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之上,楚言坐于上首,扶额无言。
她刚刚听初雨简单地说完了她这五年来的经历,才知道这些年从商的初雨做了份兼职,利用自己给她的那些东西,替自己夺回了天下。
偏偏楚言给的东西还都是根据下界所需以及初雨自己的提议给准备的,所以都正正好地用在了刀刃上,为初雨在朝堂之上了足够的话语权。
而初雨之所以一直不肯告诉楚言这件事,就是怕楚言不赞同她的坚持,非要把皇位让给自己的弟弟妹妹。
过了片刻,消化完信息的楚言不愿再浪费时间,继续问道“除灵塔又是怎么回事?”
初雨和罗相对望一眼,最后是罗相对楚言说道“四年前,一名叫扶摇的小国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据传此乃上界修士所为,那修士还直言,灭国只为消气,因为仁慈才挑了个人少地小的国家。这一消息传开后,各地皆是人心惶惶,更有离我们近些的小国,特地派来使节,说是愿意归顺我国。其中曳国有个名叫司徒顺的,被其国主送来都城,说是他曾登过天阶,虽半途下来了,但也算半个修士,此番押解送来,算作归顺的诚意。”
楚言蹙眉“没到上界那就还是凡人,怎么就算半个修士了。”
罗相“初雨姑娘也是这么说的。”
初雨斜了他一眼,这老头可真行,俩月前还拿她当过宫婢的事贬她呢,一到陛下面前就改成“初雨姑娘”了,德行。
罗相没去管初雨投来的鄙夷眼神,继续道“所以吾等并未将那司徒顺如何,直接便放了。司徒顺是被故国强行送来的,来前他的家人为了护他被曳国国主处死,他孤苦无依又不愿回去,就在都城住下了。可曳国送人来时大张旗鼓,所以都城之内不少人都知道他曾登过天阶,是半个修士,故而他在这儿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罗相叹息一声,因为曾经的他看司马顺也是百般的不顺眼。
当初天降陨石,他虽侥幸没死,但他的至交好友却死在了那场修士一手缔造的灾难之中。
“后来有一天,司徒顺拿着自己知道的一切,去找了初雨姑娘。原来司徒顺从天阶上下来后又在天阶城待了许多日子,也从天阶城道士那里听到了许多想要登天阶的人都没办法知道的消息。”
比如凡人和修士的区别在于有没有灵力脉络,又比如没有构建灵力脉络的凡人登天阶需要修士护持,不然会因为承受不住上界灵压而死,再比如,修士讨厌来下界,是因为下界灵力稀缺。
那反过来讲,如果下界一点灵力都没有,修士是不是就无法在下界停留?
之后初雨灵石和上界的法器功法,司徒顺以凡人之身埋头研究,最终通过修士最常用的聚灵阵,研究出了除灵塔。
而除灵塔的作用就是将一定范围内的灵力全部抽到塔内,和聚灵阵异曲同工,不同的是它比聚灵阵更加暴力,不会顾及附近需要灵力的生灵,会将灵力抽到一点不剩。
这么一个除灵塔放在上界未必能有这么大功效,但放在下界却是绰绰有余了。
而且下界并不像上界这么依赖灵力,即便灵力被抽空,也不会有太大影响,最多就是奇观异象消失,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除灵塔内堆积的灵力,经过众人研究,如今已经有办法将那些灵力混到水土之中,用于种植粮食可加大产量,种出来的农作物还有改善体质的功效。
更绝的是,他们还可以将经过处理的灵力反过来用在灵塔上,以保证除灵塔的运行。
楚言听了有些奇怪“凡人应该画不出阵法吧。”
罗相“为我们画阵法的,是一位下界出身的修士,此人在上界寂寂无名,因有家人在下界,故而时常偷跑下来。”
原来如此。
虽然楚言和昊余邃在上界待遇不错,吴辰安也入了内门,但歧视下界出身的修士依旧是上界的主流风向,受不住压迫为故土出力对付上界,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罗相说了许多,停下喝了口茶,这茶比楚言曾经当长公主时候喝过的那些还要好,灵气浓郁,一尝就知道不是上界随意流下来的炒坏的茶。
这是用灌溉了灵气的土壤种出来的茶叶,属于奢侈品,平时只能在朝臣议会时喝上,这里楚言常来,所以也会预备。
楚言怎么都没想到,剧情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出现如此惊人的变化,但她还是冷静下来继续询问“除灵塔对修士的效果如何?”
这点初雨比罗相清楚“妙机司特地请画了阵法的修士试过,那修士本因修为低微,每次来下界都不会感觉有多难受,可一旦踏入除灵塔抽空灵力的范围,他便会十分痛苦,等用完了脉络中储存的灵力,他就再也用不了任何法术,与常人无异,直到远离除灵塔才能恢复正常。”
这是要逆天了。
楚言再度扶额沉思。
罗相与初雨见她神态凝重,都有些忐忑“陛下?”
楚言沉声道“此事绝对不能让上界知道。”
罗相“陛下放心,我等晓得各中要害,绝不会轻易……”
“你们晓得个屁!”楚言猛地挥落手边的茶盏,眉眼间满是戾气“你们可知上界有多少可在千里之外毁人城池的重兵?不知道没关系,天陨石你们总该记得吧?他们有的是办法,无需下界便能将除灵塔摧毁,到时候你们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说到底,下界对上界的了解还是太少了,楚言这么一说,他们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并出了一身冷汗——若让上界知道他们企图反抗,为了警告他们,曾经天降陨石死伤无数的悲剧极有可能再度上演,甚至范围更大。
“那我们,怎么办?”初雨有些慌神。
楚言见自己成功吓到了他们,再接再厉,说道“韬光养晦,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不可轻举妄动,绝不能拿百姓的性命做赌注。”
罗相起身,朝着楚言一拜而下“吾皇圣明。”
初雨也跟着一拜,全然接受了楚言的决定。
楚言看着面前的两人,心里暗叹还好,她知道的不算晚,拐错方向的剧情还有拉回来的可能。
希望下界这边能压久点,她不贪,有个二三十年就行,不然一旦下界暴动,摆在她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不管下界一心走剧情,但这样会崩掉清莲的人设,要么维持人设援助下界,但是剧情会崩得一塌糊涂。
无论哪条路,她的任务都会失败。
暂时解决掉了麻烦,楚言准备离开,但在此之前,罗相还给了楚言一块玉佩。
初雨看到玉佩终于忍不住,怼了罗相一句“罗大人!之前我问你可有找到先帝那块贴身玉佩,你不是说没有吗?!”
罗相摸了摸胡子,老神在在“那会儿我无法信你,自然是你要什么我藏什么。”
“你个老匹夫!”
楚言看他们快要打起来了,就拦了一下,但无论如何,玉佩能找到就好。
五年前楚言联络上初雨的时候就拜托她想办法替自己找这枚玉佩,但是初雨一直没找到,原来是被罗相给藏了。
楚言拿过玉佩,初雨又说有话要单独和楚言讲。
罗相告退后,初雨告诉楚言,那个司徒顺之所以会在下了天阶之后久留天阶城,是为了打听当时在天阶上救了他一命的女子是谁,但只打听出了名字,后来他在都城无意间看到了楚言的画像,才会去找初雨,向她自己所知道的有关上界的情报。
初雨这么一说,楚言终于想起来,当初登天阶的时候她确实是开口为不愿再登天阶的凡人说了几句话。
但也只是几句话而已,为了巩固清莲表面善良的人设她才说的,若不是当时有个眯眯眼修士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其他人又给眯眯眼面子,那些中途放弃的凡人也不会这么顺利逃过一劫。
不过楚言不太爱把责任推给别人,所以她归根究底了一下,觉得无论如何都是她那几句话导致了后来的发展,算得上自己坑自己了。
楚言带着玉佩回上界,中途巧遇吴辰安,两人便结伴而行,一块回万仞峰。
临息不愿跟踪楚言,但又想要见到楚言,所以早早便在万仞峰山门处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等着。
期间九霄还用凌云阁独有的传音之法找临息,说自己在下界第一大国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很感兴趣,所以近期都会待在下界,希望临息师叔能暂代他的阁主之位,替他管束好凌云阁的弟子。
临息现在闲得很,就直接应下了。
之后终于等到楚言,但临息的视线却落在了楚言身旁的吴辰安身上。
——又是他!
之后临息回了落日湾,等着楚言回来找自己。
果然,楚言回了落日湾第一件事就是到处找临息,最后终于在落日湾后头一处峭壁上找到了他。
“师尊怎么在这?”楚言问。
“这里安静,待着舒服。”临息随口答。
但其实……
“不就是喜欢被她主动寻找吗?啧,我现在真的分不清我们俩谁才是心魔了,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疯一点?”心魔按照惯例出来扎心。
临息的视线在楚言身上一扫而过,发现她腰间挂了一枚从不曾见过的玉佩。
临息假装自己没看到,同时强制自己不去想。
但是心魔没有放过他“唔?这枚玉佩哪来的?快问问,别怪我不提醒你,你要是不问,绝对会一直惦记着这枚玉佩。”
临息充耳不闻,但后来他发现,楚言总会在无意识间去摸那枚玉佩。
终于临息忍不住,问楚言玉佩是哪来的。
楚言“在下界买的,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我看成色不错,就一直戴着了。”
曾经建议临息直接问楚言的心魔冒出来“她又在骗你,那玉佩定是姓吴的小子给她的定情信物,她既然收下了,就说明他们二人是两情相愿,你算什么,不过是令她作呕的交易对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