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给虎啸军填军资,是怕把他们逼急了惹出事端来。”楚言放弃了向穆易询问自己目前给人的感觉如何,却没有放弃塑造自己的奸臣人设。
她单手支着脑袋,语调散漫地说着险恶的话语:“就如温水煮蛙一般,让他们知道就算被朝廷克扣了军饷物资也不会有太大问题,他们的少帅总能解决所有困难,等这样的想法变成理所当然的习惯后,只要我断掉补助,虎啸军上下就不会对朝堂不满,亦不会对提出裁减军用的我怀恨在心,而是将所有的怨气,发在突然无法满足他们的武家人身上。”
楚言随口就扭曲了自己资助虎啸军的初衷。
顶替赵熙的位置长年与楚言狼狈为奸的穆易信了楚言的话,可却依旧不觉得楚言这么做有什么问题,甚至还说了一句:“祁老将军走后,祁家军被打散重新编排入其他军队之中,致使虎啸军有一家独大之势,你这么做也算是以防万一了。”
楚言:“……”这八百米厚的滤镜她可能是打不破了。
……
春猎为期三天,猎场位于启明山脚下,半山腰有一座行宫,不过按照祖制,他们所有人包括皇帝在内,都必须得在山脚下住帐篷。直到第三天晚上才能搬到行宫,然后第四天一早上山,用皇帝亲手猎得的猎物祭天后,才能启程回去。
安营扎寨的时候,皇帝下旨,将楚言的营帐安置在距离皇帐最近的地方,然后才是一众王公大臣。
此举让众人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楚言有多受皇帝看重。
第一日抵达猎场已经是下午,布好围防安置好帐篷,身体虚弱的启合帝就先躺下休息了,其余身娇肉贵的王公大臣们也多是如此,只有各家精力充沛的公子姑娘们还饱含着对春猎的兴奋之情,在营地里到处乱跑。
营地之外,武子钦带着人最后一遍巡查猎场,虽然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确认过无数遍,但涉及皇帝安危,他们还是又多检查了一遍。
可为了不惊扰猎场的猎物,他们再怎么巡查效果也都是有限的,所以楚言并不担心他们会妨碍自己完成剧情点【刺杀】。
这次春猎会有两条线,一条线属于天命之子,一条线属于顾宴。
天命之子会和李朝闻一起意外掉入给野兽布置的陷阱,之后又被武子钦所救,并因为扭了脚,被武子钦背回来。顾宴就没这么好运了,她会被刺客刺杀,并被刺客用箭,射穿肩膀。
对楚言来说,除了要被刺杀以外,还有一点非常重要,那就是被刺杀后的反应。
原剧情里的顾宴表现得十分愤怒,这不单单是因为她差点死了,更因为她差点就暴露了自己的性别。
愤怒让她失去理智,并下令把刺客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原剧情里的顾皎月目睹了刺客死的一幕,直接就被吓病了,这不仅让李朝闻等人对顾皎月关心不已,还增加了他们对顾宴的恶感。
明天就要开始这两条线,楚言在皇帐里吃晚饭的时候走神预习了一下流程。饭后,同样在皇帐里用饭的穆易便问了她一句:“怎么心不在焉的,佘大夫和你说话你都没理。”
佘大夫在治好穆易后便留在了京城,后来启合帝大病,也是佘大夫救回来的,为此启合帝特地把佘大夫留在了太医院,这次春猎还专门带在了身边。
楚言随口扯了个谎:“想我家夫人了,临出门时她感了风寒来不了,若不是陛下不肯,我真想在家陪她。”
正巧李朝闻过来见启合帝,遇到楚言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听到了楚言的话,心里猛地一酸。
整个京城都知道,顾相极为专情,成亲多年身边始终只有一个人,不纳小妾不置外室,就连下属送的歌姬舞女,也统统都被拒之门外。
为此不少夫人都羡慕极了顾相夫人,甚至还有人对此嫉妒不已,其中就包括李朝闻。
李朝闻也不知道自己对楚言的感情为何会变得如此不堪。
那年楚言大婚,他知道了一切的真相,因此震撼不已,后来他曾仔细想过,就算一路帮助自己的人不是三喜而是楚言,他也不会因此消了对三喜的喜欢,至于楚言,他大概会收起成见,与她握手言和。
可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朝着他意料不到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渐渐淡了对三喜的心思,对楚言,也不仅仅再是“友好”这么简单。
他收敛起心底的酸意,开口同楚言和穆易打了声招呼:“顾大人,燕王殿下。”
楚言淡淡地应了一声,穆易则是多问了一句:“李大人是要去见父皇?”
李朝闻对上穆易,脸上满是虚假的笑意。
“是有一些政务上的事情,要向陛下禀报。”
穆易淡淡道:“那李大人还是快些进去吧,我看父皇面有倦色,你再去迟些,他可能就睡下了。”
本还想借此机会同楚言多说几句的李朝闻面不改色道:“多谢燕王殿下提醒,野外蚊虫多,殿下与顾大人也早些回去的好。”
说完三人分了两路,往两个不同的方向走去,楚言确定距离够远了,才朝穆易问道:“怎么每次见面你们俩都要阴阳怪气一番?”
穆易直白道:“我不喜欢他。”
楚言好笑:“你又不是三岁小孩,仅凭自身喜好行事可不像你的作风。”
穆易无奈:“你不也是不喜欢他,还成天与他作对。”
楚言:“那不一样。”
楚言心想,自己就是朝着作死去的,可穆易身为无缘大位的亲王,若是同日后注定会顶替她相位的李朝闻恶交,显然不是一件好事。
穆易不置可否,跟着回了楚言的帐子。
李朝闻不是说外头蚊虫多,叫他们别在外面瞎晃悠吗,正巧他的帐子远,就先在楚言这里坐一会儿好了。
穆易赖在楚言的帐子里,还叫人送了酒来,和楚言闲聊喝酒。
偏两人相处多年知根知底,正真意义上的比亲兄弟还亲,聊起来就有些停不下,很快便到了深夜,穆易也喝醉趴到了桌上。
同样有些醉的楚言叫人煮了醒酒汤来,然后便把醉到站不起来的穆易搬到了自己的床榻上。
醒酒汤送来,楚言一口干了,看床边随从笨手笨脚没法把汤给穆易喂下,便把人叫走,自己挽起袖子给穆易灌了汤水。
只是动作有些粗暴,弄湿了穆易的衣襟。
楚言顺手就把穆易的衣服脱到只剩里衣,然后给人盖好被子,自己也爬到了床上去。
楚言装男人的时候会很彻底地舍弃掉身为女子的警惕与羞耻,也是因此从未有人怀疑过她的性别。
她睡到了床里面,就这么不解束胸,与穆易同榻而眠。
烛火摇曳,不是第一次装醉也不是第一次借着喝醉的由头赖在楚言床上的穆易睁开眼睛,垂在身侧的手收拢握拳,后又松开,最终无声叹出一口长气,低垂的眼眸里是满满的克制与无奈。
第二天一早,楚言比穆易早起,就先去洗漱换衣。
穆易醒来后看到的就是一身飒爽骑装,正在拉扯护臂绑带的楚言。
和衣冠齐整的楚言不同,才刚睡醒的穆易青丝披肩,敞开的衣襟露出宽厚健硕的胸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叫人脸红心跳的慵懒与随性。
和平时给人的感觉反差非常大。
“醒了?可会头疼?”楚言见惯了他这副模样,因此并没太大反应,只是走到床边随口问了一句,还伸手让对方替自己扯一下护臂的绑带。
“稍微有点。”穆易伸手帮忙,近乎放纵地让自己沉浸在这么一个醒来就能见到楚言的早晨,并忽视心底叫嚣着的想要更多的渴望。
“说了让你别喝这么多的,待会进猎场转一圈就出来,没打到猎物也好过从马上摔下来。”楚言叮嘱。
穆易脸上漾开笑容:“听你的。”
然而两个时辰后,看到楚言中箭,并满身是血被人从猎场带回来的穆易后悔了,悔得差点疯掉。
他亲手给楚言喂下可短暂失去知觉的汤药,然后亲眼看着佘大夫从楚言胸口拔出箭矢,回过神来口中尝到了铁腥味。
他坐在床边陪着楚言,直到楚言醒来,他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一般,用力将楚言的手压在了自己的胸口。
一旁的佘大夫见状,心情非常复杂。
他知道楚言是女子,所以在给楚言拔箭之前,他想把所有人都赶出去,可惜失败了。
帐子里留下了一个毫无往日风度,变得如同恶鬼一般的燕王殿下。
因楚言情况危急,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就这么解开楚言的衣服,给楚言拔箭。
等把箭矢拔出,处理好楚言的伤口,他才有时间去看穆易的反应,却发现穆易没有惊讶,显然是早就知道了的。
而且不仅早就知道,还在看过楚言身躯的情况下,半点不见歪邪念头,连最基本的羞耻都没有,只有厚重到让人窒息的阴沉。
一方面他感到庆幸,穆易这般看重楚言,定然不会把楚言的性别说出去,另一方面他又感到担忧,楚言的性命在他看来比所谓的女子清白还要重要,甚至不曾因为他救治楚言时看到了楚言的身体而介怀,这样的情谊,显然并不普通。
药效未散,楚言浑身都还是麻的,但至少脑子已经清楚了。
一切都按照剧情进行,唯一的意外是她骑的马受了惊吓,导致本该落在肩头的箭射进了她的胸口,但幸好佘大夫在,以他开挂似的医术,果然能救回自己一条命。
楚言侧头看到了床边的穆易,心里惊了一下:“你……”
牵扯到伤口,楚言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穆易清楚楚言担心什么,他故意道:“是想要喝水吗?我这就去叫人送水来。”
说完他将楚言的手放回被子里,起身出了营帐,路过佘大夫时还特地看了他一眼。
佘大夫:“……”
楚言在穆易出去后看向佘大夫,佘大夫默了片刻才道:“放心,刚刚就我一个人在这儿。”
还嘴贱小声加了一句:“没伤着别人的眼睛。”
楚言表示还不了嘴的感觉非常糟糕。
因为伤了胸口不能用力呼吸和开口说话,楚言把处置刺客一事给推迟了,可她做梦都想不到,第二天李朝闻过来探望她时会告诉她,穆易从启合帝那里要来了处置刺客的权利,将刺客当做活靶,用箭把刺客射成了刺猬。
“听闻他还特地去请教了佘御医,知道如何能不马上要了那刺客的性命,就这么从四肢开始,精准地避开了所有要害,还在刺客晕过去后把人弄醒,非要把人清醒着折磨死才罢休。”
李朝闻一边说一边观察楚言的脸色,见她脸色逐渐难看,心里安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