着她，也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嗯。”
“什么关系。”
“法律意义上来说，他现在是我哥。”
杨粤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后继续动作。
“关系很差?”
“差不多吧。”
贺知山不耐烦地抓住了杨粤慢慢吞吞涂抹着的手:“别涂了，都被这蠢货耽误了，看展的时间都要来不及了。”
杨粤迟疑了片刻:“取消吧，我不去了。”
贺知山蓦然大睁着眼:“为什么?”
杨粤沉默着，贺知山歪了歪头，试探性地小声问了句:“心情不好啊?那我们明天再去也行。”
“贺知山。”
杨粤闭上眼叹了口气:“我感觉我好像根本不了解你。”
她有些郁闷，自己这些天为什么接连几次这么不受理性控制。
要不是今天秦明阳的出现，她可能压根就没意识到:她在对眼前人完全不熟悉的情况下，差点答应了对方的恋爱请求。
她现在看贺知山时只觉得陌生。
他的家庭状况是什么样，兴趣爱好是什么，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一无所知。
这种无可奈何的恐惧主导着她的心脏，在不断地乱跳。
“我想我们需要重新审视我们之间的关系。”
贺知山沉默了许久:“是因为秦明阳说的话，对吗?”
杨粤不知道作何回答，只是背过身默默收拾起了东西。
贺知山却忽然站起:“我真的不懂，就秦明阳那种货色，有什么值得你喜欢，值得你念念不忘这么多年的?”
杨粤有些不明所以:什么喜欢秦明阳?
“不是，这跟秦明阳有什么关系……”
“行，我也都明白了。你要喜欢他就去喜欢吧。”
小孩什么没学会，强词夺理学会了。
杨粤转过身，满肚子气在看见贺知山水汪汪的眼眶时瞬间散尽。
“你。”
杨粤语塞，又想顾及他的情面:“别乱动，脸上的伤口还没好……”
“不要你管。”
贺知山不等她说完，撞着她的肩膀，自顾自地就走了。
杨粤无奈靠着椅子叹气。
怎么偏偏对小孩上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