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场久茂打来电话是在那天晚上8点左右的事。打到了放在下面大厅里的公用电话,是水尻夫人替我转过来的。
“怎么样?那以后身体还好吗?”他用充满怜悯的声音说道,“本想更早些时候跟你联系的,但又是参加学会会议又是什么的,忙得要命,所以……刚才的大妈是那个管理人的夫人吗?说你因感冒病倒了,没有事吧?我跟她说,你要是实在不舒服,不必勉强叫你来听电话。”
“啊,没有事。”虽这样回答,但冰冷的大厅的空气真够发烧的身体受的。
“可够你呛的吧?帮不上什么忙,真对不起。”
“不,哪里的话……”
“你高兴时请再来研究室玩。道泽——上一次的女孩子,她也想见你。我介绍了吧,说你是画家,她可是相当感兴趣呢,好像想问你有关画方面的各种问题。”他以他的方式担心着我吧。他的关心值得感谢,但我怎么也没有那种心情。
“想一个人再呆一段时间。”我这样一说,架场停顿了片刻,说道:“说来好像我净说一样的话,你可不要思虑过度呀!整天躲在家里也不好。也许会被你认为我多管闲事……”
“我没有那样想——谢谢。”
“有为难的事,随时还跟我商量就是了。”
当时真想跟他什么都说了。
关于那火灾和母亲的死我所抱的疑问,以及证实这疑问的方才收到的信……
这么说来,记得听架场说过,他有个朋友在当京都府警察本部的刑警。也想过把这里的一切情况跟架场说了,委托那个刑警进行调查。
也许架场也觉得与上次说的事有关,隐隐约约抱有那种疑问,他问了这样一些问题:关于上次的事件有没有什么特别可疑的地方?收到那封信以后有进展吗?等等,但结果我都用暖昧的口气否定了:“并没有什么。”
“总而言之,你高兴的时候咱们再见面吧,在来梦也行,我去也行。”
对他的这话我也作了暖昧的回答后挂断了电话。“喀嚓”一声放话筒的声音震响了高高的天花板,冷气更强烈地渗入了身子骨里。
我一面用双手把披在睡衣外的长袍的前襟合起来,一面步履躇珊地回到了二楼。
在围着大厅四周的走廊——苔绿色的地毯上一走,地板就和着脚步声吱嘎吱嘎作响。大概是因为老房子的关系吧,怎么走这声音都消不掉。
没有左胳膊的那个人体模型依然站在相同位置上,那个发生火灾的晚上,她一定是从窗户朝里院方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包围正房的火焰。正要经过人体模型面前时,背后发出门打开的声音。
“飞龙,啊,正好!”
叫住我的声音,是住在[2-A]的辻井雪人的声音——是正要去打工吗?
“听我说几句话好吗?”
不知是什么事,但希望他改日说。刚想说“发着烧,所以……”,但在这之前辻井已边毫不客气地靠近我身边,边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想换个房间。在你忙乱的时候打搅你很是对不起,要是可以的话我想换到二楼的那边顶头的[2-C]房间,反正是空房吧?”
“为什么又要换呢?”
我用微弱的声音一问,辻井立即皱起颧骨凸出的苍白的脸,用愤然的口气答道:“是创作环境的问题呀。说了对不起你,火灾后你搬到那儿的房间以来,就不安宁了。你自己姑且不说,下面的管理人这个那个的上上下下吧,这儿的地板本来就吱吱嘎嘎作响,那个老太呀,吧嗒吧嗒的,没有比这更吵人的了。连一丁点儿体贴都没有。如果你也是艺术家,大概你会理解吧,这种对别人来说满不在乎的声音多么妨害我工作啊!但是,她是为了照料你来来去去的,也不能叫她不干,所以由我来换房间吧。那个房间离楼梯远些,而且是和这边不毗连的结构。下面是木津川,所以总不至于会那样吵吧。”
位于洋房北端的房间,木津川伸造住的[1-D]和他上面的[2-C]采用了不规范的房间布局,与公寓的正门不相干,各自另有一个入口,正如辻井所说的,是“和这边不毗连的结构”。与建筑物的这边在走廊上设有一扇门,但锁着,平时根本不会被打开。
“所以,你准许了,是吧?”辻井像是事情已经谈妥了似的窥视了一下我的脸,“房租相同行吧?房间的打扫什么的我自己干,不必替我操心。”
过于一厢情愿的他的态度有点惹我生气。说工作工作的,对这也发牢骚,对那也发牢骚,可这个夏天以来究竟取得什么成果了吗?但反正是空屋,也没有理由回绝他的要求,即使是金钱方面的问题,对我来说也是无所谓的事。我只是回答他说,随你便吧,具体的事情请你与水尻夫妇商量,便匆匆忙忙回到了屋里。
发热和寒颤到第二天下午稍稍好了一些,但又过了三天身体才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