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虞尴尬地端坐在病房里的小沙发上,一动不动。
她捧着傅庭礼递来的茶水,指尖在纸杯上不安地摩挲着,硬撑着笑意看向对面的周露清。
混乱的思绪渐渐理清。
傅庭礼没有按时回国不是因为什么金发美女,而是因为周露清的病情突然加重,他这几天一直在医院陪伴。
而她,不仅在医院里丢人现眼地哭了一顿,还不知好歹地管周露清叫了声“妈”?
姜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露清的打扮端庄高雅,却难掩神色中的些许憔悴。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姜虞。
看出姜虞神色中的一丝促狭,周露清笑容和蔼道:“阿礼经常提起你。我一直想见见你,没想到本人比照片上还要好看。”
“傅……”顺嘴的“叔叔”二字在她齿间转了一圈儿,姜虞硬生生吞了回去,讪讪道,“谢谢伯母。”
周露清打趣:“我倒是觉得刚刚那个称呼更亲切些。”
姜虞脸上火辣辣得烫。
“我什么时候和你提起过。不要逗她了。”傅庭礼见姜虞难得拘谨,替她解围。
他把姜虞手里那个被她咬烂了杯沿的纸杯拿走,换了个新的倒满,递给她。
姜虞小声道了谢,捧在双手中。
“怎么没提起过?”周露清像说悄悄话似的朝她凑近了些,小声道,“他就是害羞了才不承认。”
姜虞腼腆地抿了下唇。
“我身体不好,他在这边多呆了些日子。一直没回去,让你担心了。”
“不会。”姜虞摇摇头,笑了下,“这是他应该做的。他如果早点告诉我,我也会早点过来看望您的。”
周露清似乎对姜虞很满意,抿着笑:“还是小虞嘴甜。你要是早点来,我这病可能早好了。”
她和姜虞小声抱怨,“他把我管得可严了,我在这里都没个陪聊天的,特别闷。”
傅庭礼环着胸,无语:“你是觉得我听不到?”
周露清直起身,朝他笑笑。
周露清的和蔼让姜虞放松了不少。
她打量了下身边不苟言笑的男人,轻轻笑了一声,心想着就他这副严厉的表情,任谁看了都觉得闷。
周露清岔开话题,询问了些她的近况。
姜虞乖乖地答了。
差不多到了周露清休息的时间,傅庭礼看了眼表,打断两人:“她刚下飞机还没倒时差,我先把她送回去。你也该休息了。”
周露清正聊到兴头上,被他扫了兴,不开心地撇了下嘴。
但傅庭礼说得有道理,她舍不得让姜虞太累,便道:“行。家里正好有个客房,你带小虞直接回家吧。”
姜虞连忙拒绝:“我定了酒店,司机也在楼下,不用送我的。”
周露清:“这边酒店没国内安全,你一个女孩子住,我不放心。”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傅庭礼眨眨眼。
“……”傅庭礼叹口气,对姜虞道,“酒店不安全,还是住家里吧。”
姜虞没再拒绝,轻轻点了点头。
走之前,周露清摘下手上一枚翡翠戒指递给姜虞:“第一次见面,伯母没有准备礼物。这枚戒指是我母亲送给我的,我很喜欢,就当做礼物送给你吧。”
姜虞一怔,连连朝她摆手:“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不贵重的,只是一份心意而已。”周露清拉着姜虞的手,把那枚戒指轻轻放在她的掌心。
姜虞有些为难地看向旁边的傅庭礼,周露清笑道:“你看他做什么,和他无关。之前你帮我挑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这是回礼。”
“可是……”
周露清嗔怪:“怎么?嫌弃我的礼物不够贵重?”
姜虞连忙反驳:“不是!”
她没再推辞,握住那枚翡翠戒指。冰凉的触感抵在掌心,姜虞轻声道谢:“谢谢伯母。”
周露清笑了笑:“记得常来看我。”
姜虞点点头,和傅庭礼一起出了病房。
走到楼下,姜虞摊开掌心,将那枚翡翠戒指递到傅庭礼面前:“这个太贵重了,你帮我还给伯母吧。”
傅庭礼一手抄兜,漫不经心地睨了眼:“她送你的,和我没关系。你要还,自己还。”
“你……”姜虞撇撇嘴,硬生生拉起他抄在兜中那只手,塞进他的掌心,“这是你妈妈的东西,当然你去还。”
傅庭礼抿起一抹笑,没有收那枚戒指,而是顺势牵起她的手,把戒指戴在她的指间:“你那声‘妈’叫得那么干脆,她也不好白占便宜,是不是?”
阳光在碧绿的戒指上缓缓流转,颜色变得通透清澈。
姜虞脸上好不容易消缺的烫意再度燃起,她气鼓鼓地瞪他:“你再提……!”
傅庭礼笑容不减,牵着她往外走:“不提了。”
出了医院,雨也停得差不多了。
天空如洗般碧蓝澄清,雨水顺着房檐滚落,在石板路间留下深深浅浅的小水洼。
傅庭礼问她:“你想走过去还是坐车过去?”
“离着远吗?”
傅庭礼指了指不远处海德公园的大门:“穿过去就到了。”
姜虞沉吟了下,她还没去过海德公园,便道:“走回去吧。”
她把地址发给司机,自己则和傅庭礼进了海德公园。
天空碧蓝如洗,层层叠叠的云彩在空中飘浮。
公园内一望无际的草地沾染着还未晾干的雨水,新鲜的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湿润的味道。
河边有成群结队的鸭子和天鹅悠闲地散着步,姜虞看着好奇,跑过去和它们玩了半天。
玩够了,她牵起傅庭礼的手,慢悠悠地走在草坪间的小路上。
傅庭礼问她:“你怎么跑英国来了?”
姜虞猝不及防,摸了摸鼻尖,小声道:“不是说了……想你了。”
傅庭礼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了下她的掌心:“小虞,你知不知道自己说谎的时候会碰这里?”
他伸手,轻轻点了点姜虞的鼻尖。
姜虞心虚地低下头,朝后退了一小步,犹犹豫豫道:“也不算骗你嘛,你这几天都没怎么理我,确实想你了。而且……”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傅庭礼抬了抬眉,静静等着她的解释。
“你自己都不知道?”
“什么?”
姜虞从兜里翻出手机,找到网上那条新闻,递到傅庭礼面前:“你自己看。”
傅庭礼认真看了半晌,兀自笑了起来:“你当真了?”
“当然啊,你敢说这张图上的人不是你?”
姜虞愤恨地戳了戳照片上那个和金发美人聊天的男人。
傅庭礼抬手捏了下她的脸,没想到她的脸看上去只有巴掌那么大,没有任何多余的肉,手感却是意外的软糯。他不由自主地又捏了下。
“她住我母亲隔壁,那天是在和我问路。”他扬了扬眉,“姜小姐,请问你是对自己没有自信还是对我没有自信?”
姜虞鼓起腮帮:“没办法啊,我俩的美属于同一类型,很像你喜欢的类型。她好像还比我还更好看些……”
姜虞认真地端详照片片刻,默默感慨欧洲人的五官也太深邃太好看了。
傅庭礼被她气笑了:“姜小姐,我喜欢的可不是你的厚脸皮。”
“……”姜虞默了默,不服气道,“那你喜欢我什么呀。”
傅庭礼故作沉思,半开玩笑道:“……喜欢你的灵魂?”
姜虞皱了下眉:“那不还是喜欢我的美貌!”
毕竟美貌才是她的灵魂!
傅庭礼好笑地摇摇头,把她抱进怀里,轻声问:“就是因为这个才哭得那么厉害的?”
姜虞把脑袋埋在他的胸前。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件事,闷闷地应了一句:“呃……嗯。”
傅庭礼觉察出她的不对劲,稍微松开了她些:“是不是还有别的事瞒着我?”
他突然想起前段时间,有几次视频她也哭了,只不过很快都换上一副大大咧咧的表情,他才没当回事。
现在想来,那会儿她就有些不对劲。
傅庭礼蹙了下眉,对自己的迟钝十分懊恼。
姜虞低着头,蹭蹭鼻尖,支支吾吾道:“没有……”
“姜虞?”
他的语气骤然严厉了几分,姜虞知道这回自己没法糊弄过去了,只能原原本本把国内发生的事告诉她。
网暴、造谣、与梦想失之交臂……姜虞越说越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接二连三地滚落。
她发现自己每次在傅庭礼面前都会变得脆弱,明明面对那些污蔑,她那么勇敢,像个战士,可此时却无法绷住情绪。
就像刚见到他时也是这样,莫名地觉得自己安全了,可以肆意宣泄情绪。
看她哭成泪人儿,傅庭礼也不忍心和她生气了。
他抬手抹掉姜虞眼角的泪水,柔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姜虞颤抖的声音里裹着哭腔:“你、你那么忙……不想让你担心嘛……况且、况且已经解决了,没什么好说的。”
傅庭礼叹口气,揉揉她的脑袋:“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多依靠我一点?”
他牵起姜虞的手,在她面前轻轻扣住。十指交缠,姜虞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
“小虞,你现在不是独自一人。有我在,我会保护好你。不要总是依靠自己,学会相信我,好么?”
姜虞讷讷地看着他,轻轻点了下头。
自从余静去世后,她无依无靠,渐渐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
外人眼里她蛮横自大,永远不会吃亏,只有她知道那个带满刺的外壳里的自己是多么软弱。
即使和他在一起,她也没考虑过依靠他。
她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穿着伪装,像个战士一样对抗一切。
可他好像一眼看穿了她的伪装,告诉她,不要怕,我来保护你。
姜虞想起他之前说的话——
是她自己把自己锁在了小黑屋里,不敢出来。
或许,那个屋子的钥匙,就握在他的手里。
清风拂过,裹着雨后的湿润。
傅庭礼再次把她揽进怀里,柔软的发丝蹭在他的下巴上,痒痒的。
他沉声道:“还有,记住一点。你很优秀,这件事无需用什么协会来证明。”
姜虞有点哽咽,轻轻地“嗯”了一声。
-
回到公寓,司机已经提着姜虞的行李箱等候在门外。
他帮姜虞把行李箱放到公寓里。
姜虞拎着箱子在公寓里转了一圈。
这里不似傅庭礼在国内公寓的布置,是典型的英伦布置,复古典雅,倒是显得温馨了不少。
姜虞把箱子放到一间卧室前,往里指了指:“我住这里?”
傅庭礼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整个人转了个个儿:“那里。”
姜虞嘻嘻一笑,揶揄地瞟他:“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住一间嘛?”
“你是想发生点什么么?”
姜虞眨眨眼:“会发生什么嘛?”
傅庭礼眯了眯眼,俯身在她耳窝吹了口气,嗓音低沉:“你说呢?”
姜虞的耳尖瞬间潮红:“你、你不会的,我相信你!就连下药都对你没用,在我心里你不是那种人!”
傅庭礼笑了笑:“再试试不就知道了?”
姜虞哪儿敢再逗他,立马拎着箱子去了对面的客房。
她就是逗逗他嘛!这男人怎么这么较真!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更!稍微晚点!别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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