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爱之人?
嬴戚简直无法想象那官员此刻的表情,也庆幸自己看不到,因为林辜专注地打量着那块牌匾,根本没把视线挪到旁边去。
待林辜乘上马车,车里没有旁人,嬴戚才忍不住在心里问了一句:“你心爱之人,是你先前叫楚曦去接的左岭侯夫人?”
嬴戚总在卫全面前用“醒了”或者“没醒”,来形容是他还是林辜在使用身体,但其实无论是谁使用,另一个人都是能感知到外界的,只是林辜霸道,一直占着身体,直到意识困乏才会将身体掌控权让出,自顾自陷入短暂的沉睡之中,他才会在林辜让出身体的时候,说林辜“没醒”。
林辜闭上眼,再睁开,人已在识海之中。他还是原来林辜的模样,对面的人则是一身青衣,眉眼温柔又带着些许散不开的忧郁,赫然便是正真的嬴国舅。
这里是嬴戚的识海,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清幽竹林,却连个可以悠闲歇脚的地方都没有,可见嬴戚的内里确如他所表现出来的一样,是个心中常怀忧虑的翩翩君子。
“是。”林辜回答了嬴戚刚刚的问题。
嬴戚虽然性格温柔,却也会直白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你如今用的可是我的身体,用别人的身体去亲近自己的心爱之人,你难道就不会觉得奇怪吗?”
林辜似笑非笑:“你错了,虽然不想承认,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这具身体也是你我共享,而并非独属于你。”
林辜原先还语调平静,直到说起他们两人共用一具身体,言语间才染上丝丝缕缕的戾气。
他是真没想到,系统居然为了防止他把另一块碎片搞自闭,特地把他的落点定到了这个世界的系统碎片身上。碎片和碎片之间是无法融合的,因此他们只能同用一具身体,各有各的独立意识。
嬴戚一直把林辜当成占用自己身体的孤魂野鬼,从来没想过林辜会这么说,当然一个字都不会信:“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们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人。”
林辜不想和他解释太细,干脆真假掺半,开始胡诌:“万千世界,此间不过是其中之一,你我皆为一人神识分裂而来,只为护心上人能在不同的世界里安然度过一生,上个世界我出了岔子,才会来到这个世界协助你,免得你再出差错。”
嬴戚还是不信,他自幼失恃失怙,唯一的亲人就是为了救他,委身嫁于傀儡皇帝的姐姐,他有自己想要实现的理想和抱负,还要为重整山河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他存在的意义,怎么可能就是为了护佑一个不相干的女人?
林辜也懒得再说,只丢下一句:“爱信不信,也最好永远不信,免得来和我抢人。”
说完,林辜便在竹林识海内消失不见。
嬴戚知道林辜能听见,便反驳了一句:“我自然不会去抢你的心上人。”
马车上的林辜冷笑一声,巴不得嬴戚能把这句话刻死在心里。
马车一路向西,片刻后便到了户部尚书家门口。
户部尚书蔡伏出门相迎,神态谦卑,举止恭敬。
林辜跟着蔡伏到了他家待客的厅室,坐下后便扔出一块玉佩:“这是我和九闻要来的,九闻与骊山书院的山长是同门,拿着这块玉佩,让你儿子上骊山求学,两年内不许踏入都城半步。”
骊山书院向来与世隔绝,不受半分烽火侵扰,从骊山书院求学归来的学子,也都是能才出众的真名士。
然而各地求学之人络绎不绝,骊山书院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可以把自家子侄送入骊山书院,别说两年,便是五年不能回都城,蔡伏也绝无二话。
当下蔡伏便接过玉佩,对着林辜千恩万谢,可林辜却只讨要了一份谢礼,那便是他们家带着蔡府标识的马车。
……
因为当家夫人骄奢无度,左岭侯府的车马硬是比旁人要更累赘几分。
大队人马行在路上,车辙深深压进地里。
楚言一人一辆马车,碧螺随行伺候,后头就是世子康毅的马车,再后头便是随行的婢女侍从,并好几大箱子的服饰物件。
左岭侯府的侍卫以及一位王姓将领带兵护送,若葛则假扮男子,混在其中。
马车一路行进,无聊至极,楚言本人是能耐得住性子的,可康夫人不行,所以楚言为了符合人设,总要同碧螺埋怨上几句,甚至动不动就要众人停下休息,非常耽误行程。
护送的王将军对楚言很不耐烦,可也没办法,只能看着楚言在那造。
终于在一天晚上,他们错过了可以投宿的乡镇,被迫露宿荒郊野外。
楚言照例埋怨几句,只喝了一碗鱼汤便回马车上睡下了。谁知不过一会儿,外头突然杀声震天,碧螺连滚带爬地从马车外爬上来,浑身颤抖,护着不让楚言出去。
又过了许久,外头终于安静下来,碧螺小心翼翼地掀开马车帘子,扑面的血腥味呛鼻至极,她定睛一看,发现外头站着的人都穿着他们左岭封地的铠甲,这才把高悬的心缓缓放下。
没事了。
“夫人如何?可曾受惊?”身上脸上血迹斑斑的若葛来到马车前,朝碧螺问道。
楚言推开碧螺:“我没事,刚刚是怎么了?”
若葛拱手:“回夫人,是一群山贼忽然来袭,对方人数众多,幸好有人出手相助,不然……”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有人相助?”原剧情里并没有康夫人半路遇到山贼袭击这一段,自然也没有什么出手相助的豪杰。
楚言被碧螺搀扶着下了马车,只见四周的侍卫士兵以及一群穿着轻甲的人正在清理山贼尸首,王将军则在一旁,正同一名年轻男子在交谈。
那男子一身黑衣,面容冷峻,明明年纪不大,可同王将军站在一起,却无半分小辈的感觉。
若葛轻声道:“那人说自己是嬴国舅的义子楚曦,带着一群轻甲兵也是要回雍都城,还和王将军商议,要与我们一道同行。”
嬴国舅义子?
楚言可没忘记,如今这个世界变数最大的,除了康毅和秦戈,就是那雍都城的嬴国舅。
楚言思索片刻,随即便下了马车,装出一脸害怕的模样,带着碧螺和若葛一起去了王将军那。
楚曦见到楚言,行礼道:“夫人。”
楚言回了一礼,轻颤着嗓子,低声道:“此番遇险,多谢楚公子出手相救。”
楚曦收敛了面对王将军时的不假辞色,客气道:“夫人言重了,之后一路我等还将与夫人同行,为防再有贼人来袭,少不得要快马赶路,还望夫人勿怪。”
这是要断了楚言半路作妖的念头了。
楚言一副被吓破了胆的模样,连声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随后楚言又去看了后头康毅的马车,若葛上前掀开马车帘子,康毅的尖叫声突然炸开:“别别别别杀我!别杀我!”
楚言等人被吓了一跳,只见康毅把自己团成一团缩在马车角落里,整个人抖得像个被扔进山贼窝的良家妇女,说是花容失色也不为过。
若葛:“……”
楚言:“……”
都是当人儿子的,楚曦和康毅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楚言心底升起了些许恨铁不成钢的愤懑,她侧头对若葛道:“以后你便跟着世子吧,莫叫旁人把他这副模样看了去。”
若葛:“……是。”
之后休整一晚,第二天再度启程,又花了十几日,他们才见着雍都城的城门。
城门十分热闹,因为往来车辆都需经受细致的检查方能被允许通过,所以城外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楚言在左岭算是说一不二的主,但在雍都城,也就只有乖乖排队等着的份。
至于楚曦,他是嬴国舅的义子,作为特权阶级,插队就跟家常便饭一样。所以在和楚言等人知会一声后,他便领着自己的轻甲兵,入了城。
因是年末,等待入城的大多都是各地赶来的节度使与诸侯及其家眷。
一辆辆马车,俱都精致华丽,贵不可言。
楚言耐心等着,因为入城这里有一段剧情,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出现。
突然一声巨响,缓缓前行的马车猛地一沉,楚言却反而因此松了一口气——来了。
同在马车内的碧螺掀开帘子,问过车夫后才知道,马车车轮卡在坑里了,需要推出来才能继续前行。
楚言因此和碧螺一块下了马车,等着仆役们把马车从坑里推出来。
若葛半点不把自己当女的,见需要人出力,立马撸了袖子上前帮忙。
康毅这些日子和若葛混熟了,觉得人高马大的若葛很能给他安全感,总要粘着若葛,此刻见若葛下马推车,顿时便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来,进行围观。
却见康夫人的马车华丽厚重,众人费尽力气,就是没办法把车轮从坑里推出来。
因为楚言这边把路给堵了,后边的人无法前行,少不了出言埋怨。
就在这时,一辆挂着“蔡”字木牌的马车在他们旁边停下,马车上的人叫了自家仆役过来帮忙,人多力量大,这才成功把马车轮给推了出来。
楚言带着碧螺去向马车上的人道谢。
车里人掀起车窗帘子,露出一张叫人惊艳的俊美面容,且对方不仅样貌好看,声音也好听,一句:“夫人不必客气。”
活似一弯钩子,勾得人春心萌动。
楚言愣住,脸上浮起两抹淡红,动作也变得柔媚了几分。
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却找不到话头,只能再施一礼,便同碧螺回了马车。
康毅偷偷瞧着,有些奇怪:梦里那个同他继母偷情的蔡家公子,是长这个样的吗?
不过那马车确实姓蔡,车上的人也和梦里一样,遣人帮他继母推了马车,应该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