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三十六个吻

宴会结束将近十一点。

傅庭礼到家后将外套递给慧姨,又让她帮自己煮了碗面。

从浴室出来,慧姨已经准备好热腾腾的清汤面,放在餐厅的桌上。她朝傅庭礼指了指桌上的手机:“先生,您的电话刚刚一直在响。”

傅庭礼拿起电话看了眼,太阳穴突突直跳。

姜虞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中间还夹杂着一通齐纪打来的。

他给齐纪回了通电话。

电话接通,他问:“什么事?”

齐纪没想到傅庭礼这个时候会给自己回电话,愣了下说:“没、没什么事……就是姜小姐说打不通您的电话,我就打了一通。”

知道不是工作上的事,傅庭礼放下心,执着筷子挑了挑碗里的面,淡声道:“不用管她。”

拍卖会结束后,姜虞非要一起庆祝协议到期。正巧林可找到姜虞,问她收拾会场的工作安排,傅庭礼便没等她,直接回了家。

他本以为姜虞累了一整天,忙完收场的工作就消停了。没想到她还想着庆祝的事,给他打了那么多通电话。

“呃……”齐纪顿了下,犹豫道,“她还要了您的住址。”

傅庭礼执着筷子的手一顿。

“你给她了?”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沉默。齐纪知道自己闯大祸了,委屈地解释道:“姜小姐说您着急要她还工作上的东西,但是您还没给她地址就联系不上了。我看您没接电话,她又着急,我就信了……”

傅庭礼:“……”

他抬手掐了掐眉心,“齐纪。”

“傅、傅总……”

“明天给你放天假,在家好好感受下失业的滋味。顺便想想自己以后该怎么做事。”

“傅总,别……!”

电话掐断,只剩忙音。

齐纪欲哭无泪。幸好过了今天就要和这位姜小姐江湖不见了,不然自己迟早被她搞失业。

傅庭礼挂断电话,看到姜虞发来的短信:我到楼下啦,记得开门(0)

后面配的小表情难掩她的得意之色。

傅庭礼无奈,只能和楼下的管家报备访客。不一会儿,门铃响起。

正在收拾厨房的慧姨跑去开门,却发现傅庭礼已经先她一步走到门口。他扣住门把手,淡声道:“我来吧,您回去休息就行了。”

慧姨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应下,离开了。

打开门后,姜虞从防盗门后探出一颗小脑袋,两眼弯弯地朝他扬了扬手里的酒瓶,笑容好不得意:“Surprise!”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又生不起气来了。

傅庭礼往旁边让了下,示意她进来。

姜虞已经换掉那身礼裙,只穿了件衬衫牛仔裤。衬衫摆被她系成蝴蝶结,隐约能看到平坦的小腹和肚脐。

她抱着酒瓶随着他进了屋子,小声吐槽道:“你住这么高做什么,知不知道我……”

话音未落,有什么从屋子里蹿了出来,蹭着她的裤脚打了个滚,露出白花花的肚皮。

“呀!是你!”

姜虞眼睛亮了亮,毫不见外地把酒瓶和包包扔到沙发上,弯腰抱起躺在自己脚边的小家伙。

许久不见,曾经那只瘦骨嶙峋的小英短被养得白胖胖的,毛色溜光顺滑,只有那张小脸还是保持着原有的俊俏。

姜虞把猫抱在怀里,有些意外地对傅庭礼道:“没想到你真的收养它啦?”

她还以为傅庭礼那天把猫带走会把他送到领养机构,找个爱猫的人收养。

没想到他说的“好人家”是自己。

傅庭礼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大概是听到小英短的动静,一只暹罗也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他看姜虞面生,只远远地站在门口,警惕地望着她。不一会儿,试探性地往她旁边踱了两步。

那只暹罗比英短还要俊俏,只是前腿似乎有伤,走路时有些跛。

姜虞朝他伸手,好奇地问傅庭礼:“他也是你收养的吗?”

傅庭礼从厨房倒了杯柠檬水给她,道:“捡到的时候腿受伤了,应该是被主人抛弃的。”

暹罗试探性地嗅了嗅姜虞的指尖,在她掌心里蹭了蹭脑袋。

“没想到你还有收养流浪猫的爱好。”

“有时看到就捡回来了。”

姜虞怔了下:“不只这两只?”

傅庭礼点头:“家里养不下那么多,剩下的都送领养站了。”

怪不得那天看到那只流浪猫,他会带回来。

姜虞有些惊讶,傅庭礼这人看上去冷心无情,就连家里的装修都是毫不意外的单调黑白,但他对猫倒是挺有爱心。

姜虞抱着猫,问:“那它俩叫什么呀?”

空气突然陷入沉默。

姜虞:“……这么久了,不会连个名字都没有吧?”

“很重要?”

“当然啊,不然你想叫他们的时候怎么办?”

傅庭礼想了想,他似乎没有这种烦恼。

两只猫在他家十分自由,想在哪儿呆着就在哪儿呆着,没有需要叫他们名字的时候。倒是慧姨喂他们吃东西的时候会管他们叫“咪咪”,也分不清到底在叫谁。

姜虞嫌弃地叹口气,道:“我帮你起名字吧。”

她歪头想了想,贼兮兮一笑,“就叫北极熊和大白鲸怎么样?和你……不是,和他们挺配的。”

傅庭礼:“……?”

哪里配?

只是个名字而已,傅庭礼也懒得管了,便道:“随你吧。”

姜虞嘻嘻一笑,抱着怀里的英短就叫:“熊熊,以后你就有名字啦。”

两只猫和姜虞玩了会儿,没多久,窝在姜虞怀里睡着了。姜虞把它们送回窝里,从包里翻出一个没有logo的黑丝绒盒。

“这个还给你。”

她也没骗齐纪,确实来还东西的。

傅庭礼睨了眼盒子:“既然给你,没要要回来的意思。”

“那我也不好意思要嘛。”姜虞虽然也喜欢那条项链,但不愿随便要他的东西。她把盒子放在茶几上,从酒柜上捡了两只高脚杯过来,打开自己带来的那瓶上好的红酒,“你就告诉我,我戴着好不好看?”

她满是热忱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傅庭礼不得不回想了下姜虞晚宴上的打扮。酒红色鱼尾长裙勾勒出她的窈窕身材,与颈间那条钻石项链相得益彰。奢华的钻石项链并未夺走女人的风头,反而成为了最好的装饰品,衬得她整个人熠熠夺目。

那条项链是他曾买给大姐的礼物,大姐试了一下就摘掉了,说钻石太亮眼她压不住,让他找个合适的人送。

傅媱向来以气质出名,她都压不住,去哪里找压得住的女人。

他想着姜虞多半会喜欢这种花哨的珠宝,却没想到和她竟然这样配。

男人拢回思绪,喉间轻轻滚动,轻声应了一句:“嗯。”

收到他肯定的回答,姜虞像个小孩似的开心地弯了弯唇。

傅庭礼这人天天冷着张脸,让他夸奖一次可太不容易了。他的夸赞可比收下那条项链还要让她高兴。

她抬眸看了看表,还有几分钟就十二点了。

姜虞把酒倒进高脚杯中,递了一杯给傅庭礼,轻轻碰了下杯:“来,庆祝我们活动顺利,还有,终于要恢复单身啦!”

-

骤雨后的江城渗着凉意,空气都变得湿漉漉的。

姜虞胳膊搭在露台边沿的玻璃围栏上,眺望着远方的万家灯火。

就在十几分钟前,她恢复了“单身”。要不是傅庭礼拦着,她真想把那两份恼人的协议撕碎,从高层上一把扬下去。

协议签得离谱,白送了傅家一个项目,还给傅庭礼当了两个月的便宜女友。这下终于结束,不用再给他当工具人了。

姜虞咧嘴笑了笑,饮尽杯中的红酒,又从旁边拿起酒瓶,准备再倒一杯。

她喝得微醺,脸颊氲着一层薄薄的绯红。夜风浮动,吹灭了脸上的些许烫意。

倚在一旁的傅庭礼见她还要再喝,抬手拿走她手里的瓶子:“别喝了。”

姜虞晕乎乎地摇了摇头,又跑去他的酒柜挑了瓶新的,打开倒了一杯。

回到露台,姜虞得意洋洋地朝他扬了扬手中倒满红酒的酒杯,笑嘻嘻道:“不让我喝,我就把你家的酒全都打开。”

傅庭礼无语,没再管她。

姜虞靠在露台边,问他:“傅嘉远真的不回来了?”

傅庭礼漫不经心地摇着手中的酒杯,淡淡答道:“或许。”

姜虞托起下巴,看着远处的景象发呆:“那个白嫣然有什么好的,至于为了她放弃一切?”

她啧了一声,“还搞得我像个没人要的弃妇一样。”

她抓住傅庭礼的胳膊,指了指自己:“你说,我比那个白嫣然差在哪里?”

傅庭礼道:“我不认识那位白小姐。”

姜虞不满地撇了下嘴,小声嘟囔:“真讨厌,连骗我下都不愿意。”

傅庭礼睨了她一眼,问:“如果嘉远回来,你有什么打算?”

姜虞歪头想了想,望向他。

“别想了,我不会再帮你做这种事。”傅庭礼淡声道。

姜虞:“……不厚道。”

她在心底默默腹诽,拿了项目就跑,真是渣男。

姜虞冷哼一声,不满道:“没有你我也有的是办法。但凡傅嘉远敢回来,我就让他也尝尝被抛弃后受尽嘲笑的滋味。”

傅庭礼捧着酒杯,微垂下眼眸。他有些不解:“既然不喜欢,何必再纠缠下去。他值得你这么做么?”

姜虞愣了下,沉思片刻,她道:“他击碎了我所有的骄傲,我没法原谅。”

浓稠的夜色中有一抹红光划过,姜虞仰起头,漫不经心地望着那抹小红点。

红光消失在夜幕的另一端,姜虞收回目光。

她抿了口红酒,侧过头问傅庭礼:“我这么对傅嘉远,你会不会介意啊?”

虽说傅嘉远是傅庭礼的侄子,两人年纪也相仿。但两人从小到大,鲜少呆在一起,渐渐地,观念也变得不同,接触得更少了。

傅庭礼的神色很淡,没有一丝波澜:“不会。他需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姜虞笑了笑,道:“你这人真是无情。”

她伸手戳了戳他心脏的位置,“傅叔叔,当初你要是愿意联姻多好。我们两个没有感情的人在一起,就不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了。”

傅庭礼没有回应,而是问道:“你为什么会选择联姻?”

姜虞一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们这样的,有几个能逃过联姻的命运?还不如屈服于现实。”

傅庭礼望向她:“你不是会‘屈服于现实’的人。”

姜虞眨眨眼:“傅叔叔,我说过,利益才是婚姻的基础。爱情或许可以调节婚姻,但没有利益绝不会长远。既然如此,我何必非要浪费时间浪费感情去追求所谓的爱情?”

姜虞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给自己和傅庭礼倒满,“给你讲个很无聊的故事吧。你知道兴海能源的余家吗?”

傅庭礼微微含颌。兴海能源是江城最早做能源生意的那批企业,在江城根基深厚,也算是名门望族。他们之前有过合作,自然知道。

“我妈是余家最受宠的小女儿,在帝都上大学的时候认识了我爸。那会儿我爸还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可是我妈就是喜欢他,不惜和所有人作对,非要嫁给我爸。他们两人结婚后,姥爷不忍心女儿受苦,就在生意上照顾我爸。还好我爸不负所望,很快就把公司做了起来。

“那会儿我爸妈的事在圈里算是一段佳话,别人都羡慕我妈嫁给了爱情。”

姜虞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哽咽,“可是后来……后来我爸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工作忙,顾不上我妈。我妈去世那天他还在外地出差,都没能陪她最后一程。我妈去世后不到两年,他又娶了别人,和余家彻底断了往来。他明明说过会爱她一辈子的,可后来呢?还不是娶了别人……”

姜虞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她的声音彻底噎住。

隔了良久,她轻哂一声:“你看,什么狗屁爱情。”

这是她第一次说出这么粗俗的话,但她情绪激动,忍不住这样说。

姜为民对她固然好,但更多的是出于对余静的愧疚,他想让姜虞原谅自己的选择。

怎么可能原谅。

他永远不知道是自己对她的伤害让她心甘情愿地用下半辈子做一枚商场上的棋子。

“所以我下定决心不对任何人动心,也不会谈恋爱。”姜虞抿了抿唇,“与其被辜负,不如选择一段能够维持长久的婚姻,各取所需,合作共赢。”

傅庭礼静静地望着姜虞。此时的她眼里有愤怒,有倔强,更多的是失落。

与往日那种骄纵却明艳的神情丝毫不同。

鬼使神差的,他抬手,轻轻拭掉她眼角的泪痕。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傅庭礼收回手,掩唇轻咳了两声。

“其实你父母的事情只是个例,不用因此禁锢自己。我想,你母亲也不愿看到你做这样的选择。”

姜虞怔了怔,瞬间变回往常那般神情,笑了笑:“或许吧。”

-

不知喝了多少酒。

每每聊到她父母的事,姜虞的状态都不是很好。她恍惚地看了眼桌上堆满的空瓶,意识逐渐回拢。

傅庭礼已然离开,只剩她一个人靠在露台上喝闷酒。

夜风拂过,姜虞打了个冷颤,意识也渐渐清晰了些。

她回屋找到自己的手机,点开屏幕,已经一点多了。

傅庭礼靠在客厅的沙发假寐。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一片皎洁的月光洒在地板上。姜虞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轻唤了他一声:“傅叔叔。”

傅庭礼没有理她,依旧闭着眼睛。

姜虞轻轻笑了声,心想着这人的酒量太差劲了,还不如她。

姜虞蹲下身,一手支在沙发的扶手上撑住下巴,静静地看着他。

即使喝醉,傅庭礼的睡相也十分规矩,没有任何声响。

她托着腮,见男人眉宇间微微蹙起,拢起小小的褶皱。姜虞伸出指尖点在他的眉心处,小声嘟囔:“怎么老皱着眉啊。”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她能看清男人的侧颜,棱角分明,端正俊朗。

视线顺着指尖下滑。

男人的眉目周正,鼻梁高挺,只是唇薄了些。

都说唇薄的人大多无情,他确实也是个无情寡欲的人。

姜虞脑袋一歪,指尖不由自主地顺着鼻梁那条直线向下滑,最终停留在男人微抿的唇上。

她声音有些哑,轻声道:“傅叔叔,如果当初订婚的是我们,该多好。”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指尖,心里开始蔓延一抹难以言说的情绪。

——就仿佛夏娃第一次看到伊甸园中的苹果。

指尖还残存着他唇上的温度。

那两片唇瓣就像是树上的苹果一般,色泽诱人,充满禁忌。

那一瞬间,她突然很想知道夏娃品尝的苹果,是什么味道的。

姜虞的心跳骤然加快。好在意识瞬间清晰,姜虞快速收回手,为自己那一秒的念头感到羞耻。

她急于从他身边逃走,猛地站起身,却没想到自己蹲得太久,脚下发麻,还没走两步就失去了平衡。

姜虞眼疾手快,一只胳膊撑住扶手,另一只胳膊撑到沙发靠背上。

可这一切还是来不及了。

唇间有温热柔软的触感,混着淡淡的红酒香气,令人心跳加速。

那一刻,她仿佛知道了伊甸园里苹果的味道。

姜虞惊恐地睁大眼睛,不敢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自己碰触到了什么。

“对、对不起!”她慌张地站起身,顾不上还没缓过劲来的脚,抓起沙发上的包,落荒而逃。

“啪嗒”一声,门撞上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就在门关上的不久后,浴在黑暗中的男人微微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傅·心动刚自知x姜·心动不自知~

下章小傅回归,傅总即将踏上漫漫追妻路~

这章双更合一,补上之前落下的那更!明天还是晚上九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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