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说戴蛸子生性自傲,性格刚愎自用,却也有自知之明,情知灭仙海那威力无比的天雷和阴风,他决计不敢碰上一碰。且不说那阴森至阴无孔不入的阴风沾染不得,便是那凶狠异常的天雷,戴蛸子心里清楚得很,只怕只需一记,就能将他自以为无坚不摧的金翅鸟真身击得粉身碎骨!
是以戴蛸子见众人一脸惊愕,心中讶然之际,也扭头望一望。这一望,直惊得差点毛骨悚然,惊叫出声。只见灭仙海中雷声滚滚,风声阵阵,天雷和阴风齐齐攻向一人,而此人在天雷和阴风的双重攻击之下,不但毫发无伤,而且竟还挥手之间一步迈出了令飞仙也谈之色变的灭仙海。
这还不算,此人一步跨出灭仙海,“扑通”一声落入水中,片刻之后竟是引得天地变色,风起云涌,紧接着一道紫气直冲九宵!饶是戴蛸子自恃见多识广,也一时呆立当场,难以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什么?这个刚刚在灭仙海中潇洒自如、挥手之间躲过天雷击退阴风的高人,竟然……竟然还不是地仙之境?竟会有人在号称可以湮灭飞仙的灭仙海中全身而退,之后才又晋身为地仙之境,世间还有这般不可思议之事么?
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若非亲眼所见,便是金王亲口所说,戴蛸子也不会相信世间还有这般匪夷所思之事。
不过惊讶过后,戴蛸子随即又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或许此人有法宝护身,或是天性便能克制天雷和阴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地仙,不值一晒。这般一想,又将心思重回战场之中,定睛一看,却见所有人等仍在怔怔望向那人落水之处。与他对战的归文杰也是一时发愣。竟连护体术也忘记施展,只顾一脸痴呆出神。
戴蛸子忽地心神一动,想到若是拼了施展“神力无御术”将归文杰杀死,自身受损不说。返回之后定会被金王严加斥责一番,说不定还会被禁锢于无天山之中。眼下大好良机岂可错失。反正两军对垒,胜者为王,管他用何方法?
想通此节,戴蛸子暗中运转神力,聚毕生之力于金爪之上,乘归文杰不备之际。恶狠狠扑向前去,金爪金光大盛,只一闪,便朝归文杰当头打下。
归文杰正被张翼轸出得灭仙海之威震惊当场,又被他晋身地仙之境引得一时揣测不解,只是心中忽有感应,初见此人便心生亲切之意。不知何故只觉与此人心意相近,血脉相通,归文杰更是大惑不解。为何会突然心生这般感觉?莫非认识此人不成?
正疑惑间,忽然心生警觉,一股莫名的危险突兀逼近。归文杰回神一看,不由大惊失色,只见戴蛸子一脸凶狠之色,金爪幻化为无数道残影,疾如闪电向他直逼而来。
归文杰心中骇然,顾不上讥讽戴蛸子的偷袭,匆忙间堪堪心念一动施展护体术,又只来得及将身子一转,躲过头顶要害之处,却再也躲不过后背,只听“砰”的一声,戴蛸子的金爪金光乱颤间猛然击中归文杰的后背,此时,归文杰的护体术刚刚成形,尚未完全施展,却被戴蛸子的致命一击当即激得溃散。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归文杰千年以来从未有过丝毫损伤的龟壳被戴蛸子一击之威,竟是生生裂开了一道裂缝。只一道裂缝,归文杰顿时只觉犹如万箭穿心般疼痛,立时浑身神力一滞,再也无法在海水之上站立,“扑通”一声倒入海中。
玄龟之壳本是至宝,其硬堪比飞仙炼制的防护法宝,也是玄龟之体最为珍贵之处,一旦有丝毫损坏便可危及性命。是以龟壳一裂,归文杰只觉神识恍惚,心神无限悲凉,情知死期将近,虽是留恋不舍,却徒增伤悲与无奈。
场中情景一变,众人立时大惊,均收回目光,待龙宫一众看到归文杰被戴蛸子偷袭,奄奄一息,顿时群情激昂,难掩悲愤之意。倾长勃然大怒,手中长戟一抖,遥指戴蛸子,厉声质问:“好一个金翅鸟第一大将,却原来是最卑鄙无耻的偷袭小人!”
戴蛸子一击得手,正暗自得意,被倾长一骂,也是不甘示弱,冷笑说道:“两军交战,只论生死,管我用何手段?若是方才归文杰乘机将我杀死,我戴蛸子也是无话可说。既然我先下手为强,嘿嘿,只能怪他一时大意了,干我何事?”
听了戴蛸子这番无耻作答,龙宫一众再也忍无可忍,呼啸一声齐齐涌向前去,便要与戴蛸子拼个你死我活。倾长也是一挺长戟,便要直取戴蛸子性命。眼见一场混战一触即发,忽然众人只觉一阵清风吹过,耳边传来一个少年淡然却又坚定的声音:“戴蛸子,这归文杰可是你偷袭所杀?”
声音淡淡有如寻常问话,却不知为何其中隐含一股令人莫名信服地威压。
戴蛸子自是不知,问话之人正是张翼轸。而张翼轸口气淡然之中隐含威势,也不过是他得自风伯的控风之能,自有与天地元风地亲近之意,而戴蛸子身为金翅鸟,天生御风,是以御风之人初见控风之术,先在气势之上输了一截。
张翼轸出得灭仙海,成就地仙之境,心中喜悦未去,却忽生悲凉之意,心中揣测间,便见戴蛸子偷袭归文杰。待他踏水而行,来到交战双方面前,只看了一眼倒在水中的归文杰,心中顿时明了,先前心中所生的悲怆之意,定是这玄龟将死之时心生无奈所发。如此看来,当日倾颖所赠玄龟珠,也定是此人所孕育而成。正是此珠被罗远公化为灵气与他融为一体,是以心生感应,与归文杰同生悲凉哀伤之心。
众人见这个从灭仙海中挥洒自如走出之人竟是一名小小的少年,且方才天降异象,晋身地仙之境,不由大为惊讶:此人是谁,怎会如此年轻便成就地仙。且见他脚下踏波而行。其迅疾之势不逊于一众水族,当真怪异得很。
倾长和戴蛸子都未见过张翼轸,是以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不知这能从灭仙海之中走出得以不死之人。是何来路,是友是敌?
见张翼轸冷淡质问。戴蛸子心中一惊,忙又强自镇静,“哼”了一声说道:“是又怎样?我堂堂神人与人对战,杀上几人,也论不到你这地仙前来指手画脚?再说,你又是何人。若是龙宫请来的助力,便与我大战一番即可,是死是活但凭本领,休得罗嗦。”
戴蛸子这番话说得虽是底气不足,却也是不卑不亢,张翼轸感受到归文杰将死之时的无限凄凉,忽地想起戴婵儿生死未明,心道这戴蛸子终究也是无天山之人。婵儿于他有恩,倾颖与他有旧。两方对战,伤了哪一方都是罪责,是以心中一软,只好叹息一声,说道。
“戴蛸子,想必你与龙宫相斗是因婵儿之事,我且告你,婵儿失踪与龙宫全无半点干系,你可收兵回去,转告金王得知,让他切莫再寻龙宫麻烦。”
戴蛸子生平哪里服过别人,方才莫名在气势上输了一着,见眼前少年说话淡然间却有不容置疑的口气,不由心头火起,金爪一挺,高声说道:“如此说来,你应是龙宫请来的帮手了?哼,莫要以为你从灭仙海中走上一圈没有死掉,便可凭此将我等吓走。我无天山数千儿郎,决无贪生怕死之辈,今日与龙宫之事不死不休,若是你非要强出头替龙宫说话,那就放马过来,打赢了我再说大话不迟。”
张翼轸本不想与戴蛸子无端冲突,念及戴婵儿之义,心中也觉无天山之人虽是骄横,却也远比罗远公之流阴险卑鄙之徒好上太多,只是眼下看来戴蛸子为人火气太盛,只怕若不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无天山断然不会退兵。况且戴蛸子杀害归文杰,多少也让张翼轸心中微生怒意。
当下心思一沉,右手只微微翻转,冷冷一笑,说道:“戴蛸子,我劝你还是知难而退,他日我定亲上无天山面见金王,详说戴婵儿之事……”
戴蛸子气极反笑,哈哈说道:“面见金王,一个小小地仙,你当金王说见便可见到的么?……”话未说完,忽然觉得身子一沉,与生俱来的御风之术突兀间竟然失灵!
戴蛸子御风飞空于海面一丈之上,脚下清风一空,顿时身子收势不住,“扑通”一声掉入水中。一入水中,戴蛸子急忙激荡清风,试图再次飞空,却蓦然发觉,身边四周竟是无风可御。
这一惊,直让戴蛸子惊吓得魂飞天处。
要知这金翅鸟一族神通广大,法力高强,所依仗的全是世间这无所不在的浩荡清风!御风飞行也好,拟风成剑也罢,若是无风可御无风可用,金翅鸟一族少说也得损失大半功力,更何况如何身在海中,且金翅鸟并不会水。
是以戴蛸子只一入水,便呼唤天地清风意欲御风飞空,却发觉周身左右空空荡荡,连一丝清风也感应不到?这……怎么可能?戴蛸子惊惶失措之下,扑腾几下,竟是慢慢向海中沉去,堂堂金翅鸟第一大将竟是这般不堪,落水被淹成落汤鸡不算,只怕再过片刻沉到海底,说不得被小鱼小虾所擒,更是奇耻大辱了。
一众金翅鸟更是惊骇万分,眼前的少年明明只是地仙境界,这一出手,端的是神鬼莫测之威,竟能挥手间让戴蛸子落水且无法飞出,这是何等广大的神通?
还是戴庆为人机智,立时吩咐一声,一名金翅鸟瞬间飞出,俯身一抓便将戴蛸子从水中救出。戴庆见戴蛸子并无大碍,向前一步,施礼说道:“在下无天山戴庆,敢问这位地仙大名?莫非认识无天山的无喜公主?”
张翼轸见戴蛸子被他的控风术猝不及防之下施展开来,让他四周天地清风消散一空,无风可用之下竟是这般狼狈,心道只怕他也会收敛三分,又见戴庆一脸诚意,虽未必是真,不过也不好失礼,便回了一礼,答道:“我与戴婵儿算是旧识,婵儿于我有义,她失去形踪也与我有莫大的干系。实不相瞒,我本三元宫张翼轸!”
什么?“张翼轸”三个字一出口,不管龙宫还是金翅鸟一众,均是大惊失色,轰然一声,顿时乱成一团。
便是一向老成持重的倾长也当前一步,激动之下一把抓住张翼轸胳膊,声音颤抖说道:“你……你当真是张翼轸?”
张翼轸一愣,点头道:“这还有假,张翼轸不过是山村小子,有谁冒充?”
倾长一脸热切之意,长叹一声,说道:“张翼轸,可算是找到你了,如此,我那傻妹妹算是有救了!”
张翼轸却不认识倾长,一脸疑惑,问道:“还未请教……?”
倾长虽身为龙宫太子,却与倾洛的禀性大不相同,倒与张翼轸一见如故,一拍张翼轸的肩膀,说道:“我乃东海龙宫太子倾长,本是倾颖的兄长!”
倾颖兄长?张翼轸闻言顿时面露喜色,当即施了一礼,说道:“翼轸见过龙宫太子!”
倾长却一把拉起张翼轸,上下打量几眼,说道:“我那妹妹倒也眼光不错,初识之时翼轸虽身为凡人,如今年纪轻轻却也晋身地仙之境,只怕假以时日便是飞仙也不在话下。若是真成就了飞仙,倾颖嫁你倒是高攀了,哈哈……”
张翼轸被倾长一番话说得一头雾水,正要问个清楚,却听身后戴庆急急说道:“张翼轸,我家无喜公主陪你前往东海祖洲,如今下落不明,你有何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