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门被人叩响,不懂为何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脸的三喜身子颤了一下,随即便手忙脚乱地把肩头披着的狐裘拉起,盖到了头上。
楚言见三喜够听话,心里满意,起身过去开门。
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楚言忘了自己的脚踝还痛着,嘶了一声,她缓了缓,然后才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门前。
她以为门外会是一盏,过来替她收拾屋子,又或者是佘大夫,给她来送擦脚的药酒。
打开门后才发现,过来找她的居然是本该在自己房里休息的穆易。穆易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瓷罐,虽然瓷罐盖着盖子,但依旧能闻到药酒的味道。
楚言一想也对,就佘大夫那性子,多半不会主动送东西过来,还是穆易周到,替自己拿了跌打药酒来。
楚言自动补全了逻辑,侧身让穆易进来,穆易本还犹豫了一下,因为楚言刚洗过澡,一身湿润的水汽不说,还披头散发,看着格外不修边幅。
可等发现楚言屋里还有先前救下的那个丫头,穆易的犹豫一散而空,进屋后看也不看那直立立杵着的姑娘,直接就在榻边坐下了,示意楚言也坐下,先把药擦了。
“你等等。”楚言去叫了一盏过来,让一盏带三喜去别的房间梳洗,再给她准备衣物幕篱等。
说完楚言又想,幕篱在屋外用还好,在屋里用显得有些奇怪,便让一盏又多备些可遮面的丝帕等物给三喜,话语间透出了满满的,不愿让别人看到三喜模样的意味。
等一盏带着三喜离开后,楚言才回屋坐到榻上,接过穆易手中的罐子,踢开脚上的鞋子,开始给自己搽药。
药酒气味浓郁冲鼻,擦的时候还得下力气,楚言皱着脸擦药,听见穆易问她“留下”
穆易说的简洁,楚言明白,他是问自己是不是要把三喜留下。
楚言头也不抬地说道“暂时先留着,反正她也没地方去,且我这次出门没带丫鬟,留着凑个数也不错。”
穆易想说“你身边向来没什么丫鬟,怎么现在想到要凑数了”,可一来句子太长他说不惯,说得艰难会显狼狈,二来楚言屋里的事情,确实不是他能管的,便就作罢。
楚言擦完药酒洗了手,恰逢小二送来饭菜,穆易就在楚言屋里吃了饭。
期间一盏过来询问如何安排三喜的住处,楚言想也不想就让三喜一个人一间屋,可偏偏外头下着雨雪,路越发难行,来客栈投宿的人也多了,客栈早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
楚言想了想,道“那就让她晚上睡我这。”
穆易抬眼看向楚言,神色讶然。
一盏倒是好些,本来他就比穆易还要盲目听从楚言的话,更别说楚言之前一系列的操作,他已经把三喜脑补成了千年难遇的绝世大美人,不然他们少爷为何如此小气,连看都不许别人多看一眼。
一盏直接去安排,穆易则是难得在和楚言共餐的时候食不知味起来,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饭后穆易没走,在楚言这里逗留到天黑才回去。走时,被一盏临时教了不少规矩的三喜穿着一身才换上的新衣裙,纱巾遮脸,不甚熟练地向他行了礼。
穆易神色淡淡没有理会,直到屋门合上时,他听到楚言吩咐三喜把床上多准备的一套被褥铺到榻上,才稍稍缓和了神色,回了自己的屋子。
三喜听到楚言的吩咐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她出身乡野,并没有世家贵女那种即便长辈在场,来了外男依旧躲躲闪闪的羞怯,更何况她如今是楚言的丫鬟,她虽不曾入过高门大户,但也听人说过那些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是有丫鬟守夜的,因此在楚言另外给她分了睡觉的地方后便放下心来。
一夜无梦,第二天天气还是格外的糟糕,楚言一行不得不在平康镇多待一天。
楚言伤了脚不好外出,便在屋里待着看书温习,三喜则是继续上她的临时丫鬟培训班。
到了下午,雨雪稍停,一盏外出办事,三喜便去了楚言屋里伺候,不过说是伺候,其实也就是坐在炉子边的矮墩上煮茶,因为实在闲着没事,她拿出了随行婆子给她的针线,用那双向来只会烧火做饭喂鸡砍柴的手,学着做起了精细的绣活。
穆易也待在楚言屋里,看些杂书打发时间。
临近傍晚的时候一盏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名原本该在京城的管事,原来顾尚文先前在京城给楚言备好的宅子在几天前意外走水,被烧了,一众下人不知怎么办是好,只能让管事去江州报信,谁知正好就和上京的楚言等人一块因为雨雪滞留在了平康镇,还在街上遇到了一盏。
“烧了”楚言装出惊讶的模样,不敢置信地反问那管事。
然而那管事是顾夫人选去京城的人,骗谁也不可能骗楚言。
“这可遭了。”楚言苦恼。
顾尚文为了不让她在考前惹事,没让她带太多钱,因此无论是重新修建,还是重新买间宅子,钱都不够。
租间宅子倒是可以,但为了保证日后花销,租的宅子也必然好不到哪去,因此只能写信让家里给她送钱了。
楚言纠结一番,开始给家里写信,让管事替她捎带去江州。
但是楚言知道,这封信送到顾尚文手里,她依旧没办法拿到钱。
因为原剧情里就有这么一段,说是顾尚文提前托人给顾宴备了京城里的宅子,不曾想那间宅子在顾宴入京路上意外走水被焚。
顾宴写信回家要钱,却因为顾皎月正好在顾尚文耳朵边讲了一件趣事,说有不少外地来求学的青年才俊泥陷江州繁华,为了向家里讨钱花,故意编造些意外的事故,谁知钱没讨来,反倒把爹娘急得跑来了江州,被人在画舫抓个正着,闹了不小的笑话。
顾皎月说者有没有心不知道,反正顾尚文听者有意,特地叮嘱了派去送钱的下人,让他确认顾宴没撒谎才给钱,偏那下人是个嘴巴不严的,说出了此事,气得顾宴不肯把钱收下,真就只用手头不算多的钱在外头租了间便宜宅子来住。
顾宴的生活水平因此直线下跌,后来顾宴春闱没考好,也是因为屋里窗户漏风,让她着了凉。最后顾宴抱病上场,直接就在考场上晕了过去。
落榜后顾宴死倔着不肯回江州,准备在京城待三年再考。
正巧这时顾夫人的兄长奉命归京任职,于是顾宴就暂时住到了舅舅家里。
顾宴的舅舅可是个妙人,后期顾宴为官为相,为了报答舅舅曾经的收留,没少拉着自己舅舅一块捞油水,两人堪称狼狈为奸的典范
楚言想按照剧情走,所以她准备入京后就和穆易断了联系,免得穆易知道她的处境,非要给她安排住处,阻了她的落榜之路。
晚上楚言睡下,垂落的床帐把床铺围得严严实实,三喜坐在榻上,就着微弱的烛火缝衣服。突然烛火晃悠了一下,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从后面捂住了三喜的嘴巴。
三喜被吓的踢了一下双脚,把放在榻上的针线篮子踢到了地上。
捂住三喜嘴巴的人连忙在三喜耳边低声道“是我。”
三喜听到熟悉的声音,果然停下了挣扎,并在捂着自己嘴的手松开时,低声唤道“袁姜哥哥”
三喜的声音也不高,偏偏话音才落,一道冷光便自床出。
袁姜拔剑格挡,只听一声脆响后,他那把铁铺里二两银子买来的长剑被打断,断刃和被挡下的匕首一块落到地上。
三喜和袁姜一同朝着匕首扔来的方向看去,就见屋里唯一的一张床上,厚重的床帘被一只冷白的手掀起,露出床帘后面披头散发裹着被子的楚言。
三喜见楚言脸色不好,连忙解释道“少爷,他是我在水沟村的邻居,他应该是来找我的,不是坏人”
三喜的声音越说越小,有些害怕楚言会因此生气。
那被三喜称作“袁姜哥哥”的高瘦少年和楚言差不多大,他将断了剑刃的剑收回剑鞘,然后对楚言抱拳道“在下袁姜,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只是我不愿我家妹子入贱籍为奴,还请公子高抬贵手,放她自由。”
被扰了清梦的楚言盯着袁姜看了一会儿,不确定眼前这个袁姜,是不是就是原剧情里被顾皎月救了一命,随后一路护持顾皎月,甚至甘愿沦为顾皎月侍卫的江湖第一剑客袁姜。
但很快楚言就确定了,因为原剧情里说过,袁姜是六指。
楚言习武,眼神也好,因此对着袁姜抱拳的双手看了看,便能看见袁姜手上比旁人多出来的一指。
而且楚言还想起来一件事原剧情里,第一剑客袁姜曾在顾皎月遭遇险境时不离不弃,顾皎月哭泣着和袁姜道歉,说是自己连累了他。袁姜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不让顾皎月愧疚,告诉顾皎月,说自己之所以这般护她,不仅仅是因为她救过自己,更是因为顾皎月长得很像自己曾经没能救回的邻家妹妹。
只是当时的他还名声不显,为了闯出名头四处流浪向人挑战,等知道邻家妹妹被后娘卖给了当官的做小妾,匆忙赶回时,邻家妹妹已经因为多次逃跑,被恼羞成怒的官老爷给活活折磨死了。
所以他护顾皎月也是为了减轻自己心中的悔恨,让顾皎月别再难过。
楚言回忆完这段剧情,一时静默
这叫长得像这分明是一模一样啊
难怪原剧情里袁姜明明护顾皎月护得要死,却是唯一一个不和其他男人吃醋的,原来他是真把顾皎月当成了曾经没能护住的邻家妹妹。
等等,她若趁机把袁姜和三喜一块收下,免去了顾皎月对袁姜的救命之恩,袁姜定然不会再护着顾皎月。
这么一来,她除掉天命之子的路上,是不是又少了一个拦路虎
楚言突然觉得,自己的欧气可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