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罗桦逸很满意所看到的,更加自信地解说起来。
“如大家所见到的,你们这位杨老师从第三年的任教作品开始,就已经有了抄袭的端倪。不管是色彩,构图以及特殊创意,大多数这里出现的作品,她直接采用原构图,更换配色后就直接使用。”
罗桦逸一幅幅展示着,每展示一张就会在停顿数秒。
在杨粤眼中,罗桦逸的话一点不假,除了些许的直接处理上存在问题,甚至有好两副左右两边几乎是复制粘贴的黑白画面一样,如果罗桦逸不标注上哪边是她的,她自己可能都认不出来。
罗桦逸说着,敲到下一张幻灯片,播放出一张博主主页的界面截图。
“这就是她抄袭的博主‘Evens’,Y站的原创作者,粉丝数仅有5.4w。也正是因为Evens老师的粉丝并不是很多,你们这位杨教授才敢剑走偏锋,抄袭了别人整整三年多的作品依然逍遥自在!”
他刚一说完,现场立刻唏嘘一片。
罗桦逸说的激昂愤慨,原以为杨粤应该就此作罢,却发现杨粤只是静静地翻看着手机,看见他的视线才将手机屏幕熄灭:“哦哦,你说完了,是吗?”
罗桦逸气不打一处来:“是,轮到您辩解了。”
杨粤沉吟片刻,平静道:“你很喜欢这位……Evens老师吗?”
“有所了解。”
罗桦逸虽然不知道杨粤怎么突然问了个没理头的问题,但仍然自信回复。
“那您一定很了解她的作品吧?”
杨粤礼貌地笑了笑。
“画作这个东西,对于抄袭的界定非常模糊,关于什么是临摹、什么是致敬、什么又是抄袭的争议一直不断。您既然断定我有抄袭嫌疑,可以阐述一下您对于她作品创作的理解吗?”
罗桦逸简直无语到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这需要阐述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几乎就是把人家的作品直接搬过来了。”
杨粤意外地笑出了声,摇了摇手。
“不不不,我是说,您不觉得,你刚刚展示的第三、四幅画里面,我的色彩运用比她的要好许多吗?她的色彩感觉很像是随机乱组的。”
罗桦逸气得舌头都有点捋不直了,但还是耐下性子放到对应的画面。
“确实,这位Evens老师许多作品都选用了非世面主流的搭配和元素:褐色的天,白色的草,黄黑色的花,长腿的赤色蘑菇,被千只钴蓝色的手捂住嘴的少女。这也就是作品的她的特色之一,也正是新奇大胆的配色让画活了起来,又多了一层故事感……”
“不,”杨粤有些听不下去。
“对艺术不应该一味地追求猎奇独特,而是在作品适当的范围进行联系衍生和碰撞,迸发出火花。其实在我看来,这位老师的画作更像是在试色试错而已。”
罗桦逸脸色突然沉下来:“你凭什么这么说?你的AE参赛作《盛典》的配色难道还不够猎奇吗?你敢说没有抄袭别人的创意?”
杨粤无奈:“你把画面切到《盛典》。”
罗桦逸心里一万个不服,这人怕不是把自己给当成助教了?
但他还是冷笑一声,将画面切转了过来,想看杨粤最后的挣扎:“说吧。”
《盛典》是一副画面相当繁荣复杂的西方节庆图,通体白色的少女被一众欢腾的红艳人群中簇拥而起,全程只用了红白黄三种主配色,却完全不见黑墨线条的勾勒,而是全靠单一的色彩的层层叠进,将人物阴影面部轮廓描绘的栩栩如生。
在座无一不惊赞:不愧是能轻松入围国赛级别的作品。
杨粤点点头,接着描述:“这幅画我只用了红、白、黄三种色彩,是参照了西方塔罗牌配色的寓意。红色代表激情与力量,黄色代表欢乐与创意,白色代表清白与纯粹。”
“一般情况下,这样鲜艳的红和通透的白显然不能用于人体肤色描绘,所以我借用了塔罗寓意中更为抽象的表述,国赛的最后一题的主题是‘暗藏的危机’,所以用这样的配色,去展示视为神明的白色圣洁少女被红色众人拥戴的欢快场景,却没有用到塔罗中代表繁荣的绿和深思的蓝,红色是激情,更是能吞没白雪的火焰,虽然画的是乐景,但我相信您看到这幅整体为红白色调的画时,第一反应一定是不是欢乐,而是危险。”
“够了!”
罗桦逸忽然拍桌暴起:“你是看不懂旁边的对照图吗?你的构图、画风,几乎都和她的一模一样,你到底有什么好狡辩的?拿着你那套狗屁的配色说辞洗白去剽窃他人的作品的事实很骄傲吗!你不过就是仗着Evens是个色盲,才敢这么大胆地剽窃别人的作品!”
袁校长忽然捕捉到话中的重点:“你说的那位老师……是色盲?”
“是又怎么样?就能允许这个靠着抄袭上大赛的卑鄙小人上AE大赛了吗!”
袁校长愣了愣,摇了摇头:“罗先生,宋先生。我知道情况了,但我们还是请去办公室解决这件事吧,这里不太方便。”
罗桦逸不屑地“切”了一声:“为什么,心虚了?不需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了?”
杨粤苦笑一声:“配色我确实用的是和Evens完全不同的风格,但其他作品中你说的画风、细节把控相似,我确实做不到和Evens完全不同。”
罗桦逸睁大了眼:“为什么?”
杨粤沉默良久,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因为我就是Evens。”
现场霎时间鸦雀无声,却并不是因为抄袭风波被解除。
王主任瞳孔收紧,拍了拍林漾:“杨老师……是色盲?”
林漾却并不意外,点了点头:“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杨老师需要我这个助教。”
罗桦逸唐突地大笑起来:“都听到了吧,她是个色盲、是个色盲,这跟瞎子画画有什么区别哈哈哈……”
现成如死一般安静,静静听着罗桦逸的扭曲的笑声整个屋子填满。
袁校长拍了拍桌:“都来校长办公室一趟吧。”
等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已经是晚上了,杨粤的脸上憔悴,脱力般躺回了座位。
门口响起一声轻佻的口哨,杨粤闻声,看见贺知山靠着门眯起眉眼:“小杨老师,准备下班走了吗?”
“嗯。”
“走吧,带你去玩。”
杨粤觉得太阳穴直胀:“抱歉,今天我可能没什么心情,改天吧。”
贺知山走进门,在她身边弯了弯腰,努着嘴撒娇:“可是我不想改天。”
杨粤没精力和他闹:“我今天真的没心情。”
贺知山歪歪脑袋笑着:“遇到什么麻烦了?”
杨粤承认:“嗯,遇到了。”
“是AE大赛吗?”贺知山一语戳中。
“我刚刚看网上的消息,好像你比赛资格被取消了。”
杨粤没想到事情发展的这么快,瞬间感觉有团无名火在喉咙烧。
“我先回去冷静一下。”
杨粤也不想收拾了,拎起包推开贺知山就要往外走。
贺知山忽然一个箭步上前,蹲身直接将杨粤从膝弯捞起,一把将她抗到了肩上。
杨粤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惊呼,喉间堵塞的怒火彻底爆发。
“贺知山!你要不要脸!”
“不要。”
杨粤的拳头落在贺知山宽厚的肩上显得毫无威慑,贺知山还嘚瑟地将她又往上拢了拢。
“好轻啊。”
杨粤恼怒道:“放手!”
“本来想带你去看展的,但现在就去我的秘密基地吧,反正你之前你答应过,会陪我一起去的。”
“我说过我今天不想去!”
杨粤挣扎了两下,毫无作用。
贺知山扫视了一圈,将杨粤椅子上的小毛毯拿起,搭在了杨粤身上。
“不想被别人看见就别乱动,遮好了。”
杨粤还没来得及反应,视线就已经被毛毯剥夺。
只看见光滑的瓷砖地板变成了水泥路,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人声,已经在校园里了。
贺知山走的不算快,但她还是往里面又缩了缩。
即使毯子其实将她藏得很好,她的脸还是不自然地烫了起来。
幸好现在这个时间学校里已经没多少人了,不然她肯定再也不敢出现在学校门口了。
贺知山走了一会后终于停下来了。杨粤感觉到托着她的小腿,一手压着她长裙的衣摆将她慢慢放下,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温和。
“不要抖了,别怕。”
自己在原来抖吗?
杨粵紧闭上眼,放弃了思考。
她感受到贺知山正一手托着她的腰,把她缓缓放到了个狭小空间内的皮质实心椅上,随着小声的碰门声,鼎沸的街区似乎被阻隔了,贺知山的声音也从前逐渐传到了左侧。
贺知山慢慢将盖在她头顶的毛毯掀开,她才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一辆车的副驾驶位上。
贺知山看向她的脸,盯了很久后,紧紧皱起了眉:“你别害怕,我只是看你状态不对,带你出去散散心而已。”
杨粤愣了几秒,摇了摇头:“我没有怕。”
贺知山一改往日的玩味,忽然长叹了口气。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眼底。
“那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比赛什么的私设居多,大家看个热闹就行。(小声)
编的,全是乱编的,别信,你们要是大概懂那个……(拿手比划)(比划比划)就是那个……(比划)那个意思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