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沈闻可能是良心发现,觉得自己这么坑人家小姑娘也不太好,于是尽心尽力把她送到了宿舍楼底下。
阮芋刚走进屋檐,一道手电筒光和一个秃顶中年大叔从旁边的树林里闪了出来:“好啊!我就知道又有早恋的!”
沈闻眨了下眼睛,把伞丢给阮芋,对她说:“快跑。”
中年大叔狂奔过来,沈闻利落地转身,冲进了夜色里,阮芋脑袋空白,不知道是被这氛围感染了还是怎么着的,也拔腿往楼上跑。
等累到出的气比进的气还多时,她已经到了五楼,正扶着新寝室的门框喘气。
好险好险,差点被抓住……
不对,她为什么要跑?
阮芋在喘气的间隙反应过来。她清清白白做人,和沈闻连面都没见过几次,哪来的“早恋”一说。
这一跑反倒是落实了罪名。
嗓子眼里有血腥味弥漫开,大概是跑太急的后遗症。她缓和了半天,才直起身准备敲门。
手指刚屈起,从楼梯间上来一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女生,一见到她就诧异地喊了一声:“诶,你不是被沈闻送回来的那女生吗!”
阮芋回头,白色羽绒服提着一个热水壶,扎着双马尾,带着毛线帽,帽子顶上还有一个很可爱的毛茸茸球。
说话间,白色羽绒服几步到了她面前,又扭头看了看寝室门牌号,眼睛瞪的像铜铃:“你就是胡老师说的那个要住我们寝室的转校生啊?”
阮芋很会抓重点,听见“我们寝室”这四个字后迅速点点头:“你好,我叫阮芋。”
“啊,你好。我叫席如愿。”
席如愿一边从包里掏钥匙,一边偷偷打量了阮芋几眼。
“里面没人在吗?”阮芋好奇。
“都在,但有个在忙着补作业,有个不舒服在休息,没法来开门。”
门被推开。
寝室里面开了暖气,坐在最里面的女生一头短发,穿着浅紫色卫衣,正在奋笔疾书,听见声响手上动作不停,只扭了个头过来:“席如愿,你声音好大。关着门都能听见你在说话。”
席如愿连忙闭嘴,过了一秒,她抬头指了指某个上铺,放轻了声音问道:“明意醒了吗?”
“醒了,刚刚还问了我时间。”
“噢。”席如愿立即探头冲着上铺喊了一声:“明意,热水打上来了,给你倒点儿啊,看喝了会不会好点。”
“好,谢谢……”一声微弱的道谢从上铺传来,然后帘子被扯开,一头如瀑长发垂落了几缕,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病美人紧接着注意到了阮芋,苍白的嘴唇微微漾起弧度:“你好,我叫徐明意。”
和新室友的第一次见面非常愉快。正在补作业的那个紫色卫衣叫何菱,是班上的纪律委员。
阮芋的床铺就紧挨着何菱。她搬了东西上去铺床。期间大家都没再说话,似乎还没有习惯寝室里突然多出个人。
她在赠春镇时经常帮着外婆铺床,三两下就利落搞定。一扭头准备下床的时候发现席如愿正抱着个抱枕盯着自己看。
那个抱枕还是个等身抱枕,一个裸着上半身的二次元男生被印在上面。
“怎么了?”阮芋先开口问道。
“你和沈闻之前就认识吗?你们好牛,居然直接不搭理李主任跑掉了。”席如愿表现的非常震惊,“李主任那人虽然抓早恋抓到疯魔,但他抓得是真准,一抓一对情侣。”
“对了,”席如愿突然话锋一转,一双大眼睛闪烁着八卦的光。
阮芋猜到她想问什么,连忙开口:“没在一起,虽然他人挺好,但我和他不算熟。”
“那他怎么送你回来呀?”
话音一落,旁边猛地传来笔被甩在桌子上的声响。
是何菱。
她作业也不补了,抱臂露出个讽刺的笑容,看着阮芋:“新同学,你看清楚点,他人哪里好了?就是个渣男好吗,这个暑假撩了我姐妹,结果转头就不认账,我觉得你最好离他远点。”
“噢,我今天还看到他想要把人头往墙上撞,你说这是不是有暴躁症啊?当时要不是胡老师也在,我他妈真想直接打110送他进局子。真是无语,长得倒是温温柔柔的,也不知道这一点骗了多少小姑娘。”
阮芋是个挺相信自己感觉的人,她不觉得沈闻是坏人。但她也不想因为这个和新室友争辩,于是只露出个笑容,冲何菱眨眨眼:“作业应该明天要收吧?”
何菱“啊”一声,连忙趴在桌子上继续奋笔疾书。
阮芋这才从床上下来,开始整理日用品。
过了会儿,徐明意捂着小腹拉开帘子,额头上都是冷汗,嘴唇苍白的差点和白炽灯融为一体:“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有没有带止痛的药啊?我没想到今天会来大姨妈,就没带……”
她已经气若游丝了。
阮芋被这状况吓了一跳,寝室里剩余三个人互相看看,都从对方眼里得到了“没药”这个结论。
“我带了热水袋,你先拿着敷在肚子上。”阮芋翻箱倒柜掏出热水袋,往里面灌满了热水递上去。
“那我现在去帮你买点药?现在应该还能出校门。”席如愿把羽绒服拿了起来。
阮芋连忙:“我也去吧,这么晚了不安全。”
“好。”
俩人穿好外套,拿着伞匆匆出门。
外面风刮得大了不少,裹挟着细雨斜着往伞里吹,等她们买好药回到寝室时,头发已经被濡湿了大半。
徐明意吃完舒缓胶囊后好了不少,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第二天正式开学。
高一四班来了个漂亮转校生的事情早就在昨晚传遍了。主要是席如愿惯会宣传,叭叭叭对阮芋一通夸。
末了还艾特了班上全体男生,说:“以后要追我们室友的,先把我们全寝室人的零食备好啊!”
早上七点二十分,早自习铃打响的前一秒,502寝室全员踩点到达。
当时教室里面还闹哄哄的,各科课代表已经在忙着收寒假作业上去了。
等阮芋一进门,不知道谁先注意到了她,吹了个口哨:“新同学来了!”
青春期的男生待在一起就喜欢起哄,嗷嗷的声音刚起,门再次被推开,胡高大捧着保温杯走进来。
躁动的声音顿时被浇灭。
“门口就听见你们在嚎了,干嘛呢?一个个都给我返祖成猿猴了?”
胡高大走到讲台上拍了拍桌子:“各科作业都收了吗?语文先不急着收啊,我一个个检查,谁没写完就滚回家,给我写完了再来学校。”
他正准备指定第一个倒霉蛋,一个“沈”字都出口了,目光掠过阮芋,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没让新同学做自我介绍。
胡高大连忙吞下即将脱口而出的“闻”字,转而冲她招招手,语气比起之前柔和了不少:“忘记让新同学自我介绍了,来吧。”
这一环节总归是逃不掉的。阮芋在众人的注视下倒也没多扭捏,起身往台上走,在经过倒数第三排时,突然被人扯了下衣摆。
她一愣,低头和沈闻对上目光。
沈闻用口型对她讲:“讲久一点。”
然后指指自己桌面上的“快乐寒假”。
阮芋了然。
本着游戏厅那几个游戏币、一罐橘子汽水、一个临期面包的情分,她还是决定做个好人。
她站上讲台,想着怎么才能讲久一点。
过了半天,她佯装害羞地低下头:“老师,我有点紧张。”
胡高大连忙鼓励她,说话时带了浓重的鼻音:“没关系,阮同学,随便讲讲就好,例如你叫什么名字呀?家住在哪里呀?喜欢做些什么呀?”
阮芋“嗯嗯”两声,扭头慢吞吞在黑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开始绞尽脑汁多拖点时间。
讲到自己来自于哪里时,她抬眸看了一眼沈闻。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仍旧自顾自写作业。
其实阮芋昨天就挺好奇他到底记不记得自己。
说不记得吧,他昨天和她相处时又表现得太过于自然,一来就又是请她喝汽水又是坑她试毒的。说记得吧,他又从来没提过这事,现在听见“赠春镇“这个地名时也没一点反应。
阮芋想不明白。但她向来是个不纠结的人,想不明白就算了,正好她也没打算和他提起赠春镇的事。
因为实在尴尬。误会他打小胖这件事尴尬,他俩拜过堂这件事放在现在说同样挺尴尬。
有些行为,你进行的对象是陌生人就觉得还好,想着反正萍水相逢露水情缘,但是放在同学身上就不一样了。
一个自我介绍阮芋讲了十分钟,胡高大拍手送她下台时满脸惊讶,似乎没想到一个嘴里说着自己害羞的女生能话唠成这样。
再次经过沈闻旁边时,她听见他说,“谢了。”
她不自觉扬了下唇角。
—
下早自习后阮芋去了办公室一趟,把伞归还给胡高大。
她敲了几下门,结果来开门的是沈闻。
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老师在,阮芋张望了几下,问:“威猛……不,胡老师不在吗?”
“开会去了。”他目光垂落在伞面上,说话时声音有些哑,“还伞吗?你放他桌子旁边就成。”
说完,沈闻抬步要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往后退了几步拦住她:“昨天没淋着雨吧?”
阮芋想了想,她昨晚出去买药时倒是淋了一些,今早也确实开始觉得嗓子有点不舒服:“一点点。”
沈闻“噢”一声,垂眸从兜里掏出两包感冒清热颗粒丢给她:“记得喝啊,刚才谢谢你。”
阮芋也和他道谢。隔了一秒,她还是没忍住:“请问这个生产日期是…?”
沈闻:“……”
半晌,他笑出声来:“放心,没过期,也不是买一赠一。”
沈闻回教室后,阮芋把收拾好的伞放在了胡高大座位旁边。目光不经意一抬,落在了桌面上摆着的几袋感冒药上。
胡高大感冒了?
阮芋想起昨天胡高大把伞给他们时说的“只有一把伞了”,那就意味他是把自己的伞给了他们,然后在这个寒夜里淋了一场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