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华瑞先是从他和天灵、红枕路遇天媪子,被天媪子设计困于雾灵网中说起,一直说到天灵冒死突困成功,却被白雾侵袭,身坠万丈悬崖,而他也被天灵一掌击晕,所幸伏在一棵树上,才免遭摔死之苦。
成华瑞伏身树上,手中紧握半截云霞缎,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被山风悠悠吹醒。惊醒之后,成华瑞头痛欲裂,仍是强自稳定心神,略一动念,发觉道力还算运转流畅,心中稍安。
稍一定神,顿时想起先前发生的一系列重大变故,想起天灵其人虽是偏执不正,但穿透雾灵网之际,替他挡下白雾附体之苦的却也正是偏激刻薄的天灵道长!是以成华瑞不免唏嘘半晌,其后又调息片刻,神识外放,却是感应不到飞剑所在。
成华瑞不由苦笑,这大树生在峭壁之上,正是上下没有着落之处,若无飞剑御空,如何回到地面之上,更遑论下得悬崖之下寻找天灵师叔的下落了。
成华瑞苦思一番,一筹莫展,此处离悬崖之上只怕有数百丈之高。若是徒手攀爬,成华瑞自知凭他的身手恐怕难以支撑到崖顶,更何况此处悬崖石壁光洁如镜,根本无处可依,便连手脚并用向上攀登也是不能。
再看崖底,云雾弥漫,一眼望去云雾只怕也在数百丈之外,尚不知云雾之下还有多深。
成华瑞长叹一声。只当拼死之下逃过一劫,不料却落到这般境界,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难道只能呆在树上等死不成?
思忖良久,成华瑞仍是无计可施。好在此树长得甚是巨大,枝繁叶茂,足足有十丈方圆。无奈之下,只好耐得性子在树上寻得一处粗大的树干盘膝坐下,调息运功,打坐休养。
只是思及天灵师叔生死不知,红枕下落不明,成华瑞如何安得下心。况且此处山风猎猎,颇有些威力,吹得他晃动不止。勉强静坐了片刻,成华瑞又暗叹一声,长身而起,来回在树干之上踱步,越走越是心烦意乱,脑中不停闪现天灵坠崖之际脸色大变,不知何故突然出手伤他。莫非白雾不但可以腐蚀,还可损伤神识不成?
又或是白雾入体,控制了天灵道长的心智,才会让他敌我不分,出手伤人?不过先前在雾灵网中听天灵师叔所言,这白雾似乎并无操纵他人神识之能,何以中了白雾之后,天灵师叔性情大变,犹如变了一个人一般?
莫非天灵师叔修习某种法术,与白雾相生相克,所以才有此变故?
成华瑞想通此节,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他初入清虚宫之时,天灵道长虽是生性偏激,但也并无现今这般偏执,即便红枕是天纵奇才,也不至于冷落凝婉华一众弟子,视精心培育多年的弟子如同无物,这番行径,也不符合道法的平等待物之义。
成华瑞由此及彼,联想到其中干系,竟是一时冷汗直流,暗暗心惊:天灵道长这番转化,难道其中有莫大的隐情不成?
一时失神,成华瑞脚下一滑,险些跌落悬崖,惊醒过来,忙又自责一番。在如此生死两难之地,竟还有闲心推测天灵师叔的是非,况且他为掩护自己而身受重创,自己却在此处对他腹诽,当真是忘恩负义之辈。
成华瑞暗骂自己一通,眼见天色将晚,山风更凉,更觉肚中饥饿难耐。恐怕醒来之前已然昏迷了几日,如今醒来之后走动再加上思索更是耗费体力,如此看来,不待几日,若无人搭救,便会在此处冻饿而死。
只好再次无奈地坐下,夜幕降临,山风及体全身生寒,好在道力未失,成华瑞运转道力抵御寒冷,倒也坚持得过去,只是腹中饥饿难忍,再看身下此树,树叶宽大犹如扇子,虽是叫不上名字,不过若是实在饿得急了,说不得也要以树叶充饥。
勉强坚持了一夜,成华瑞饥寒交迫之下,道力也有些难以为继之感,心道惨了,只怕再有两三天就会葬身于此,莫非真的无计可施?
忽然间灵光一闪,伸手从身上取出一物,正是只余半截的云霞缎。成华瑞心知云霞缎仍是清虚三宝之一,虽被毁去一半,余下一段若是使用得当,用来飞到悬崖之上,应是不在话下。只是云霞缎自有口诀催动,成华瑞却丝毫不知如何使用!
徒有宝物在手,却无使用口诀,成华瑞欲哭无泪。想了半晌,这才想起自从上次和张翼轸得遇青城子演示幻术之时,他被灵空抢白一番,回到清虚宫之后,成华瑞背着师傅,偷偷到藏书楼暗中查看了不少清虚宫典籍,也想学得一两手幻术,以备日后助兴之用。
不过幻术却没有学到,倒是查看了不少奇巧之术,还有一些不知有何用处的口诀。成华瑞自知口诀须得和宝物相互配合才可有用,空有口诀若无宝物,不过如同一句废话一般。是以当时成华瑞并未放在心上,只随意翻看一遍,并未刻意去记。
现在想来,倒是追悔莫及,说不得这口诀里面就有云霞缎的使用之法!只是后悔无用,成华瑞便闭目养神,细细回想当时所翻看的口诀,看看能记起几分。
好在成华瑞倒也生性博闻强记,细心回想之下,依稀能记起七八分,当下也不迟疑,一一念出口诀,同时辅以道力,试图能够碰碰运气,或许正好有可用的口诀也未可知。只是将所有记忆之中的口诀一一试出,竟无一个可用之法,云霞缎依然如故,纹丝不动。
成华瑞不免灰心丧气,前思后想一番,终于认定绝无可能忆起口诀,也便不再浪费精力,仔细端详起手中的云霞缎来。
云霞缎依然灿如云霞。虽是只剩一半,除去毁坏之处看上颇有些残缺污秽之外,其余部分流光溢彩,被日光一映,格外艳丽惊人。
如此绝美的宝物竟被毁坏,成华瑞将云霞缎紧握手中,心中惋惜无比。更是痛恨天媪子的阴毒凶狠,以及凝婉华的无耻背叛,同时念及红枕被天媪子所擒,也不知会有何等下场?听天媪子所言,却是有意要收红枕为徒,让红枕入得魔门。若依红枕性子,只怕宁死不从。
或成魔或身死,两者都不是成华瑞所想要的结果,只是他又能做得了什么?
红枕,莫非她的命运也和这云霞缎一般,必定残缺不全么?
成华瑞心生感念,一时无比感慨,心中万分痛心。蓦然间,他感到手中的云霞缎传来微微热意,低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云霞缎竟是隐隐发出丝丝霞光!
再细心感应之下,成华瑞惊喜地发现,他的心意和云霞缎之间隐约有一丝相通之处,虽是微弱,却依然能够感受到云霞缎之上传来了一缕几不可察的悲伤和婉惜之意,正是暗合他刚才悲怆苍凉的心境。
静心一想,成华瑞豁然开朗。云霞缎一直追随凝婉华,受凝婉华被逐出师门的悲凉心绪影响,其后又被天灵所夺,继而被天灵拼死求生、凄凉冷绝的念头所带动,再加上自身被毁,是以这自有灵性的宝物竟也自生怨念荒凉之意,正好和他方才地绝望之心心意相通!
若能心意相通,便可催动云霞缎载他飞空!
想通此处,成华瑞忙按捺住心中的喜悦之意,再次将心境沉入到悲伤和无助之中,一想到天灵和红枕的际遇便心生忿恨不平,同时暗中运转道力,果然,手中的云霞缎倏忽间放射出万道霞光,猛然涨大到一丈大小,迎风起舞,便欲乘风而去。
成华瑞不敢怠慢,忙不停运转道力,心念一动,云霞缎犹如一片云霞一般将成华瑞稳稳托起,疾驰如电,心念之下,眨眼间便飞到悬崖之上!
终于脱离险境,成华瑞心意一转便收回云霞缎,心中却无半点喜悦。举目四望,此处乃是一处山峰绝顶,四下并无下山之路。成华瑞只好再次放出云霞缎,又山顶之上试练十数次,终于得以可以随心所欲操控云霞缎,这才放心脚踏云霞缎下得山来,寻到一处无人之处,又小心收回云霞缎。
走不多时来到一处城镇,伸手一摸,幸好身上还有几两碎银子,又寻得一家客栈住下,简单吃饱肚子,匆忙洗漱几下,关紧房门,运功半晌,其后又不断操练云霞缎,直到熟练得如同御剑一般,这才稍微放心,急忙出门,走到一无人之处,又脚踏云霞缎升空而去。
成华瑞心中挂牵天灵的生死,不过他心知道力浅薄,又初次运用云霞缎,是以才稍稍耽误些时候,恢复体力并操练熟悉才敢再次飞空来到绝顶悬崖之处。
再次来到上次坠崖之处,成华瑞稳定心神,细心追忆一下天灵坠崖之处,又依据悬崖之上的那棵大树,估算片刻,测得大概方位,这才放出云霞缎纵身飞下悬崖。
下坠不久,云霞缎便载着成华瑞一头没入云雾之中。成华瑞虽是心中担忧这谷中云雾有毒,却也顾不上许多,只是屏住了呼吸。过了片刻,只觉云雾之中水气弥漫,隐有香气传来,并无丝毫异状,这才放下心来。
不多时穿过谷底的云雾,来到悬崖之底。定睛一看,映入成华瑞眼中的却是另一番景象:只见谷底一派鸟语花香,不见太阳,却是光亮照人,四下十分亮堂,更有花草四处随意生长,随风摇曳,清风徐徐,芳香醉人!
这是一个什么所在?成华瑞大吃一惊,降落到地上,四处查看一番,哪里有半点天灵的影子?成华瑞心中不解,明明天灵穿透云雾跌落到了此处,怎地丝毫不见影踪?况且此处虽是一派繁荣之景,却静得吓人,除了鸟鸣风声之外,便再无一丝人声。
成华瑞心中忐忑,却又不想就此离去,或许能在别处找到天灵师叔,万一他伤重等候救治,误了时候可就是他的罪过了。这般想着,成华瑞四下寻找,比划一番,便沿着狭长的谷底一路向左寻找。
只是走了半天,越走越觉此地颇多怪异之处,不仅仅是一派繁荣之象却静得怕人,且虽是光亮喜人,照在身上,却并无半分暖意,似乎这阳光,姑且称之为阳光并无丝毫热力。
成华瑞又向前走了小半个时辰,依然一无所获,便心生去意。天灵即便跌落,就算翻滚也断然不会来到此处,且此谷虽是狭长,却宽不过数丈,一眼望去,数百丈内尽收眼底,是以再搜寻下去也并无多大意义。
或许天灵伤势不重,落地之后恢复少许便自行离去。成华瑞这般一想,安慰自己一番,便要放出云霞缎飞空而去,忽然又想到先前他的飞剑也掉落此间,何不感应一下,毕竟相随多年的飞剑,丢了可惜。
成华瑞凝神感应,心中一动,竟是感应到了飞剑正在他百丈之内,但飞剑不在左边不在右边,更不在天上,却是在他脚下百丈左右!
脚下乃是厚厚的泥土,飞剑怎会没入土中?成华瑞大惑不解,正迷惑时,忽觉脚下一软,身子一歪,竟是全身陷入土中!
成华瑞顿时大惊!
心念一动,便欲放出云霞缎腾空而去,却赫然发觉,云霞缎竟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阻绝了与他的感应。而身边泥土如若无物,如同空气一般不着丝毫力气,成华瑞无处借力,又无法唤出云霞缎,只能任由身子迅速下落!
这一跌落,竟如跌入万丈悬崖一般,虽是身在泥土之中,却如同置身空中,仍觉耳边呼呼风声,眼前却是漆黑一边。也不知下坠了多久,以成华瑞估算至少也要一两个时辰,心中不敢相信世间还有如此深不可测的地洞,只怕上千里也是有了。
如此一想,成华瑞心中大骇,这般掉个不停,莫非要掉到传说中的阴曹地府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