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电驴担忧地凑近，车灯不断闪烁关心，让窦理赶紧坐上来休息。近乎是一身血衣的女子摸了摸它的车灯头：“别闪，眼睛疼。”
……哔。小电驴委屈。
窦理龇牙咧嘴扶着墙坐下，身旁顾客怪物的尸体还静静躺在一边，滚落的透露也没有诈尸的意思。
安全了。
暂时。
她打开光脑，下一轮派送时间在约莫三十分钟后，个人界面的外卖员身份卡增加了新的业绩记录。
【身份卡：肯肯披萨店外卖员窦理。】
-历史业绩：2
-完成时间：3045年12月25日04时57分20秒。
顾客评分：5分。
顾客评价：垃圾披萨！劣质的披萨！难吃！外卖员态度太差！！
-综合评分：5.0
-完成时间：3045年12月25日06时02分14秒。
顾客评分：10分。
顾客评价：无
-综合评分：10.0
-SAN值：31
十分满分。
窦理对这个成绩并不惊讶，但底下的SAN值已经濒临死线……虚弱无神的双眼眯着紧盯屏幕，好一会儿才让视线聚焦。她闭上眼深呼吸几口气，仰头无力地倚靠墙壁。
一分钟后，女子再度睁眼，所有痛苦虚弱的神色彻底掩盖无人能发掘的深处，窦理提着一口气站起身，跨坐上小电驴。
“……你知道哪里能搞到备用电池吗？”已经平稳下来的女声突然询问到。
哔？
小电驴不解。
窦理失笑无奈：“我现在没法在披萨店给你充电，必须弄真免费的。”
31点SAN值，再花20点去充电……剩下11点之后别想再浪了，直接求王朗拖着她通关得了。
至于这一轮就完成团队任务结束……对自己幸运值有充分认知的窦理完全不抱这种期望。
笑死，刚才那拿到优惠劵的顾客恨不得当场吃了她，能暂时缓一口气就不错了。
小电驴思索了一阵，突然兴奋起来，前方车灯大开照亮整条巷子，随后又想起之前窦理的话，连忙把刺目的光芒骤然关闭。
哔哔！！
“想到地方了？”
哔——！
没想到真给它找到办法，窦理屁股底下的电瓶车蠢蠢欲动，直接自顾自行驶起来，把她晃得一愣，扯到伤口痛得呼吸一滞。作为低阶智械的小电驴没有痛感程序，并不理解背上人类的苦楚，计算着自己仅剩电量悠悠晃晃前行。
撑在车把上的窦理缓缓吐出几口气，才勉强适应时不时的阵痛。眼前的世界，原本泛着微微红光的天空此刻肉眼可见弥漫血色，恍惚间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虚空深处流淌蠕动。但她再一眨眼，那抹红又淡了些，之前蠕动的东西像是一场错觉。
“幻觉吗……”
窦理扶着脑袋，低SAN惩罚的眩晕自降到40以下后便再也没停过，细密的冷汗没入被浸湿的发丝。
粘腻的黑色液体将原本的褐发浸染，与干涸的血液混杂一块，触感竟几乎一模一样。
微风拂过她的面容，冰凉发白的指尖打开光脑，进入通讯界面。刚才脑子混沌，竟然忘了看魏苏毅的消息，果不其然这么久没回话，那边接连发了十几条，越到后面语气越着急，甚至要过来找她。
－窦理：不必，我没事。你先回去看好那些人这轮的评分状况。
－魏苏毅：！！好！姐你吓死我了……严承是怎么回事？
窦理眉间微蹙，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告诫让她暂时远离那人。严承的异能虽然只有1.6分，目前看来就是抢走了她的披萨，但具体的发动条件她只大概有个猜测，要解释起来还得把刚才惊心动魄的追逐战告诉魏苏毅……
她现在可太累了，懒得说。
况且如果这轮无法达成团队任务条件……她根本无需亲自脏手。
将副本中所有信息归纳整理了一番，窦理也休息得差不多。小电驴本就所剩不多的电量即将彻底告罄，差点连缓坡都驶不上去，勉勉强强撑到目的地——
垃圾集中处理区。
车灯亮起，照明分类放置的垃圾堆深处角落，几件损毁老旧的大型智械堆积一处，无声的尸骸待人挖掘。
小电驴只是一款古早智械，没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结合功能，甚至语音系统也损坏的它只能用车喇叭催促窦理。
“嘶、马上马上。”窦理熟练地哄小朋友语气，“不过我还不一定会给你装卸……7689612小时，2167年前的店铺。”
微不可察的声音细细轻叹了句：“早五十年前我就死了……”
她慢吞吞走向垃圾堆，从那堆废弃智械中翻找出电源的位置，十分顺利便扣下一个还有一半电量储备的电池。
这也是辆电瓶车，与小电驴款式稍有不同，斑斑锈迹腐朽破碎。
一个智械的死亡，无声沉寂。
窦理默然，刚准备将电池拿回给小电驴时，眼角余光瞥见层层交叠的破旧金属内，一个四四方方小巧扁平的牌子静静躺在深处。
——慧智HZ8284923。
车牌照。
窦理目光闪烁，伸手探入，想将牌照一并顺走。
然而就在她触碰到金属片的刹那，身周的环境骤然改变，宛若之前被困女尸空间时的既视感涌现。窦理屏息凝神，所有感官放至最大，感知收集所有的一切——
略带暖意的微风，不知何处飘来的淡香、细细碎碎交谈嬉笑的人声……
窦理愕然转过头，与上辈子近乎完全相同的日常景象将她吞没。太阳西斜悬挂空中，垃圾处理区外，时不时路过的人们友好交谈，马路上的行车也会避让人流，一切井然有序平和安宁。
除了——那些人的脸都没有五官。
“妈妈。”
突然，一道稚嫩的声音从街口传来，一对在众多诡异无面人中，唯独有完整面容的母女缓缓走入。窦理悚然一惊，她还维持着极度狼狈的模样，只能钻入一旁垃圾桶的缝隙中躲藏。
但她还没来得及彻底遮盖住身形，母女二人便经过她的身边，而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好似根本没看见她的存在。窦理微讶，小心翼翼探出身，甚至大胆地探出手想拉住二人。可在她手碰上对方肩膀时……却直接穿了过去！
人物无法触碰。
窦理的眉间皱起深深沟壑，直接贴在母女二人身边近距离观察。
母亲推着一辆破损的电瓶车，歪歪扭扭滑进智械处理区。少女则背着手，咬唇不解，视线紧随那辆智械，满眼纠结不忍：“为什么一定要扔掉小电驴呢？”
“它损坏了。”
“可、还可以修啊……而且明分是妈妈您……”
“李肯。”母亲严厉的二字让女儿立刻闭上嘴，“智械都是坏的，无一例外。”
她回过头，居高临下，伸手慈爱地抚摸女儿温热的头顶：“感受到了吗，这才是属于生命的热度，智械永远无法拥有的体温与爱……”
“你要成为领袖，在未来与智械漫长斗争中的人类领袖。”
“不能辜负……所有人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