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隐有日初的模样。
光线从海平面起,一点点照进了这座城市,替代阴影与黑暗,在天尽头凝出一团燃烧着的赤红来。
花江从三楼的拷问室中走出。
守门的两位见她带进去的井没有出来,刚想要开口问什么,就被对方极为温柔地笑容给堵了回去。
花江道:“请放心,井只是守在这里以防万一,不会对各位的任务有任何影响。”
对方闻言迟疑,开口道:“可是——”
花江温和道:“没有可是,大约还有三个小时吧。他应该就能出来了,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这点小事上计较。”
她善解人意地提醒:“毕竟里面的可是前途无量的组织中层。与我不同,他归属武斗派,与红叶姐也算走的很近啊。”
对方闻言恍然,恭敬地向她欠身道谢道:“啊,多谢您了太宰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在接下来的三小时里,我们不会对芥川大人再有任何行动。”
花江颔首,夸奖道:“芥川君知道后,一定也会感谢你们哒!”
挥手与对方道别,顺便收回新的感谢。花江在经过走廊的窗户时,初升的光线透过大楼彩色的玻璃,有些斑驳地照在了她的脸上。让她不由的伸手揉了揉眼睛,这才从窗户的光线处离开。
凌晨六点。
花江在自己的屋里换掉了沾染了血气的衣服,重新洗了澡,吹了头发,仔仔细细地将自己打理了一番,确保看不出有什么疲惫的样子。然后再去餐厅吃了早餐。
港黑的伙食还挺不错的。
用完餐的花江回去等了一会儿,在时针指向八点的时候,她的电话响了起来。
尾崎红叶的声音含着笑意,她说:“太宰,boss要见你。”
“就在他第一次见你的地方,去吧。”
花江第一次见森鸥外,是在这栋港黑最高的大楼的最高处。
从这里可以将横滨的美景一览无遗,当初花江还夸过来着。
如今再次到了这里,场景好像也没怎么变。
森鸥外还是坐着饶有兴致地看着横滨的清晨,桌案上隔着还散发着热气的红茶,精致的骨瓷碟上放着精致的手指三明治。如果再填上几片火腿的话,也能算是不错的早餐了。
见花江到了,森鸥外将视线从窗外分给了花江。
他看着对方笑道:“昨夜累吗?”
花江走了过来,双手背在身后,笑着问:“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昨夜的事情,难道不是您特意给我的考验吗?”
森鸥外笑了,他看着花江,就像在看一件他尤为满意的作品,他承认道:“但你答的很不错,我认为答上那样一张难度的试卷,对于‘太宰’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花江说:“可再加上中也先生醉酒就不一样了。”
对于这一点,森鸥外赞同的点头,同时也提醒道:“中也会在外喝醉,这一点难道不是花江你自作自受吗?”
他笑道:“如果不是你想从中也口中得到情报,也不会面临他喝醉的窘境吧。”
被直接戳穿了当时的目的,花江连眼都不眨,她说道:“早知道首领会把信息送来给我,我也就不会那么做了。还是您的把提示送的太迟了一点。”
提到这一点,森鸥外倒是坦然抱歉了,他说:“啊,没办法,我家里有个小孩子。哄小孩子按时睡觉总是件特别困难的事情,花江这么温柔,应该可以体谅的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花江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不用客气,坐下来喝杯茶吧。”
花江倒也不会在这些小事上纠结,她非常顺从了坐下,从森鸥外手中接过了一杯红茶,微微抿了一口,方才说道:“我现在算是真正的‘太宰’了吗?”
森鸥外颔首:“算是吧。”
花江看着他,认真问:“算是的意思是,还得再有些什么,我才算得到认同是吗?”
森鸥外反问她:“花江觉得,你还缺什么?”
花江直视着森鸥外,好半晌她才说:“森先生,有些事情不可以做哦。我来这里第一天就和您说过的,我不会杀人。”
森鸥外颔首,他双手交叉,再赞同不过:“不错。花江也根本不需要杀人。我不是将中也拨给你作为搭档了吗?我以为我的诚意,已经给的很足了。”
花江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森先生,或许前一任太宰先生,是位温柔到愿意包容您这种交流方式的人,可我不是。”
“我并不喜欢将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拆成四五句去猜。”她搁下了茶杯,语气温和,但却没什么商量的余地,“您知道,我是来自异世界的人。这里的金钱与权利对我而言,并不存在太大的吸引力。在这里,我也没有什么牺牲一切也必须要保护的人与事。”
“我大概是这个世界上,与森先生最不存在利益冲突的人了。所以,对于我,您大可不必藏着那么多试探,又递出那么多似是而非的消息。”
“我只想要击败白兰,给他一点教训。”
“除此之外,所有的事,都有商量的余地。”
她说的真诚,以致森鸥外都沉默了一会儿。
寂静在室内大约蔓延了约有十秒,紧接着,森鸥外捂着自己的嘴唇,还是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他笑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太宰治可不是什么温柔的人,温柔的是我现在挑中的这一位呀。”
他那双紫色的眼睛别有用心的看着花江,让花江心里不适地想到了白兰的那双眼睛。
她在心里默默道:森鸥外先生,你有着我搭档那么良心的下属,可千万不要也去做了白兰·杰索呀。
或许是她的祈祷起了作用,森鸥外摒除了那些试探,他直接道:“好吧,如你所愿,直来直往。”
他同样搁下了茶杯,直接问道:“目前,你知道‘太宰治’多少信息?”
花江略思考一瞬,回答:“是组织的叛徒,是智几近妖的智将,在组织的中高层至今有着较大的影响力。至于他的异能力‘人间失格’,应该和我的能力类似,是无效化。”
“另外,考虑到组织拥有中也先生这样的战斗力依然让他活在横滨,他手里很可能握着足以决定组织生死的隐秘。这项秘密令组织投鼠忌器,所以并没有对他进行大范围的追杀。”
森鸥外赞赏道:“一天的时间能得到这么多信息,已经很不错了。不过花江,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你还是不够资格继承‘太宰’这个称号的。”
他拿起了一枚手指三明治,咬了下去。
花江看着他如同撕碎猎物般、慢条斯理地、优雅地吞噬,之后方才和她说:“芥川不过只是和他打了一个照面,他就从中判断出了你的存在。如果一夜过去,你仅仅只是得到了这些消息,这可远不算你握住了‘太宰’这张牌。”
花江早有预料,所以她说:“我得到了芥川。”
森鸥外的手指略顿。
他看向花江的眼神终于有趣起来,森鸥外问:“什么?”
花江道:“我得到了芥川龙之介。首领之所以惩治他,不就是因为他对于前任太宰的执念,已经有些影响到了组织的安全吗?”
“他是组织的祸犬,我将他重新系绳握紧了,这一点——不够吗?”
森鸥外低低笑了起来:“你竟然想到了芥川,你竟然还收集了芥川的资料吗?”
“不错,芥川是组织的重要战力,他也很忠诚。只是太宰对他的影响太深,所以他永远没法在对抗太宰上派上用场。”森鸥外道,“怎么,你难道能让他对付太宰?”
“怎么用是我的事。总归,主人换了,至少不会再出现昨天的情况。”花江强调,“至少,即便会再有类似的情况,我也会做好善后,不会留下任何麻烦。”
森鸥外仔细地看着花江,好半晌才说:“你这会儿,到真有点太宰的样子。”
他含着笑意道:“他叛变前那会的样子。”
花江面不改色:“您在开什么玩笑。这世上最不会威胁您的人就是我,您也是明白这一点,才会吸纳我进组织呀?”
森鸥外点头:“的确,这也是我最满意的一点。花江最大的秘密在我的手中,花江最大的**也在我的手中。”
森鸥外握起了手,他温柔道:“这让我感到非常的安全。”
“那么,这样的‘太宰’合格了吗?”花江问,“在您的心中,能有与‘太宰治’一搏的潜力了吗?”
“我够资格,来执行您想要‘前任太宰’闭嘴的计划了吗?”
森鸥外重新靠上椅背,他摇铃叫了人,对花江说道:“我一直信任花江的能力,你可是连密鲁菲奥雷的首领都忌惮十分的异界者啊。不过——”
随着他的摇铃,一名港黑成员走近躬身等着他的命令。
森鸥外轻声下达命令后,方才又看向花江:“不过,‘太宰’通常都很擅长于欺骗,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问一问不会说谎的人比较好。”
“你说芥川龙之介已经认可了你,还是等我来问一问他吧。”森鸥外贴心道,“毕竟他不会说谎,花江也不介意吧?”
花江颔首:“当然。我在拷问室快六个小时,您应该清楚那六个小时我都在做什么才对。”
森鸥外笑笑:“我只是好奇,芥川可不是六小时就能说服的人——除非说服他的人真的是‘太宰’。”
“这不是挺好的吗?”森鸥外有些头疼,“我也很头疼他对太宰治的态度啊,如果真的能换一个‘太宰’。”
他开合唇齿——
“当然就可以算作,花江你能够成为‘太宰’的证据。”
“等他回来估计要一会儿。”森鸥外又推了推茶点,“要吃点,聊些别的吗?”
“说起来,花江对中也怎么看呢,他可曾是前任太宰的最佳拍档哦?”
花江笑道:“之后会是我的最佳拍档。”
森鸥外瞅着花江,再一次感慨道:“我认为神还是眷顾我的,k曾经让太宰将中也带给我,如今又让中也将你带给了我。”
“花江,我对你很满意。”
三楼拷问室内。
井基次郎拿了把椅子自己坐着。
他的正对面就是同样踩在了椅子上缓过些力气的芥川龙之介。
井基次郎看了他好一会儿,却也没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的手里抛着一枚柠檬,顺口叫了一声道:“喂,按照太宰大人的说法,您曾经也跟随过一位太宰大人?”
芥川龙之介沉默着没有开口。
井基次郎道:“和我说说吗,听起来你的那一位还是我这一位的哥哥。我挺好奇的。你的那位是什么样的人?”
芥川龙之介不耐道:“你不必知道。”
井基次郎闻言笑道:“哦,我倒是的确不必知道。毕竟你现在这幅惨状,就是拜你的那位太宰大人所赐不是吗?”
井基次郎的话语十分轻佻,以至于听在芥川的耳朵里像根刺。
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引得锁链一阵轻响。芥川忍了忍,才道:“你根本不明白太宰先生他——”
井基次郎说:“我是不明白你的太宰大人,但我明白我的。”
他对芥川龙之介道:“与你被光在这儿打不一样,我可是被她费尽千辛万苦救回来的。你的那位救过你吗?”
芥川龙之介:“他当然——”
井基次郎点了点头,又飞快道:“好,他救过你,然后呢?”
“你就在这儿被打了?”
芥川龙之介:“……”被气到不想说话!
井基次郎还说上瘾了,他赞美道:“我的太宰小姐是像柠檬一样完美又可爱的小姑娘,她会向我道谢,会向我微笑,还会关心我昨晚睡得好不好。啊,等把你放出去后,她也说要请我吃饭的,你听见了吧?”
“对了,她还送了我这颗柠檬。你的太宰大人有送过你什么吗?”
“挨打不算哦。”
芥川龙之介:“……”
芥川仔细的回忆了自己的人生,发现因为他因为总是达不到太宰治的要求,不要说礼物,连肯定都至今没有得到。
而井基次郎还在挑衅:“你不会什么都没有吧?这么惨吗?”
芥川:“不是!”
井基次郎:“哦,那是什么?”
芥川龙之介:“……”拳头和子弹。完了,感觉一说出口就会输的样子。
井基次郎见状笑了一声,他道:“看起来他对你也不算好,你真的不要换个头儿吗?”
芥川龙之介道:“太宰大人不一样!都是我没有达到他的要求的错,和他无关!”
井基次郎忍不住坐了起来:“对叛徒这个态度,难怪大人说你可能会死。”
“你听到她说的了吧,首领接下来的打算,八成是要对太宰治进行追杀。你如果态度一直这么不明确,首领为了保证计划的万全,可能真的会将你关在这里关到他死。”
“喂,你应该不会真的想看他死吧?”
芥川龙之介低声道:“太宰大人不会有事,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强。”
井基次郎听到这话就想笑,他托着下颚问:“由我的太宰大人动手,你也觉得他没事吗?”
芥川龙之介罕见了陷入沉默。
井基次郎道:“嘛,反正你的选择和我无关。不过既然太宰大人下了命令,我也只好再多费点口舌。”
“喂,你对你的太宰这么执着,是因为他救过你的命,还是教导过你?”
“如果是救命之恩,她不也在救你吗?甚至在搭上自己的命、拼命地在救你。”
“如果你觉得前任对你有恩,那她也对你有恩。”
“不管你想不想要。”井基次郎冷漠道,“她付出了,就该有结果。”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自己带来的那个袋子。
袋子里根本不是花江以为的枪械,那里头是一包的、做成了柠檬形状的炸弹!
井基次郎取出了一个,在芥川震惊的瞳孔中道:“我呢,第一次执行她的命令。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失败。”
“所以……”井基次郎听着屋外响起的脚步声,手指搭在引信上,“如果你到了这时候还铁着头不肯听话,我就只好让答案成迷。”
“反正——”他灿烂地笑了起来,“你也不怕死,对吧?”
芥川龙之介:“……”
……那女人从哪儿找来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