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娇小姐·7

香玲叫来的人解救了浑身无力,无法推开宁三的楚言。

宁三悬在半空时不停挣扎,衣服上不仅蹭满了泥土尘沙,还被锋利翘起的岩石划破了好几处,哪怕现在就打道回府,也得先把衣服给换了。

只是楚言先前让香玲买通了宁三的丫鬟,换了宁三的衣服,因此宁三能换的只有男装

幸好当时在场的姑娘们也都跟了过来,虽不清楚为什么宁三带出来的衣服是件男装,却并不妨碍她们把自己的衣服借给宁三。

楚言也换了衣服,随后便有大夫给她们看诊开药,宁三主要是吓坏了,大夫给开了压惊定神的药方。

楚言的情况要遭一些,她的手臂被拉脱臼了,肌肉也有些拉伤,短时间内用不了力。

听闻情况的长公主过来这边,叫人去抓了宁三的药不说,还另送了东西,并说迟些亲自叫人送她们回去,算作她们在半居出意外的补偿。

宁三不曾有过这样的高光时刻,神又没定,唯唯诺诺地应了。之后长公主便单独带走了楚言,留下一众姑娘们陪着宁三。

不晓得是谁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传了出去,没一会儿,宁三这边又来了不少的人,都是听到消息后过来的姑娘们,她们有的向宁三以及当时在场的人求证,询问细节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有的则是跟人感叹此事的惊险,和对救人者居然是宁家大姑娘的不可思议。

恶人做善事,向来要比善人做善事更加容易得人称赞。

不过一会儿,众人对楚言的印象就被颠覆成了“性格直爽,待人以真的刀子嘴豆腐心”。

而这一印象还将随着诗会的结束,被这群姑娘们带出半居,同惊险刺激的宁家三姑娘险些坠崖之事一块,在金陵城的后宅内院里流传开。

虽说刀子嘴割人疼得厉害,但交友本就是有舍才能有得,如果包容锋利言语就能获得一个不会两面三刀,还能在危机时刻为你豁出命去的姐妹,功利点来讲,本就不亏。

众人聚在小小的屋子里说着,卫姑娘兴奋劲过去了,拎起宁三那件男装,问:“你怎么带了件男人的衣服来?”

语落,屋里众人皆是一静。

是啊,宁三姑娘出门为何带了件男人衣服?

宁三:“……”

其实只要联系宁鸢衣服被楚言弄脏这件事就知道,这衣服绝对是楚言的手笔,但她不仅不想说,还想替楚言遮掩。

就在这时,卫姑娘也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尝试着找补:“看大小,是你自己穿的?”

宁三一边点头,一边放慢语速,慢慢圆道:“是我自己穿的,可能是收拾衣服的时候拿错了。我……我在家中也时常穿男装,因为男子装束比较方便,对,比较方便。”

“那倒是。”一个圆脸的姑娘说道:“我娘给我弟做衣服的时候,也给我做过一件男装,骑马打猎都要方便许多。”

“真的?那我也叫人去给我弄件男装来,每次天气一冷衣服就会变得厚重,压得我手都要抬不起来了,更别说骑马。”

“我对男装的便利倒没什么兴趣,就是刚刚看到男席那边有人穿了一件广袖的长袍,衣带轻盈飘飘若仙,带着苍竹挺拔的文俊之气,若是可以,我也想要穿那样的衣服。”

“不如我们这就试试?”

“好呀,我记得临街就有间成衣铺,就是不知有没有好看的男装,派人去问问,要本册子来看看?”

一众姑娘越说越上头,或许是一开始进来半居的方式没对,也可能是被刚刚的惊险事迹给刺激了,肾上腺激素分泌过度,一个个都失了往日连说句话都要斟酌再三的分寸和谨慎。

只是她们不知道,她们一时突发奇想,在诗会上做异装打扮的举动将会在金陵城掀起怎样的男装风尚,更不会知道,后世史书将会记载此次由明阳长公主举办的诗会,后世史学家更是把以此为源头的“女子异服”,看做该朝女子在女性意识方面的觉醒,这才有了后来的“明阳长公主率军南下”,以及十几年后,受到明阳长公主影响的女名士白桥西创立“明阳女子书院”。

只是身在历史中的人并不知道自己将被历史记载,因为在她们看来,她们不过是凑热闹一般,去尝试了本不属于她们的那一身衣着罢了。

楚言并不知道自己作为一只小小的蝴蝶,在这个世界的历史长河中煽动起了怎样的飓风,她跟着长公主,顺着潺潺的河流来到了一座小屋前。

原来半居的东西两院并非完全不能相通。

如果不讲究仪态,那顺着小河走到源头入水口,那里的水车能勉强算作一个联通两边的通道,还有一处通道,就是这座小屋。

小屋横跨河面,左右两侧各有入口,只是每逢半居来人,这座小屋都会有人来把守,因此是没法通过的。

长公主带楚言来这里,也没说为什么就走了。

楚言一头雾水,只好踩着台阶走进小屋,四处看了看。

因为小屋中央是悬在水面上的,所以靠边的两个房间里有能推开的门,门外延伸出平台,站在平台上,低头便能看到河面。

楚言逛得心不在焉,还在心里问系统:“我是不是头脑发热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楚言说的“决定”,自然就是指她刚刚救人的事。

系统:【如果宿主大人需要安慰的话,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您,如果您不去救涉及后续剧情的重要配角,那在配角死亡的那一刻,您的任务就将被判定为失败。】

也就是说,刚刚的情况对楚言来说就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不不不,她不能这么悲观,只要不是早死,就一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楚言表示:“你的安慰还挺有用。”

【能为宿主大人效劳,是我的荣幸。】

楚言在延伸出的平台上坐下,双脚自然垂落,鞋尖底部堪堪触及水面,阻开层层水波。

一股令人食指大动的浓香骤然袭来,楚言转头,看到了提着食盒的闻奕。

楚言正要起来,被闻奕压着肩膀摁了回去:“坐好别乱动,小心掉下去了。”

楚言乖乖听话,看着闻奕搬来一个矮几放在她身侧,然后又拿出食盒里一碟碟的美食,在矮几上一一摆放好。

楚言早就饿了,她用没受伤的左手拿起筷子,非常不熟练地夹起了吃的。

闻奕也拿起了筷子,但是没吃,而是替她夹菜到碗里。

楚言这才发现闻奕没吃,她咽下口中的食物,问:“你不吃吗?”

闻奕没看楚言,只是摇头:“我不饿,你吃吧。”

楚言又吃了几筷子,然后问闻奕:“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闻奕也不否认,还点了点头:“嗯。”

楚言也不高兴了:“为什么,和我在一起不开心吗?”

“不是和你在一起不开心,而是……”闻奕抬手捏了捏楚言的手臂,拉伤的肌肉顿时传来一阵酸疼。

“疼!”楚言一巴掌拍到了他的手背上,声音清脆,却不见闻奕把手松开。

“现在知道疼了?”少年面对楚言从来都是千依百顺,语气从未这般冷硬过,“救人的时候怎么不多想想?若真从崖上摔下来……”

少年突然闭了嘴,脸色难看,像是根本不愿意顺着这样的假设继续想下去。

楚言知道,这事涉及性命,别说闻奕,便是无脑爱女的宁夫人也定是要骂自己的,于是少有地熄了焰气,委屈巴巴道:“我知道错了。”

说着还晃了晃闻奕的衣袖,小小声地自我反省了一番。

只是宁大小姐少有反省的时候,因此自我检讨得不太熟练,总是说着说着就把话头偏到别处去,看到少年糟糕的脸色,才又把主题拉回到自我反省上。

说完已是口干舌燥,楚言端起汤碗喝了一口,试探着问:“你还生气吗?”

闻奕无可奈何地捏了捏楚言的小脸:“不气了。”

楚言看了看他依旧紧皱的眉头,放下汤碗思考片刻,随即看了看四周,问闻奕:“这里,没有别人吧?”

闻奕拿起筷子给她夹菜,以为她是担心被人撞见,便告诉她:“三皇姐把看守这里的人都叫走了,来这的路上也安排了人守着,不会有人过……”闻奕话没说完,就感觉到了一抹柔软,轻轻地蹭过了他的脸颊。

靠过来亲了他一下的小姑娘退开来,一本正经道:“这是惹你生气的赔礼。”

闻奕恢复秦王身份后没少收到别人送来的礼,却是头一次有这种被人送礼送到心坎上的感觉。

然后一本正经的小姑娘便笑了起来,还拿帕子给他擦脸:“哎呀,都把油蹭你脸上了。”

闻奕抓住她的手,侧头亲了一下她的手腕,吓得小姑娘跟碰了火似的,咻地一下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白嫩的小脸爬上淡红,楚言拿起筷子,努力淡定道:“吃!”

闻奕笑了起来,那笑容一如初见,比暖阳还要灿烂。

楚言恼羞成怒,直接用了自己的筷子,往闻奕嘴里塞了一口她最讨厌的绿菜叶。

弥漫着菜香的私会结束后,楚言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小屋,并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长公主留下负责看守不让人靠近小屋的丫鬟,那丫鬟带着楚言回到了先前举办诗会的地方。

才绕过回廊,楚言便被入目的景象惊了一下。

只见原先都是女子的东侧院,不知为何出现了一大群男人……不对,不是男人,是穿着男装的女人。

这些男装大佬中还夹杂着几个没换衣服,依旧穿着女装的姑娘,她们便围着那些女装的姑娘,各种调戏玩闹。

隐约间,楚言还能听见类似“难怪男人都喜欢好看的姑娘,我也喜欢啊”这样的危险发言。

对此,楚言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一大群男装大佬不会影响天命之子的剧情线吧?

就像是为了让楚言安心,系统突然来了一句:【剧情点[女扮男装],完成进度百分之百】

太好了。

楚言一口气还没松完,那些“男人”就发现了她,大概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冰释前嫌,她们一个个都围了过来,开始调戏她。

楚言暴躁无比,可无论她怎么口吐利剑,这群人都不肯散开,还都觉得比起那些个无比配合的小姐妹,还是楚言这种“宁死不屈”的比较好玩些。

楚言被弄得焦头烂额,因此她没发现,对岸男席虽然走完了剧情点,但却在结束后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意外。

——宁鸢的身份被人识破,在场的人都知道了她女子的身份。

宁鸢却半点不急,苦笑着解释,说自己是被姐姐捉弄,弄脏了衣服换了男装,可她实在不愿如了姐姐的意,穿着一身男装现身女席被人嘲笑,这才混到了男席这边。

宁鸢先前展示的才华让众人相信了她这番说辞,还都有些可怜她,可怜她有如此才华,却被心胸狭隘的姐姐欺负。

只是没等这样的怜惜之情在众人心中蔓延开,突然就有人惊呼一声,指着对岸道:“东侧院怎么有男人?”

众人一惊,但在短暂的骚乱之后也就看清楚了,那些不是男人,而是一群穿着男装的姑娘,一个个正玩得开心呢。

只是……说好的怕穿男装去女席被人嘲笑呢?

若有似乎的目光落到了宁鸢身上,宁鸢怎么也没想到,女席那边居然玩起了换装游戏,顿时就把她先前的可怜样衬得像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