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一盏跟着银铃等人离开后,三喜慢慢吞吞地把手放下,低着头不看楚言。
楚言这边也备有给三喜遮面的丝帕,她找出一条,给三喜系上,还询问了一句“摔疼了?还是被那些话伤着了?”
“我没事。”三喜抬起头,方便楚言给她系丝帕。
只是她嘴上说着没事,心里依旧有些不平,但却不是为自己——她在家时,没少平白无故被后娘大骂,银铃所说那些刺耳的话,连她后娘半句都比不上,所以她更多是在为楚言抱不平,并困惑“她们为什么这么坏?”
三喜蹙着眉,和顾皎月一模一样的小脸显得格外严肃。
因为在她的设想里,楚言和顾皎月关系不错,可如今顾皎月身边的丫鬟对她竟然有这么大的敌意,仅仅是因为看不惯她也就罢了,怕就怕对方针对的是她所代表的楚言。
楚言假惺惺地给顾皎月开脱“我妹妹性子和善,怕是把身边的丫鬟都惯坏了,特别是那个银铃,从小就和我妹妹一块长大的,也难怪这样放肆。我已经叫一盏去和我妹妹说了,以后一定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三喜见楚言还在替顾皎月说话,表面上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心里却对顾皎月印象分大减,甚至还有些警惕。
之后一盏回来,楚言让三喜回去歇息,自己呆在屋里做起了昨日同御书房先生告假时,御书房先生给自己布置的功课。
启合帝不愿让自己的子孙只学些纸上谈兵的学识,因而在御书房的先生里,除了有大儒,还有几位在朝上当差的大臣。在启合帝允许的情况下,他们经常会拿些时事政务,来给他们出题。
楚言谨记自己的目标,半点不藏拙,能多招摇就有多招摇,因此无论若是教文化课的大儒,还是上实践课的大臣,都很欣赏楚言,对楚言也是多有期待看重,一边轻松准了楚言告假,一边又给楚言布置了非常多的功课带回家,看得其他人是半点都不羡慕楚言。
过了不知道多久,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那声音先是急敲三下,后又慢慢敲了两下,随后一盏便去开了门,让敲门的人进来了。
“少爷。”玉钗向楚言行礼。
早在江州市时,楚言便将玉钗安插到了顾皎月院里,作为她盯着顾皎月的眼睛。
早前启合帝带着穆玺和穆易在她家暂住,也是玉钗来递的消息,让楚言拦下了提前接触太子穆玺的顾皎月。
之后顾皎月一路上京,也是玉钗一路偷偷给楚言送信,楚言才能对顾皎月的行程了若指掌,甚至踩着点来驿站这里截下顾皎月一行。
玉钗行礼后,主动把楚言离开江州之后发生的事情说了,其中包括顾皎月故意和顾尚文讲笑谈,让顾尚文疑心楚言撒谎骗钱的事情,还有其他在信里不好说明的有关林姨娘的事情——
“原先说是让林姨娘在府里过完年就送回去,可有二姑娘从中求情,老爷哪里舍得真的把人送回庄子。只是不知怎么的,林姨娘突然便疯了,非说三少爷不傻,那癫狂的模样看着十分吓人。
“后来老爷和二姑娘为了给林姨娘治疯病,寻了不少大夫,谁曾想在上个月,二姑娘带林姨娘到花园里走动,正好遇见三少爷,林姨娘又突然发病,用头上的发簪伤了三少爷。老爷无法再忍,便做主把林姨娘送回到庄子上去,结果不到半个月,林姨娘便失足落到井里淹死了
“二姑娘因此伤心欲绝,老爷怕她留在江州触景生情,这才让她带着三少爷来京城找大少爷您。为了让二姑娘分心,老爷还特地给二姑娘带了不少银钱,说是让她来到京城了,就好好把年初走水烧掉的宅子重建修葺。”
玉钗说完,楚言也找到了剧情发生突变的关键——林姨娘死了。
就这一点,让本该发生在明年的剧情提早了半年。
其他都和剧情里一样,顾皎月带着顾昔上京,手里拿着修葺宅子的大笔银钱。
但是原剧情里的顾宴并不知道这件事,所以顾皎月也并未拿那笔钱修宅子,而是投资给了穷困潦倒的李朝闻和正好缺钱的武子钦。
对李朝闻而言,顾皎月的出手相助可谓是解了他燃眉之急,让他得以专心备考下一届会试,不必为了生计奔波浪费时间。
然而对武子钦而言,顾皎月那点银钱不过是杯水车薪,可即便是如此,他依旧感激顾皎月的出手相助。后来他知道这是顾皎月修葺宅子的钱,又看到顾皎月因此只能住在赵府受顾宴和赵姝的欺负,愈发把顾皎月的情分记在了心里。
楚言没让玉钗在她这里久留,玉钗离开后,楚言把现在的剧情发展和原剧情做了对照,然后叹了口气。
武子钦还好,他缺钱是因为虎啸军遇到了一些困难,目前来看,这事依旧会发生,只是要等到明年,她让伪装成顾皎月的三喜去资助就行。问题是李朝闻,他如今可是禁军营里的人,还有无思庙的护龙之功,必不会缺却钱。
这可得好好从长计议了。
楚言一心二用,一边做功课,一边想对策。
到了晚上,楚言假装睡下,实则偷偷离开房间,去杀顾皎月。
天命之子得天眷顾,因此并不好杀。上个世界林辜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把秦戈杀死,所以楚言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没把人杀成,也必要将其重伤,这样就能在驿站里多拖几天,再寻机会下手。
和楚言不同,顾皎月屋里是有人守夜的。
考虑三喜面对那些熟悉顾皎月的丫鬟会露馅,所以楚言并没有手下留情,直接便把给顾皎月守夜的贴身丫鬟也杀了。
然后她将死去的丫鬟轻轻放到地上,伸手去慢慢掀开床帐。
谁知本该熟睡的顾皎月竟然醒着,还在楚言掀开床帐的同时,拿了床边的香粉盒子朝楚言扔去。
楚言用长刀将迎面而来的香粉盒子挥开,结果那盒子的盖在半空中松开,白色的粉末洒了楚言一身,还迷了楚言的眼睛。
顾皎月趁机爬下床要跑,还想大声呼救,可头一个字还没喊出声,就被楚言循着脚步声一刀刺穿了喉咙。
“嗬、嗬……”无法再出声的顾皎月吐出大口大口的血,举起的双手悬在颈侧,十指抽搐。
楚言谨慎万分,准备再补一刀。
她将刀拔出,鲜血喷涌不止,顾皎月也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然而就在顾皎月倒地后,房门口突然传来了顾昔的声音“姐姐?”
音落,顾昔便推开了房门。
先前翻窗进来的楚言吓了一跳——门怎么没从里面上栓?
随后她飞快跃到了房梁上,因为被香粉迷了眼,她无法看到下头的情况,自然也就错过了顾昔站在微启的房门前,冷眼看着门后地上还未死透的顾皎月挣扎求救的模样。
鲜血在冰冷的地上蔓延,顾皎月浑身抽搐不已,她艰难地一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一手朝门外的顾昔伸出,泪水不断流下脸颊,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对生的渴望。
她虽自诩聪明,可也曾想过自己若是输了会是怎样的场景——或许是曾经的所作所为被自己亲爹顾尚文发现,致使顾尚文厌弃她,像对林姨娘一般把她送去庄子上。又或者是到了该出嫁的年纪,被嫡母顾夫人选中一门糟糕的婚事,从此错付一生。
可无论怎么想她都没想到,自己会被人就这么一刀杀死在房中。
她从小生于后院,接触的见识的都是些阴私诡计,便是要害死是谁,也需得用杀人不见血的法子,何曾见过这般干脆粗暴无从反抗的手段。
她失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冷静淡定,只想让顾昔去叫人来救她。
屋里还点着微弱的烛火,顾皎月倒在被烛火照亮的地上,顾昔则在屋外,身后是一片浓郁的夜色。
烛光透过开启的门缝落在顾昔脸上,让顾皎月看清了顾昔的脸——顾昔只是看着她,漆黑的眼睛如同死水,不见半分波澜,就好像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濒死的顾皎月,而是一只离水后不停扑腾的草鱼。
“嗬、嗬嗬……”顾皎月发出自己都觉得可怖的声音,试图把自己的傻子弟弟吓到尖叫跑走,这样就能招来隔壁屋里休息的丫鬟。
果然顾昔动了,可他既没有被吓的尖叫,也没有疾步跑走,而是彻底推开房门,迈过门槛走了进来,然后反手将房门关上。
他背靠着门板,对着地上愣神迷茫顾皎月叹了句
“看来不用我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