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闻并不傻,作为天命之子的c,楚言未来最大的敌人,他一听启合帝话中的用词就反应过来——眼前这个曾经是他邻居的少年并不知道启合帝的身份。
于是他谨慎地不再多说什么,拿着火折子打头进了水渠,然后是启合帝和穆玺,楚言殿后。
水渠两侧的平台并不窄,楚言走着走着,突然冒出一句“这里倒像是做出来专门给人进去的。”
前头三人俱是一震。
李朝闻直接停下了脚步,因为楚言所说很有道理,问题是这条水渠建起来是给谁进的呢,联系那一支藏得悄无声息的私军,一切就都很明朗了——这条水渠通往的应该就是私军平时藏匿的地道。
所以要是运气不好,他们很有可能在水渠里遇上敌人。
要退出去吗?
李朝闻回头看了一眼启合帝和太子,等他们示下。
启合帝和太子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可能,于是他们也停下了脚步,侧身回头看。
唯独最后头的楚言一脸困惑“怎么不走了?”
李朝闻不敢多言,所以还是启合帝一脸凝重地解释道“刚刚那群追杀我们的人,多半就藏在这里。”
“藏在这里?”楚言一愣,然后又问“什么意思,还有,他们为何要杀你们?”
一时间无人回答楚言,若是曾经,楚言多半已经发火,逼着启合帝他们告诉自己具体情况了,可如今她却只是别开脸,淡淡道“算了,当我没问。”
原先是情况紧急顾不上,如今缓下来,楚言不冷不淡的态度再一次让气氛变得微妙难言。
像是嫌他们此刻太过轻松,他们身后突然传来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显然是有人和他们一样,进入了水渠。
他们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只放轻了脚步,继续往前走去,避免被身后的人撞上。
期间他们还能清楚地听到身后那群人说话的声音——
“整个后山都快找遍了,真的还有人没抓到吗?”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下了命令让我们继续搜查,你难道敢不去吗?”
“他奶奶的,送来的饭食一天比一天少,使唤起我们来倒是一点不手软。”
“行了,反正我们这边已经找过了,先回去吧”
……
楚言一行听得冷汗直冒。
按他们所说,这条水渠真就是通往他们的藏身之所,再这么继续走下去,怕是要羊入虎口。
楚言再厉害,恐怕也没办法在敌人的老窝里护下他们。
就在这时,他们前方拐角的地方也传来了脚步声,还能隐约看到越来越近的火光。
李朝闻停下脚步,就在这时,拐角处出来一声呼呵“谁在那里!”
巡逻这条地下通道的卫兵跑过拐角,正好就撞上了回来的那十几个士兵,那些士兵还骂“嚷嚷什么嚷嚷!”
“嘿嘿,我这不是以为跑掉的那几个人混进来了吗。”
“混进来不正好,省得我们满山找。”
吵嚷声渐行渐远,躲进一扇木门后头的楚言等人这才舒出一口气来。
刚刚也是运气好,让他们在水渠墙上找到了这么扇木门藏了进来,门后是一个小房间,里面摆满了已经空掉的大缸和竹筐。
李朝闻确定门外的人都走掉后,又拿出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光看了看,确定这里原先是他们储放粮食的地方,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废弃了,甚至有些士兵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地方,才让他们逃过一劫。
虽然人已经走掉了,但是他们并没有马上出去。穆玺的手掌在之前掉下水沟的时候被水沟边上长着的藤蔓枝条划出了血,李朝闻从自己衣服上扯下布条,想给他包一下手,穆玺虽然嫌弃那布条不干净,但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
启合帝逃了一路,现下终于能停一停歇一歇,居然也不嫌弃,直接就在墙边坐了下来。楚言也想坐一会儿,就四处张望,想找块干净点的地方。
结果启合帝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对楚言道“坐下歇一会儿吧。”
楚言沉默片刻,走过去坐下了,只是依旧没有开口说话。
启合帝叹息一声,也没了原来的怒意,而是以他们为何会被追杀为话头,主动向楚言搭话。
原来他们在寺庙后厨发现了储备数量多到有些离谱的粮食,还发现一处废弃的灶台下面有暗道,于是便遣了几人偷偷下去查看,最后只一人重伤而归,说完暗道之下藏有上千军甲枪械,便咽气死了。”
后来他们虽然及时离开了后厨,却依旧被庙里的武僧发现,这才被追着逃入了后山树林里。
说完,启合帝等着楚言说话,楚言也察觉到了启合帝的期待,轻声道“你这运气未免太差了。”
启合帝呐呐无言,反驳不能。
去年才刚被人追杀追出好几个城,结果转头又在京城边上的寺庙里被人斩杀了护卫,只能躲藏在水渠里,运气也委实太差了些。
楚言又说“先生下次若是察觉有什么不妥,直接报官就是,莫要再以身犯险。”
启合帝头一次被人这样教训,笑出了声,应下“知道了,只是我又欠了你一条命,一时半会儿恐怕还不上,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楚言想了想,认真道“你让你家老三少往我这儿跑,次次来都管东管西,赶也赶不走,有点烦。”
启合帝愉快道“你这话可敢当着他的面说?”
“不敢。”楚言大方承认“万一说了,他和你一样以后都不来了怎么办?”
启合帝愣住,随后不敢置信地骂道“你自己说话伤人还怪我了?”
楚言终于有了那么点原来的影子,狡辩道“我那会儿心情不好,什么不好听说什么,谁知道你一点都忍不了,还不如我爹呢。”
启合帝被活生生气笑了,因为笑声有点大,楚言还拿腿撞了撞他腿,让他小声点,别把人引来。
一边存在感极低的李朝闻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启合帝对楚言能这么纵容。
但总归,启合帝和楚言算是冰释前嫌了。
之后穆玺也来找楚言搭话,启合帝发现楚言还是那副性情大变后的死样子,只有在面对他时,会透漏几分原有的孩子气。
这让本就因为楚言赶来相救而感到熨帖的启合帝分外满足。
只是这里并非久留之地,四人休息够了,又商量起了后续该怎么办的问题。
太子道“既然寺庙后厨有地道出口,那庙里其他地方一定也有,不如我们继续往前,若是能找到出口,回到寺庙里面,庙里的和尚想必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抓人。”
“恐怕不行,”楚言说“我来的路上他们已经在驱散香客,闭寺关门,如今跑回寺庙里面,更加逃不掉。”
那就只能回头往外走了。
之后换了楚言打头,李朝闻殿后,一行人顺着来时的路,往水渠外走。
他们一路运气都不错,没有遇到敌人。可惜运气在他们离开水渠,顺着水沟斜坡往上爬的时候用完了——
“他们在那!”
一声呼喊后,又数十人朝他们涌来。
楚言持刀落在后头,且战且退,狼狈到不行,她索性让启合帝他们先走,说自己留下把人都杀了,再追上上他们。
“不行!”启合帝第一个反对,结果被楚言一脚踢给了穆玺。
楚言还骂“滚!”
启合帝“???”
穆玺“……”
李朝闻“……”
最后穆玺和李朝闻两个向楚言借胆,一左一右架着启合帝往外跑。
楚言没了顾忌,彻底放开了手脚,拎着大刀开始单方面的屠杀。
等把人都清理干净了,楚言正要离开,忽闻头顶树上传来响动,楚言回身就把刀横在身前,挡下从天而降的一刀。
随后就是一声箭矢划破空气的咻响,那藏在树上偷袭她的士兵被一支箭贯穿了脖颈,死不瞑目地倒下了。
楚言侧身,就见穆易一手拿着长弓,一手拉着缰绳,骑着一匹马在林间如履平地朝她走来。
穆易一下马就拉着她仔细看了看,确定她没事,这才将高悬的心放下,催促着让她上马。
楚言踩上马镫,还问“先生呢?”
穆易看她坐稳了,才跟着翻身上马,坐到了她后头“已经,没事了。”
穆易的手绕到她身前拉住缰绳,乍一看,像是抱住了她一般。
穆易的骑术很好,很快就带着楚言出了树林,绕到了寺庙前。
原来穆易早就带人把落雁山和无思庙给围了,并将庙中一干人等捉拿,刚刚在林子里遇到的那几十个私军都是从地道逃出来的漏网之鱼,追他们也是想要抓住他们当人质,不然根本突破不了山脚下的重重包围。
从马上下来的楚言看着被人簇拥的启合帝和穆玺,脸上的表情非但不见放松,反而因为四周禁军打扮的侍卫,变得狐疑起来。
启合帝原先还只是高兴,并没有意识到什么,直到禁军副统领凑上来,对他口称陛下,还汇报他们在无思庙里拿下了多少人,搜出了多少兵甲,又折损了多少人,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的马甲掉了。
启合帝确实是从一开始就打了日后说明身份吓楚言一跳的主意,可当这一幕真的发生,他竟然有些心虚。
启合帝转头去看楚言,果然就见楚言瞪圆了眼睛,嘴巴都是微微张着的,活像一只蒙头撞上了树桩的傻兔子。
发现自己在看她,她猛然回神,转头就走,结果没走几步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朝他拱手道“草民先行告退”
姿态是挺谦卑的,如果她语气没那么生硬,如果她没不等启合帝发话扭头就走的话。
一旁的副统领都惊了,可见陛下没有发话,就连太子殿下和三皇子都沉默不言,他自然也不敢叫人把不知天高地厚的楚言拦下。
等楚言人都走得没影了,启合帝才揉着先前被楚言踢了一脚的腰,骂了一句“臭小子!真是惯的她!”
怀疑人生的副统领精神一振,心道来了来了,天子一怒。
结果就听启合帝对身旁的杜公公道“传我口谕,就说顾宴脾性桀骜,去了御书房无需专门跟着谁,让他自己读自己的书,免得她把旁人带坏了。”
副统领“……?”
这叫惩罚?
谁不知道伴读虽然风光,但也是对世家而言,在皇室眼中依旧是类似书童一样的存在,若是皇子犯了什么错,都是由身边的伴读受罚。
如今顾宴非但被皇帝撵去了御书房,还不用做谁的伴读,这是什么天大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