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小重山 第三十七章 莫道天仙不下凡

张翼轸心中一沉,正要思忖如何想方设法,就算软硬兼施,也一定要向倾北讨些五芝茶回去,耳边却又听商鹤羽说道:“在下虽无钻研茶道,只因向来认为茶之道,应是无道可谈。一旦落于形式,让饮茶此等美妙之事有章法可循,便立时落了下乘!所谓法无定法,饮茶也是如此,春茶秋茶,各茶各得其味,各得其髓,怎可一概论之……”

商鹤羽此话一出,倾北顿时面色一喜,倾耳细听。随后,商鹤羽侃侃而谈,竟是滔滔不绝一连讲了一个时辰有余,由茶道谈及天道,又由天道落回人道,再谈及世间万茶的各自不同之处,直听得倾北连连点头赞许,目光之中流露无比欣赏之色,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商鹤羽又说了少时,话题一收,说道:“不过是在下些许浅见,难入龙王法眼,还请龙王勿要见怪才是。”

倾北却是喜不自禁,一伸手从袖中取出一只水晶瓶,瓶内五彩光华闪动。光华流转间,隐约可见数十片茶叶飘浮其间,正是定神收心可治离魂之术的五芝茶。

倾北一把将水晶瓶交到商鹤羽手中,大笑说道:“知己,知己!宝剑赠壮士,宝茶赠名士!此茶被阁下所得,当之无愧。”

商鹤羽也不推脱,当即收下,郑重谢过倾北。倾北却是连连摆手,感叹不已,说道:“罢了,罢了。我一向自诩为懂茶之人,不想与阁下相比,却是差之千里。若是阁下不嫌,还望得空之时,前来龙宫作客,与老龙我共话茶经,共品好茶。可好?”

商鹤羽晋身飞仙日久,对于人情世故早已不心生留恋,不过是过眼烟云,不过倒也应付得来,当下与倾北客套几句,言词恳切。对答自如,倒也颇合倾北心意。

倾北执意留张翼轸住些时日,张翼轸哪有心思,声称还有要事要办,便和商鹤羽一起辞别倾北等人,转眼间置身海上。

张翼轸一走,倾北脸上笑意一转,立时一脸肃然,却是说道:“此事……难办了!”

倾化看了倾米一眼,倾米一脸不快,“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嘴口说道:“我才懒得听一些阴谋诡计!”

倾北却是笑着安慰:“米儿莫怪。其实父王也是为了你好。”

倾米不理。犹自气呼呼离去。倾北无奈摇头。示意倾化继续。倾化脸色凝重。不解地问道:“父王。既然那人明确告知我等。说是张翼轸会来龙宫取宫。为何还送他五芝茶?”

倾北嘿嘿一笑。却是说道:“化儿。那人虽是飞仙。可是先前交待我等绑来灵空之人却特意吩咐。万万照应张翼轸周全。此人却是天仙。你说。我该听哪一个多一些?”

倾化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父王。天仙怎会下凡?这怎么可能?”

倾北冷冷一笑,说道:“天机浩渺。概莫能测。天仙不可下凡否则会打破天地平衡确实不假。不过若有天地宝物相助。一两名天仙来到凡间。也是寻常之事。”

“即便如此。我北海送了张翼轸金芝玉草便可。何必又赠他五芝茶?若是不赠此茶。正好两家都不得罪。左右逢源!”

“左右逢源?哼,怕就怕到时左右讨不好去。你当我愿意送茶给他?你可知要茶那人是何许人么?我看不透他一身修为,又无辟水宝物。却在水中从容自若。你说此人是何境界?”

倾化顿时脸色大变,吞吐说道:“难道他。他也是……飞仙!怎地如今飞仙纷纷下凡,便连天仙也潜藏世间,究竟出了何等大事?”

再说张翼轸和倾化二人来到海面之上,片刻又来到天地屏障之处。商鹤羽催动法术,打开天地屏障,从中取出华风云和华自在二人,而二人仍是昏睡沉沉。

当下与张翼轸略一商议,二人也不停留,飞速一路向北返回无天山。

回到无天山,先将华自在二人搁置一边,随后立即取出五芝茶,以一滴珊瑚泪辅之,由商鹤羽以仙气相融于一起,屈指一弹便没入灵动额头之内。

本来以商鹤羽所言,灵动无须再用五芝茶相助也是无忧,不过张翼轸担心唯恐万一有变,珊瑚泪虽是不世宝物,却还是不如灵动性命来得重要,是以坚持再以药物为灵动疗伤。

不出片刻,本来按照常理需要三五日才会醒来的灵动,却是长吁一口气,立时睁开了眼睛。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后紫光一闪,由床上一跃而起,闪身来到商鹤羽面前,长揖一礼,说道:“灵动谢过上仙援手之恩,定当铭记在心!”

商鹤羽闪到一边,推辞不受,却是说道:“我不知阁下是谁,出手救你,全因翼轸之故。不必谢我!”

灵动焉能不知其中缘由,却依然坚持恭恭敬敬地施完礼,这才来到张翼轸面前,一时感慨万千,嘴唇蠕动半晌,方才说出一句:“翼轸,当初赠你《三元辑录》,师伯总算没有看错。时至今日,你有如此成就,当是三元宫之大幸!”

灵动显然未知中土道门大变之事。

张翼轸见灵动安然无事,也是一时心情大好,当下后退一步,郑重一礼,说道:“三元宫弟子张翼轸,拜见掌门师伯!”

这一句掌门师伯叫得发自肺腑,叫得真切无比,直让张翼轸想起三元宫中以往岁月以及种种旧事,不免一时唏嘘,心生既悲又喜。

灵动也是无比悲凉,紧紧抱住张翼轸双肩,老泪纵横,别后情景,历历在心,今日一见,终是苍天开眼,不负心中无数挂念!

商鹤羽只是静立一旁,对二人别后重逢的悲喜之情无动于衷。毕竟成就飞仙许久,对于世间之情早已淡然不想。是以在张翼轸看来无比欢喜之事,在商鹤羽心中却全无半分波澜。

稍后,顾不上与灵动详细诉说别后之事和中土道门之变,几人又即刻来到戴婵儿之处,依然由商鹤羽施法,以五芝茶和珊瑚泪为戴婵儿疗伤。

毕竟戴婵儿的离魂术乃是飞仙所下。商鹤羽全身红光大盛,竟是耗费一个时辰才大功告成。商鹤羽也是仙力消费大半,脸上略显疲惫之色。

张翼轸于心不忍,说道:“商兄,你且先回房休息,我的眼疾明日再治无妨。”

商鹤羽坚持不受,说道:“不必,我体内仙力尚可支撑,无须担心。倒是你。翼轸,却是先替他人疗伤,将自己放在最后。若是我,定会先治好双眼,再论其他。”

张翼轸淡淡一笑,也不多说,说话间,便听戴婵儿一声呻吟,也是悠悠醒转过来。

“头……好疼!”

只一醒来,戴婵儿便双手抚头,秀眉轻皱。轻声说道。

随后环顾四周,见众人围在身边,均是一脸关切之情,不由奇道:“为何这般看我……我又是身在哪里?啊……”

戴婵儿惊叫出声:“翼轸,你的眼睛……谁害的?”

随即翻身而起,一脸决绝之色,狠声说道:“我去寻他晦气,定叫他痛不欲生!”

戴风和戴惊见戴婵儿醒来无事,顿时笑逐颜开。忙向前三言两语说出白凤公子之事,直气得戴婵儿紧咬银牙,恨恨说道:“好一个上仙白凤公子,欺人太甚。只恨我修为浅薄,否则若要让我遇到,管他是仙是魔,杀了便是。”

戴风见诸事顺利,老怀大慰,忙将张翼轸拉到一旁,说道:“贤婿。眼下灵动掌门和婵儿已然无虞,还是速速将你的眼疾治好才为上策!”

这一声贤婿叫得亲切无比。又来得真诚,直让张翼轸一时脸热心跳,不免晒然,还未说话,却听戴婵儿一声惊呼,闪身来到二人中间,奇道:“父王何出此言,翼轸和我,何时定下了亲事?”

戴风呵呵一笑,当即将戴婵儿身中离魂术之时与张翼轸定亲之事说出,戴婵儿听完才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我只记得白凤公子将我掠走之前之事,其后事情一概不知,却原来期间还发生如此多的波折,不好……”

猛然惊叫出声,只吓得众人一愣,却听戴婵儿极度不满地说道:“不行,我要重新定亲,如此大事我没有丝毫感觉,再说,我是否同意还在两可之间……”

略过戴婵儿亦真亦假的吵闹不提,张翼轸和商鹤羽回到房间,好说歹说哄走戴婵儿和画儿,只余灵动在一旁护法,便由商鹤羽再次做法为张翼轸治疗双目。

商鹤羽将仙力注入金芝玉草,只觉其内蕴含无比蓬勃地生长之意,小小地一株黄白相间的小草,竟是土性与木性相得益彰,无比完美地相融在一起,土木相生,故有生生不息的破旧生新之能。

凝神静思,仙力运转之间,将金芝玉草慢慢融化成一滴黄白相间的乳滴。随后又一分为二,分成两滴大小相等的乳滴,又过得片刻,却听商鹤羽大喝一声:“翼轸,聚全身灵力于双眼之上,开!”

张翼轸早有准备,立时依言而行,浑身紫气弥漫,猛然间睁开双眼,眼中紫光闪烁,两滴乳滴倏忽一闪便隐入张翼轸双眼之中。

乳滴一入双眼,张翼轸只觉一股钻心地疼痛由双眼传来,痛入肺腑,几乎难以忍受。尽管张翼轸紧咬牙关,却仍觉双眼犹如被人生生剜掉一般痛不可言,不过呼吸之间却觉犹如过了无比漫长时间,浑身大汗淋漓,已经全身湿透。

蓦然,又觉眼中一空,双眼竟被仙力尽数毁去,眼眶之内,顿时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