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仞峰主峰。
原本在大广场中央聚集的弟子早已被疏散到边上,他们满心的震撼加一脸的呆滞,像个身不由己的看客,被迫围观自己并不情愿去看的一系列剧情,然后沉浸在深深的迷茫中无法自拔。
如果把引发这一系列事件的主角换成别的任何一个人——谁都可以,只要不是楚言,他们说不定还不会这么受刺激,可偏偏就是楚言,就是那个谁都认识、谁都知道、谁提起她都会说句好的楚言。
许多弟子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更有过分仰慕楚言的人心里升起了危险的念头,只因前方打斗中的高阶修士灵压太重,压得他们双脚无法动弹,这才无法付诸行动。
一声巨响,楚言和那凌云阁弟子一同被摔到地面,待扬起的飞尘散去,他们看到的就是如蜘蛛网一般爬满地面的裂痕,以及裂痕中心最先着地的楚言和楚言身侧同样伤痕累累的墨羽。
墨羽看起来比楚言好些,虽单膝跪地站不起来,但至少还有力气,能仰头看向上空的敌人,咬牙的模样盛满了生机。
楚言就糟了,她倒在地上,眼睛虽然睁着,但却没了焦距,身体也一动不动,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不……”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奇怪的单音,夹杂着极力忍耐的抽泣声。
墨羽将手里攥着的碎石一点点撵成粉末,试图以此平息心中的恼怒,可惜效果不大,他给同门传音的时候依旧用上了咆哮“你们怎么还没来!!!”
同门中有几人的回答稍稍安抚了墨羽,回答的内容是“到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墨羽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铃铛的脆响,以及衣袂翻飞的动静。
墨羽不记得哪位同门身上带有铃铛这样的标志物,但因刚刚的回应,他下意识便觉得身后来人是他联系上的同门。
结果一回头,他就看到了将楚言拥在怀中的临息。
本该夺目的似血红衣被临息的大魔头气场压得死死的,俊美容颜因他低头望着楚言的姿势而看不真切,只瞧见那披肩长发色泽如墨,透着丝绸般柔顺的光泽。
他怀里的楚言则与他截然相反,不仅衣服在打斗中被弄脏弄破,银色的长发也乱糟糟的,因为染上了一层灰而显得黯淡无光。
临息一边给她灌注灵力,一边抬手擦拭她脸颊上沾染的血迹和灰烬,旁若无人的态度使得他们此刻的模样像极了一副水墨画,明明墨羽就在边上,离得非常近,可就是被隔开了一层无法触及的距离。
偏偏墨羽毫无所觉,开口就打碎了那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对着临息喊了一声“师叔!!”
这绝对是墨羽近几年来喊师叔喊得最情深意切的一次。
临息抬眸看了眼墨羽,问“怎么回事?”
临息当初走的时候忘了收回楚言脚上用作定位和危险警报器的脚环,之后想起来了,又因私心没去收回。刚刚耳钉发热他还想和上次一样,替楚言解决了危险就回来,不让楚言发现自己,结果一来就看到楚言倒在地上,从未有过的凄惨和狼狈。
说不生气是假的。
墨羽也很上道,捡着关键信息三两下就说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期间对楚言的称呼也一直都是“小师妹”,让能听见他说话的人都感到了些许的违和。
半空中飘着的仙盟修士认出了临息,一个个都不太敢说话,只提醒了万仞峰掌门一句“是妄湮真人。”
万仞峰掌门不曾和临息打过交道,但也从别人口中听说过他,知道他虽是魔修,却因凌云阁的特殊性无人敢多说什么,以至于到了如今,整个上界都拿他无可奈何的地步。
万仞峰掌门自认不能与其抗衡,便放下了刚刚非要拿下楚言的蛮横,试图捡起道理来和临息讲,然而还没等他出声,就听见临息问——
“你们要对我徒儿做什么?”
……徒儿?
墨羽对楚言的称呼再加上临息这句话,使得众人心里升起了一个近乎荒谬的猜测。
万仞峰掌门更是因此猜测,说了一句“真人,此女乃是我万仞峰门下的弟子……”
话没说完,恐怖的灵压瞬间笼罩整个主峰,那些飘在空中的修士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如楚言刚刚被摔到地上一般重重砸落地面。
一声声几乎重合的巨响震耳欲聋,地面也发生了剧烈的摇晃,扬起的尘土不仅遮挡视线还呛鼻,还好临息顾及楚言开了一层隔离用的结界,墨羽离得近蹭到了来自师叔难得的体贴,小脸上满是乐呵。
而被强制从高空上摔下来的修士也发现了,临息的灵压质感、气味,都与刚刚和他们交手的楚言一般无二。
也就是说,楚言的灵力脉络是由临息的灵力构筑而成。
真是再没有比这更能证明两人关系的办法了,至于为什么这位大佬的弟子会沦落到万仞峰,被摔得七荤八素的修士们也不敢问。
崇尚实力没有规范的条例约束就是会这样,你强时自然你爽,可一旦有人比你更强,你就只能憋着。
临息撕裂空间,带着楚言离开万仞峰,走的时候没留意,把墨羽落下了。
墨羽看看四周的万仞峰弟子,又看看远处虎视眈眈的万仞峰掌门、长老以及仙盟的修士,险些没吐出一口血来。
但幸好,墨羽之前搬的救兵及时出现——
“我来晚了?小师叔呢?”一个抱着稻草人玩偶,眼球全黑衣服破烂的小男孩落到墨羽身边,四处张望着问墨羽。
按照辈分,墨羽的师妹就是他的师叔。
墨羽伤太重起不来,就把手递给小男孩,让他拉自己一把“被大魔头带走了,丢下我一个人在这,真是太没良心了。”
“你的话,就算一个人也没关系吧,魅体天成,谁会舍得伤你。”小男孩抓住墨羽的手,然而因为身高问题,他并没能把墨羽从地上拉起来。
墨羽“……”
小男孩“……不是我太矮,是你太重。”
“哎呀,师姐怎么坐在地上,衣服都弄脏了。”又一道声音从墨羽身后传来,对方从墨羽背后扶起墨羽,还趁机在墨羽身上摸了两把。
墨羽怒道“滚!老子是你师兄!”
觊觎墨羽女体的师妹并不把墨羽的咆哮听入耳中,甚至还捏了捏墨羽的腰……
“欸?”
入手紧实,半点没有女子的柔软。
师妹蹙起眉头,把手移到了墨羽胸前,摸后毫不留情地将墨羽推了出去,万分嫌弃“说好的二十年呢,师叔说话不算话。”
墨羽也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不仅变回了男人,也恢复了力气,虽然伤还在,但自行离开已然足够。
“还算师叔有良心。”
小男孩“刚刚还叫人大魔头,这就改口了?”
三人在别家地盘上泰然自若,无端端就显出了一股子嚣张意味。
万仞峰一位长老记恨刚刚的一摔之仇,朝着凌云阁三人开口,假意请他们留下做客,实则是想要软禁他们,作为要挟凌云阁的筹码。
动不了妄湮,难道他们还动不了凌云阁的普通弟子吗,就算天赋异禀又如何,这里可是万仞峰的地盘,对方又只有三个人,他们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然而……
“阿弥陀佛。”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佛修站在那位长老身后,道了声佛号,曰“多谢施主好意,只是贫僧等人还有要事,就不打扰了。”
音落,一个接一个的凌云阁弟子出现在主峰大广场,他们衣着奇异造型古怪,不仅有佛修音修剑修这样的普通修士,还有头戴繁复银饰露腿露腰的蛊修、满身黄纸活像个僵尸的符修、浑身雪白刺瞎人眼的灵修……充分展现了凌云阁的收徒范围之广,叫人叹为观止。
不仅那长老吓了一跳,其他修士乃至于从头到尾都说不上话的万仞峰弟子也被突然出现的一众凌云阁弟子吓到。
小男孩无语“你到底叫了多少人来啊。”
墨羽答曰“为了避免师叔痛失爱徒为祸上界,我把能叫的都叫来了。”
就很骄傲。
……
惑意宫。
九霄从暗道里出来,看着外头并不明媚的日光,寻思着要不要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今天一大早他来找临息,不知怎么的就和临息一块误入了惑意宫的暗道,期间他们无法和外界联系,也用不了传送阵法,只能一路走到惑意宫最底下,看到了惑意宫前一任主人的坟墓,以及那堆积如山不比凌云阁仓库差的各色奇珍异宝。
因为他们的闯入墓室开启了机关,待临息毁掉机关得了传承,九霄正要和他一块离开,结果临息突然就不见了。
可怜的九霄没有自家师叔撕裂空间的能力,在底下兜兜转转许久才走出来,期间遭遇各色陷阱,别提多惨了。
好不容易从暗道里出来,身心俱疲的九霄站了一会儿,突然就听到身后拐角的地方传来窃窃私语——
“……你说尊上的心魔是不是在坑我们。”
临息入主惑意宫后,不知是真心臣服还是故意讨好,一众妖修魔修都称临息为“魔尊”。
九霄确定这阵子临息的心魔都不曾出现过,便猜对方所言是指临息的心魔故意告诉浅渊一众魔修妖修小师妹的模样,让他们以为自己找到了临息弱点这件事。
这样的抱怨在浅渊算是老生常谈了,毕竟除了蜃妖,还有不少魔修妖修在这件事上吃过亏,因此他们都觉得那心魔是故意害他们。
不过难得,这次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
“许是心魔自己也没想到吧,尊上是喜欢那女子,也是真的想那女子死。”
“还有这样的?”
“那是你见识少,这世间有求而不得到处寻求替身的,自然就有求而不得后连相似模样都不愿看到的。”
“因爱生恨?”
“不然呢。”
就在这时,一个原型为鸟,声音嘈杂难听的妖修飞了过来落在屋檐上,十分八卦地和他们分享自己最新获得的消息“尊上带了心魔之前说的姑娘回来,那姑娘似乎是瞎了,尊上直接把自己的眼睛给了她一只。”
先前被说见识少的妖修问身旁的魔修“因爱生恨?”
被秒打脸的魔修“……”
听墙角的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