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爸的无端猜测,让倪阳啼笑皆非。
“爸,你误会了,”倪阳端起手边的水杯喝水压惊:“我就是看到倪峥进厕所后,半天没出来,有感而发。”
倪妈逮着机会,见缝插针对她渗透:“幺妹,你不要光盯着你弟,不如找个男朋友,我们医院徐医生的外甥刚从国外读博回来,在银行工作,一表人才。”
倪妈最热衷给她牵线搭桥,但倪阳并不着急,无福消受的笑笑:“妈,我刚二十三,真不急着找男朋友。”
倪峥总算洗完手出来,嬉皮笑脸学倪妈语气:“二十三也该着手准备啦,不然时间不等人,嗖得一晃,十年过去,好男人都被挑光了!”
倪阳和倪妈立刻统一战线的瞪他。
倪妈嗔怪:“就你长了嘴?”
倪阳也嗔怪:“还不是你,上厕所磨磨蹭蹭。”
“我是洗了个头好吧?”倪峥大无语,低头划拉黑短寸的水珠,被倪爸一脸嫌弃。
“你吃不吃,”倪爸喝道:“不吃走走走。”
“吃吃吃,”倪峥见他爸手里有酒,伸手要抢:“米酒哎,爸你自己酿的?让我尝尝!”
“尝个屁,你个毛没长齐的小娃娃喝什么酒!”倪爸大手一拦,把倪峥推开,拿起倪阳面前的酒杯,满脸老父亲慈爱的笑:“幺妹,咱们父女俩喝一杯。”
倪阳乖巧答应:“好啊。”
倪峥记仇:“等姐姐嫁人,你求我我都不陪你喝酒。”
倪阳不以为然:“哥哥还没结婚,我嫁什么人。”
“就是,”倪爸跟倪妈不同,不太急着让倪阳找男朋友:“女儿我还没疼够呢!”倪爸端杯碰了碰倪阳的杯檐:“我家幺妹一直在老爸身边,老爸也愿意。”
自三岁被人拐走,她回这个家也才五年,倪爸倪妈几乎要把十几年的亏欠,一朝还给她,尤其是倪爸,一个在外的大老板,脾气拽飞,长得也一脸硬汉相,偏一看见她,就五官堆成一团,屡屡笑成表情包。
这些倪阳都看在眼里。
倪妈从长计议,笑着埋怨倪爸:“我知道你疼女儿,可是你能保护她一辈子吗,还是要找个知冷知热的男朋友。”
倪阳好笑道:“妈,我真不急。”
倪爸也跟着道:“幺妹都说不急,就在家住着嘛,挺好的。”
倪妈怕倪阳误会,给她成菜加汤的机会解释:“妈妈不是急着让你嫁人,就是每次听到条件优秀的男孩,就希望我女儿遇到,不想便宜别人,有合适的你还是要见一见,如果都不喜欢,你不想谈恋爱结婚,妈妈也是尊重你的。”
倪阳余光见倪峥偷偷顺她的酒杯,被她发现还使了眼色,她身一侧,支着下巴替倪峥挡住倪爸视线,夹菜给倪妈:“放心吧妈妈,我明白你的心思。”
倪妈笑开花:“还是我们幺妹最懂事。”
倪峥喝完酒,心满意足,想起他爸他妈一直在家念叨的事,怎么到饭桌上,就跑偏了,忙纠正道:“老爸老妈,你们叫姐姐回来,不是说让她搬家的事吗。”
“对了,”倪妈一拍脑门,跟倪爸对视一眼,开口道:“你那个工作室楼上,出了人命案,再继续待下去不安全,咱们家里在花梨湾那套房子,跟警察局隔一条街,治安肯定没得说,你把工作室搬到那吧。”
倪爸也郑重其事道:“这件事我跟你妈商量过了,花梨湾的房子带底商,自从理发店退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租户,楼上两室,原先的租客刚好上周到期,我收拾出来,你搬过去,多方便呀。”
倪阳觉得不妥:“那套房子是留给哥哥结婚的。”
倪妈打消她顾虑:“倪曜又不缺钱,他自己能买。”
倪阳淡淡:“那留给倪峥……”
倪峥一口汤呛出来,直摆手:“别,我志在四方,将来未必留在崇礼。”
“混球。”倪爸骂完倪峥,又笑眯眯看向倪阳,他一把年纪,倪阳心里想什么,他一目了然:“幺妹啊,我们都是你的家人,跟我们你不要见外,房子你大大方方的住,跟爸爸妈妈大大方方的撒娇,至于你弟,你就大大方方的骂,这是你家,你就是老大。”
医院病房。
陈彧南支走倪阳,本以为能清净一阵子,怎奈隔壁床的话痨大爷闲得发慌,有一搭没一搭抓着他聊:“小伙子,你女朋友蛮漂亮啊。”
陈彧南闲散的靠着床头,没输液的胳膊垫在脑后,一条长腿搭在地上伸长,另一条腿半挂床上,敷衍的从嗓子里哼了声。
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跟一陌生人,他没必要多费口舌。
“你怎么不留她陪你?”大爷又问。
陈彧南还是没吱声,脑子里猛然出现倪阳那句——狗都嫌弃。
大爷瞅他那不耐烦的脸,独具慧眼的乐了:“不是不想留,是没留住吧,那姑娘你肯定还没追着。”
陈彧南到底让他絮叨烦了,本着尊老爱幼的原则,耐着性子问:“您老从哪儿看出来我追她。”
肯定句结尾,绝非有半点疑问的意思,就是打算终结话题。
谁料大爷半分眼力价没有,嗤笑:“这还用看,人那么俊俏一姑娘,你且有得追呢!”
陈彧南不想在病房待了,起身取下液瓶。
大爷见他要走,腔调一扬:“怎么,让我说中,还不好意思了。”
“少扯吧,”陈彧南指他旁边桌上的一袋橘子:“您老要闲得慌,就剥个橘子,少拿我寻开心。”
说完,门一关,人举着液瓶潇洒走了。
急诊人来人往,很杂乱,消毒水味儿也重,陈彧南胃已经不太疼,打算挂完这瓶就回去。
蒋胤方才给他发信息汇报过工作,说老罗排查过监控,创意园区那一带监控坏小半个月了,物业一直懒得修,这回出事,正着手修理;同居室友吴雅媛当晚去过一家肠粉店,跟她证词一致;范琳琳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也简单得很,基本家里和换装馆两点一线,别说男朋友,她二十六还母胎单身。
陈彧南上午和蒋胤去韩家,也从韩父口中了解到,死者是个内向单纯的姑娘,很宅,几乎没什么社交。
这就怪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姑娘,会因为什么,被人残忍杀害。
陈彧南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的向楼上走,一直走到三楼,比起楼下,三楼清净很多,候诊的病人也多沉默寡言,安静的拿病例坐在等候区。
叫号声清晰可闻——
“请123号病人,韩国雄,到二诊室就诊。”
熟悉的名字让陈彧南眉间微蹙,下意识向后退到拐角的墙后,望向候诊区。
只见韩父起身,托着沉重的脚步走向二诊室。
他抬头看导诊牌,这一层写着“肿瘤科”。
韩国雄患有癌症?
陈彧南立刻混迹于候诊的病人中,找机会靠近二诊室门口,听里面的动静,得知韩国雄患有肺癌,已经晚期。
但上午去韩家时,韩家父子自始至终未对他们提起韩父的病。
陈彧南觉得,这是一条新的线索,来不及等到液瓶里的液滴完,他立刻拔下手背的针,赶回局里。
倪阳在家里住了一晚,翌日下午,工作室叶孟超给她打电话,商量把未完成的音效录了。
倪阳开车,顺路接上工作室另一个女孩姜珊珊,去创意园拿东西。
姜珊珊从事这个行业不久,平时白天都在,晚上家里有门禁,所以很少加晚班,楼上的事,她这段时间倒是打听不少,去的路上,还胆战心惊:“我听说楼上闹鬼。”
刚说完,车身猛得一颤,姜珊珊吓得抓住车顶拉手。
倪阳淡笑道:“你看,话不能乱说嘛。”
姜珊珊更怕:“不会真这么邪门吧。”
倪阳没再吓唬她:“开玩笑的,我刚才不小心碾了块石子。”
姜珊珊:“……”
倪阳以前是相信神明的,可自五年前莫戎村的真相被揭露眼前,她愈发迷茫。婆婆是信神明的,莫戎村的很多女人都信,村里时常弥漫阵阵檀香。
可结果是怎样呢。
婆婆死了,她虽然什么都没做过,虽然尽力护她周全,让她平安长大,可终究因为他们,她和父母家人分开近十五年。
信神明,如果能弥补她的遗憾,她愿意做虔诚的信徒。
车不知不觉开到创意园区。
这里商户入住情况本就一般,事发后,比以前更萧条,地上遍布几根线缆,两个工人正在检修。
“这里怎么了?”倪阳不禁问。
“线缆坏了,”工人说:“昨天开始,连电都停了,也是蹊跷。”
姜珊珊畏惧的挽住倪阳胳膊。
二楼换装馆的铁制招牌有点歪斜,大门紧闭,门上挂一个“停业”的指示牌。
姜珊珊看一眼通往二楼的长楼梯,漆黑的空洞让她畏惧得尖叫一声,松开倪阳手臂,一刻不敢多留的跑进录音工作室。
倪阳揉了揉被她震痛的耳膜,抬头看那楼梯,铁制楼梯锈色斑斑,凉风卷起落叶,警戒线被吹散,除了落败感,倒无其他
她像往常一样推开工作室的门,发出咯吱一声。
屋里,林泽和姜珊珊不约而同的吓了一跳,叶孟超无奈解释:“他们俩正聊闹鬼的事。”
“哪里闹鬼,”倪阳颇有兴趣,抬脚勾到一个铁凳,坐下:“说来让我听听。”
“是楼上,”林泽语气里满怀好奇:“昨天晚上,楼上闹鬼,对面楼咖啡厅和书店的老板都看见了。”
姜珊珊跟他不同,她是真怕:“说是一个穿汉服的女鬼,飘来飘去,没有脚!”
倪阳无法感同身受:“没有脚肯定是因为裙子太长,挡住了。”
林泽和姜珊珊同时无语。
叶孟超不禁笑出来:“你也不信吧。”
“无聊,”倪阳说着她常挂在嘴边的话,过去帮叶孟超整理物品,见他笔记本电脑里正显示录音的小样,忽然想到陈彧南昨天问过她的问题:“你们有没有可能录到楼上的动静。”
叶孟超反复思考后坚决认为不会,因为隔音效果确实好,可是…
他想了想,说:“那天晚上确实录过几条失败的小样,因为周围声音嘈杂。”
倪阳直觉有问题:“找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