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花江伸出手去打偏了青年的枪口。
那实在是太危机了,花江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能爆发出这样的速度!
如果每次出剑的速度都能像这样,她也不会被云雀恭弥按着打了。
摸着因为枪口走火擦伤流血的掌心,花江有些崩溃地看向好似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银发青年,喊道:“死了就是自由吗!你的身躯、代表你这个人的符号难道就此被抹消了吗?”
“死亡解脱思想,可代表你的符号呢?别人会怎么说‘果戈里’?”
“是小丑、是疯狂者、是杀人感到罪孽而后自尽的赎罪者、还是殉道自由者?他人的评价会如同藤条,将你死死的绑在名为‘果戈里’的名称下。你被定义、你被塑形,死去的你甚至没有呐喊的机会!”
青年闻言,金色的瞳孔中略显出一二迷茫。
他道:“那该如何是好……果然,还是该毁掉世人,摧毁一切比较好吗?”
观光车早已因为这声枪响而停下。
银色的子弹最终打在了观光车的车壁上。
西西里岛是意大利的梦幻宝珠,却也是意大利的罪恶之都。
是个人都听过西西里岛的黑手党传闻,观光车的上的游客在司机停下车的瞬间便尖叫着逃了出去,唯留下的几个,看起来像是某些家族的黑手党成员。听到枪声,这些不法分子当然下意识地掏枪齐齐对准了果戈里和花江。
正在进行哲学辩论的两人之间气氛沉闷,两人之外数把对准他们的枪口则非常焦躁。
有一名带着墨镜的大哥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果戈里凝视着花江说:“既然无论生、无论死,都无法获得自由。那么挣脱‘人’的概念,抹除人的意义,便能得到自由了吧?”
花江紧皱眉头,她模拟着果戈里的思维方式,说道:“那便是虚无。从虚无中诞生的自由,会有着‘自由’的意义吗?”
“自由是由排他性而自证的,如果消除了所有的他,自由还能被证实存在吗?”
果戈里沉思片刻,说道:“或许,自由的本质是反抗。只需我不断的反抗,我便能得到自由。”
花江尖锐道:“如果这么说,反抗自由也该是自由的一环。既然要反抗自由,遵从规则是否又是另一重的自由?”
握枪的大哥见两个人根本没有理会自己,又在说着一些令人发懵的奇怪对话。他不由的向上开了一枪,对两人喝道:“喂,我在问你们话!给我停下对话,回答我!”
果戈里没有理他,花江也没有。
银发的小丑见着花江忍不住微笑,他甚至伸出手支撑着自己的下颚,非常仔细地思考问题。
“按照你的说法,自由根本不存在了?它只是都被杜拟出的希望,是永远到达不了的乌托邦,是欺骗的虚假。生而为人,无论怎么挣扎,怎么努力,也永远得不到自由。”
“嗯,果然,陀思是对的啊,如果这世界就是最大的牢笼,那么抗击它、毁灭它,才是唯一的道路。”
花江:“……”
她的手还在流血,她已经有点不太爽了。
她已经开始厌烦顺着对方的思路说话,反正时间上也差不多了,她要按照自己的方式来了!
大哥等了半天,等到的还是“自由”。
他一怒之下直接上前,举着枪就抵上了花江的脑袋,对果戈里道:“喂,小子,快点回答我,不然我连你也一起杀了!”
花江:“……”
果戈里忍不住弯起了眼,他摊开双手说:“好呀。”
大哥:“……?”
大概是没遇上过这么痛快求死的人,握枪的大哥都一时间懵了。
唯有花江看了他一眼,说道:“快离开吧。”
持枪的黑手党以为自己再次听错了话,他惊愕地看向花江:“你说什么?小丫头,你知道你现在什么处境吗?”
花江向这位大哥露出了笑容,说道:“拉齐尔的戴维先生,在西西里岛拿枪指着陌生人可不是个好事。”
“什么?”
他惊愕道:“你是我们的人?”墨镜戴维下意识看向自己其他的兄弟:“你们认识她?”
另外两人皆茫然的摇头,戴维表情凶恶道:“你这家伙,怎么会知道我,难道你是密鲁——”
花江没有功夫与他理论,她摘下了自己脖子上的戒指。
戒指上巴利安的标志刻的非常清晰,能够让任何看见它的人明白持有人的身份。
“巴、巴利安……”
对方拿枪的手开始颤抖,他握不住枪,甚至还是花江用没受伤的手帮了他一把,将枪收了回去。
花江抬眸看向对方,温声道:“您该庆幸,这辆车上坐着的人只有我。如果被斯夸罗先生瞧见您威胁无辜少女,拉齐尔家族就只能离开西西里岛了。”
“我给您十秒,还请离开。”
她开始默数时间,数到三的时候,原本车上的几名黑手党已经夺门而逃!
拿枪对过她的家伙更是在车门外鞠躬致歉,急迫道:“真、真的非常抱歉,我们以为您是——很抱歉,还请原谅!我会立刻通知兄弟将这一片清空,您可以随便做您想要做的事情!”
说罢,三人转身就跑。
花江闻言:“……?”
果戈里倒是好有兴趣,笑眯眯的问她:“嗯,你想要对我做什么呢?”
花江:做什么,你觉得我要做什么?
果戈里说道:“不继续说了吗?难道你会接受‘毁灭’世界这样的答案?”
他哄着花江:“不继续的话,我就考虑去帮助白兰·杰索——”
小丑的尾音拖得很长。
他好像就在等着花江继续反驳。
花江看着她,说道:“不继续了。”
“因为你心里其实清楚,就算毁灭了世界,除非这个世界仅剩下你,一旦出现了另外的其他人,你依然是被限制着的。”
“你之所以追求着自由,却比谁都痛苦,比谁都挣扎的原因。”
“因为你自己也明白,它不存在。”
花江非常残忍地揭开了所有美好下的一地狼藉。
“杀人是你的愿望吗?不是,只不过杀人能让你从所谓的‘规则’中挣脱。”
“破坏挚友的计划是你的内心吗?不是,只不过这样做,可以让你觉得从‘感情’中挣脱而已。”
“你想要成为为自己而活的存在,不会受任何人的干扰,不会受任何事的影响。就像天空的飞鸟,自由自在的遨游在无边际的天空。”
“如果你愚笨一些就好了,那样一来,至少你会真心觉得,天空的飞鸟便是自由。”
“可你又明白,飞鸟也限制于**,他们也惧怕着寒冷。就好像你,在排他的同时又明白着人类是群居性的动物。”
“你清楚着一切,所以无论我怎么说,你都会将话题引向死亡与毁灭。”
“因为你明白,它不存在。你只能在反抗与痛苦中稍许触碰它的边缘,但你永远到达不了他。它是空中阁楼,而你确实没有双翼的人类。”
“你想要做的飞鸟,它不存在。终其原因,是你选择的自由没有边界。”
花江微微靠近了他:“果戈里,那是一处即便死亡也到达不了的梦幻岛屿。你只能依靠生存时的挣扎微微感受它罢了。”
“什么死亡、什么毁灭。这些都不过是你痛苦的宣泄。”
“你的一生,只能在无尽徒劳的毁灭中迎来终焉,这就是你的结局。”
银发的小丑顿住。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他忍不住有些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花江的血一滴滴从指尖溅在了公车的地板上,他却温柔地拉起了对方染血的指尖,轻轻印上一吻。鲜血染红了他的春色,小丑说道:“反抗是不自由,不反抗仍是不自由,我生而为囚。”
“那么,你想要这个囚犯做什么?”
花江伸手捧住他的面容,轻声道:“有一个孩子,我希望你去救她。”
“她在白兰杰索的身边,只需要你在特定的时间里,将她运用你的能力,调离白兰杰索三十米左右,她就能获得‘自由’。”
花江温柔道:“在迎来结束之前,你能可挣扎。果戈里,如果你想要的是永不停歇的反抗,有个地方会比天人五衰更适合你。”
“加入巴利安吧,那是个已然反抗了所有规则的地方。在这里,你甚至可以反抗游走于身边的死亡。”
银发的小丑道:“听起来你像是在诱拐我叛变?”
花江询问:“你不想要尝试叛变吗?”
果戈里笑道:“不错,便是寻不到终焉,监牢中的囚犯也仍要反抗!”
“我也想要背叛陀思啊!”
花江颔首:“正巧,巴利安也欢迎背叛——只要你能做到。”
半个小时后。
亚瑟准时出现在了花江身边。
观光车已经废止了。
花江坐在城市的花坛边上,伸出手给身边的青年包扎。
绷带似乎是附近的药店买的,花江见到了毫发无损的亚瑟,甚至还弯着眼笑眯眯的挥着没受伤的手打招呼道:“亚瑟前辈,我在这里!”
亚瑟十分紧张。
他可没忘记这个现在看起来没什么敌意的小丑,在不久前刚刚将他埋进了地底!
亚瑟神色警惕:“花江,你没事吧?”
花江点了点头。
果戈里看了眼亚瑟,颇为惊讶道:“埋进地里三十米竟然还能逃脱吗?他也是空间系的异能者?”
花江想了想,决定用统一解释。她说:“不,这位是我的人形异能。人形异能你知道吧?”
果戈里点头。但同为异能者的他就不像巴利安那样好糊弄了。
他问:“你的人形异能看起来和正常的不太一样,正常的异能重现应该是在主人身边,你的却从远方而来——”
花江面不改色撒谎:“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果戈里看了她一会儿,笑着说:“也对。”
亚瑟见他们气氛融洽,忍不住冒出个问号。
但碍着果戈里在,他又不好问太细,只能说:“发生什么了?”
花江嗯了一会儿,觉得从头到尾出来太麻烦了,所以她选择简明扼要说结果:“我为斯夸罗先生招了我离开后的新云守!”
她指着果戈里:“就是他啦!”
亚瑟:“……?”
这句话好像比之前的更需要解释了!
不久之后,斯夸罗先生他们也赶来了。
花江将果戈里介绍给了大家。
果戈里也很惊讶巴利安竟然有这么多反抗“神明”的人。
在这里,勤勤恳恳漠视法律的杀手与口无遮拦在普通社会根本活不下去的幻术师,都成了正常人。
杀掉自己的哥哥加入黑暗组织的王子,挑战性别漠视他人的变态拳击手,践踏生命与规则的个人崇拜狂热者,以及对自己的父亲发起叛变,连自己组织现在的首领都敢接着谋反的首领。
——以至于,当果戈里当场表示自己追求自由,想要反抗一切寻求解脱的时候,这里竟然连感到惊讶的人都没有。
甚至于那个坐在扶手椅上,看起来威慑十足的男人轻描淡写说:“做的到,你就试试。”
兴奋、实在是太令人兴奋了。
果戈里同意帮忙,对抗白兰的计划便提上了日程。
花江连忙表示计划她一早想好了,赶在xanxus说“打吧”之前分配了任务。
好歹是二代目兼云守。
xanxus给了面子,斯夸罗听了计划。
花江对抗白兰的进度条,终于推动了。
晚餐后,花江因为开心,为大家做了消食的点心。果戈里第一次待在竟然还有固定点心提供的组织,金色的眼睛也会因为美味的食物而微微放光。
直到晚上了,他回到巴利安给他安排的房间,陀思打来了电话,果戈里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件重要的事情。
他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陀思温声道:“你选择背叛我了吗?”
果戈里心情很好道:“是啊,陀思。我见到了你的神,她和你一样,同样看穿了我。她看穿了我想要背离你来逃脱感情,也看穿了我的反抗。”
“说实话,见到照片时我就想要问了,见到她后我更加想要询问。”
“陀思,这真不是你的妹妹吗?”果戈里轻松道,“她和你很像。”
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点也没觉得不悦。
他听完果戈里的说法后缓声道:“她是异界者,在这个世界不存在身份。然而不存在的身份意味着可以是任何身份,所以你要这样认为,也没什么错误。”
果戈里未置可否。
陀思见他未在开口,温柔道:“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暂别了,尼古莱。”
果戈里笑道:“再见,费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