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承认了,照片中的男孩是他?
温霓颤着手,低头看看照片中的少年,又抬头看看徐晞白的脸。徐晞白和照片中的少年很像,只是相比之下五官长开了,轮廓更清晰分明,身体更为强壮。
她急于确认一些事情,绕到徐晞白身后,捉住他的衣服下摆,“让我看看你的腰窝。”
“……”
这姑娘什么毛病?
徐晞白无语地阻止她,“耍流氓啊?”
温霓说:“我记得你腰窝那儿,有一块红色胎记?”
徐晞白把衣服捂得死死的,“这你都知道?”
“你离开的时候,我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模模糊糊看见了你的胎记。”温霓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两人距离太近了,紧挨着,呼吸像藤曼似的,交缠在一块。
徐晞白不习惯,后退拉开一点距离,解释说:“当时一个朋友正好在海边飞无人机,无意中拍下来的。”
原来是这样。
温霓攒了一肚子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顿,选择张开双臂,轻轻拥抱住徐晞白,说:“谢谢你。”
徐晞白愣住。
温霓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情绪越是翻涌,表现得越是克制,明明能说的话那么多,却开不了口,只好以行动表示感谢。
这真的是她做过最主动的事了。
温霓从没有主动拥抱过任何人,徐晞白是第一个。
徐晞白双臂始终下垂着,静静过了会,才将她推开,“人命关天,当时那种情况我没想太多。”
温霓整理好情绪,不至于失态,“你早就认出我了?”
“嗯。”
温霓想不明白,“我和那时候差别挺大的。”
“其实——”徐晞白若有所思,“我后来见过你几次。”
“在哪儿?”
“港城华萃女校,你上高一的时候。”
温霓更惊讶,想问得更详细,徐晞白却不愿意多说,“总之就是早知道你的名字,也早认出你了。”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徐晞白道:“重要么?又没指望你报答我。”
“你救过我,报答你是应该的。”
徐晞白轻轻挑了下眉头,“哦?打算怎么报答我,说来听听。”
温霓其实也没想好,很早以前,是想当面和他说声谢谢,后来想着如果找到人了,就为对方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可是,她能为徐晞白做什么呢?她一无所有。
一道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思考。徐晞白捞起茶几上的手机,看一眼屏幕,接通。
“莉姐——”
“晞白,这几天老太太肠胃不好,不吃东西,不肯看医生吃药,我哄半天真没辙了,你在忙吗?要不你和她说说?”
林静珍犯病的时候脾气死犟,以前徐晞白还能哄几句,现在老太太怨他不找对象,连他的话也不听了。
徐晞白揉揉眉心,“等会我打给你。”
挂断电话,小院里陷入沉默。
徐晞白定了定神,扭头问她:“假恋爱的事考虑得怎么样?还想考察我什么,你直接问吧。”
心中的较量早已结果分明,温霓清楚地知道,她需要一笔钱。
她不想回港城了,不想再像只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布。
温霓捏紧了拳头,一字一句说:“徐晞白,你的考察通过了。”
徐晞白好像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只是很淡地笑了下,“是么?昨天我还只有十分,今天就六十了?”
“不,我要给我的救命恩人,一百分。”
徐晞白明白了,“所以,这是救命恩人独有的特权吗?”
“是,只有你才有。”
心里绷紧了一根弦,温霓说:“你今天有空吗?我还有些事情想和你谈。”
徐晞白看了眼时间,“明天下午五点你过来,我们正式谈谈合作细节。”
“好。”
温霓离开后,徐晞白回拨电话给莉姐,让她把电话给林静珍。
林静珍越老越像小孩子,和莉姐闹脾气发了好大的火,接过电话一通抱怨:“晞白,药太苦了,我不吃。”
徐晞白哄老太太有一套,耐着性子:“生病哪能不吃药,你乖一点,姥姥。”
“那你还不乖呢!”林静珍气呼呼道:“你的同龄人孩子都上小学,上初中了,我让你找女朋友,你不听我的,那我也不听你的。”
徐晞白顺着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亲姥姥的话哪能不听。”
林静珍软了语气,“这么说,你同意去相亲了?”
“不用相亲,姥姥,我恋爱了。”
“呀——”林静珍惊喜地叫出声,“真的假的,你别骗我。”
“还能有假?”
林静珍高兴起来,查户口似的:“那女孩多大?”
徐晞白:“二十二。”
“啊?那你不是老牛吃嫩草吗?”
徐晞白坐在沙发上,放松地往后一靠,他忘记了,在老太太心里,他现在是三十八岁的老牛,温霓是那棵二十二岁的嫩草。
话已说出口,徐晞白将错就错:“嗯,年龄差距是大了点。”
林静珍捂着电话舍不得放下,“天呐,咱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你一三十八岁的大老爷们,还能和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谈恋爱,那小姑娘是认真的吗?别是跟你玩玩吧?”
徐晞白使劲忽悠,“不会,她爱我爱得不可自拔。”
林静珍得瑟:“我孙子这该死的魅力!”
“你妈妈,你舅舅还有你,都生的跟电影明星似的,不是我吹,你要再年轻个十岁,别说富家千金,就是公主都得缠着你。”
徐晞白拍老太太马屁,“是姥姥您的基因好。”
林静珍终于久违地笑出声,“那倒是,我年轻的时候,还有人邀请我去好莱坞发展呢。”林静珍话锋一转,“既然谈对象了,就带回来,我和莉姐帮你掌掌眼。”
带回去让老太太看过,她才会放心。
徐晞白答应下来,“行,我问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姥姥,你先吃药吧。”
“嗯嗯我乖乖吃药,你早点把人带回来。”
从徐晞白家里出来,温霓仍有些恍惚。
短短一个下午,发生的事有点多,有点刺激。救命恩人找到了,“男朋友”谈上了,赚钱有着落了。
这些事,都和同一个人有关。
温霓嘴角轻轻勾了一下,她是个运气不好的人,今天却好像被幸运女神选中了一样。
走到胡同口,手机响了一下,提示她有一封邮件。
温霓解锁手机一看,是元微影视的正式offer,薪资比大部分应届生高一点,再加上年终奖,还是很丰厚的。
入职日期定在九天后,回复完这封邮件,温霓深深地呼吸,她很确定,今天真的是她的幸运日。
回到家,“喵喵”的叫声在小院回荡。
上午温霓已经带小猫去宠物医院检查过了,小家伙毛色雪白,活动好动很健康,温霓给它取名叫“兜兜”。
兜兜应该是饿了,一个劲蹭她的裤腿,温霓在它的饭碗里添满猫粮,摸摸它的脑袋:
“吃吧,小馋猫。”
“喵呜——”
温霓坐到沙发上,打开手机和蔡书含聊天。
温霓:【书含,我找到工作了,元微集团海外部翻译。】
蔡书含发来一长串啊啊啊,【这可是影视行业的标杆啊,听说经常能看到明星去他们公司谈合同,免费追星太爽了。】
温霓:【等我入职了,帮你要萧茗的签名。】
蔡书含:【嘿嘿,我和我老公的缘分就靠你了。】
温霓和她说正事:【枣儿胡同距离我要上班的地方不远,如果我一直住你家里,方便吗?】
蔡书含很大方:【当然方便了,正好我要在新加坡多呆一段时间,你帮我照看房子。】
温霓:【我按市场价给你房租吧。】
蔡书含说不用,但温霓坚持要给,两人便商量了一个折中的价格,温霓给蔡书含转了三个月租金。
蔡书含又问:【你和徐晞白的生意谈妥了吗?】
温霓内心已经有了答案,【差不多吧。】
继续和蔡书含聊了一会,兜兜吃饱后,趴到她腿上睡觉,蹭得温霓一裤子猫毛。
不知不觉天黑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温霓静静躺下,享受世界被黑暗吞噬,缓慢崩塌的失序感。
睡前,她捞起电脑登录常用的博客网站cord
温霓写博客的习惯保持了好久,中间停过几年,去年才开始断断续续复更。
她用键盘敲下一首俄语诗的片段:
永远不要惋惜已发生了的
或惋惜已经不可能发生的
只要你的心湖尚未浑浊
希望就会如飞鸟,翱翔于心
第二天下午五点,温霓准时出现在十八号院门口。
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温霓深呼吸缓了缓,正准备抬手,胡同里驶进一辆摩托车。
摩托车在小院门前熄了火,徐晞白摘下头盔,勾着唇说:“你还挺准时。”
温霓站姿笔直:“我不喜欢迟到。”
“我也一样。”徐晞白从车上下来,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从头到脚打量温霓,说:“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温霓绝不允许自己身上有一丁点瑕疵,下意识想照镜子。
徐晞白说:“你脸上有根猫毛。”
“……”
进屋后,徐晞白让温霓随便坐,给她端过来一杯咖啡。
温霓端着咖啡暖手,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
温霓一方面因为好奇,一方面想更加了解徐晞白,以防以后出什么差错,她道:“昨天你说在港城见过我几次,你经常去那边吗?”
徐晞白知道她想问什么,说:“有亲戚在那儿,偶尔去。”
温霓点点头,“我能了解一下你的家庭情况吗?”
“我妈在我四岁的时候去世了,我爸目前在南极,大概过年的时候会回来,我姥姥你见过,家里还有一个保姆,一个护工,没了。”
温霓:“你爸爸做什么工作?”
“做生意。”徐晞白宽她的心,“放心吧温霓小姐,我六岁的时候,我爸就前往纳斯达克敲钟了,付得起你的报酬。”
温霓只是奇怪,既然徐晞白的爸爸做生意,那怎么会在南极?
南极能做什么生意?
徐晞白抬抬下巴,“说说你的情况。”
温霓莫名觉得,两人像在相亲。
把脑海里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开,温霓主动交代自己的情况:“我妈妈在北城康乐疗养院,我爸爸在港城做生意,我以前……订过一次婚。”
徐晞白静静听着,闻言懒懒掀起眼皮:“现在是单身吗?”
“当然。”温霓不想说太多港城那边的事,轻描淡写:“我未婚夫去世了,我和他的婚约早已取消,我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这点你可以放心。”
徐晞白说:“我放心。”
明明不是第一次来这座小院了,但这次,可能预料到两人的关系即将转变,温霓有点无所适从。
她手指抠了抠掌心,一口气说下去:“徐晞白,你救过我,我真心感激你,按照道义,我应该无偿帮你这个忙,但是抱歉我做不到,因为我需要一笔钱。”
徐晞白没什么表情,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磕出一支,问:“介意我抽支烟吗?”
温霓诚实道:“介意。”
徐晞白又把烟放回去了,“我出钱你办事,这是正常流程,我没有挟恩相报的爱好。”
这句话稍稍减轻了温霓的心理负担,她问:“具体需要我做什么,你说吧。”
“哄老太太高兴就行了。”徐晞白姿态松弛,“别露馅。”
温霓对自己很有信心,港城圈子人际关系复杂,真情假意都不会摆在台面上,时间呆久了,她的演技炉火纯青。
虽然骗老人家不道德,但现实面前,她没有别的办法。
徐晞白提醒她,“既然外人面前我们是情侣,一些必要的肢体接触……”
“我懂。”温霓说:“你放心,我是个敬业的人,既然收了你的钱,就一定做好工作,必要的肢体接触我能接受。”
徐晞白挑眉,“是么?能接受到哪种尺度?”
尺度?
温霓认真思考了一下,平静道:“牵手,拥抱,正常情侣之间做的事,都可以。”
“那正常情侣还接吻上床呢,这也行?”
温霓胸口咚的一声,努力保持面不改色,“上床是一件私密的事,我认为我们的合作中,没有做这件事的必要。至于接吻,特殊情况下,可以。”
徐晞白点头:“明白,还有什么要求,你一并提了。”
“我需要一份合同,有法律效力的合同。”
徐晞白起身,从书架上拿起一只文件袋递给她,“早就准备好了,你看看。”
合同一式两份,很厚,温霓翻开一页一页地浏览,通篇阅读下来没发现什么问题。
她问:“能不能再加一条。”
“你说。”
温霓抿了抿嘴唇,为了自己的合法权益,忍着羞耻心开口:“你不可以对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比如非必要肢体接触。”
他们都是成年男女,徐晞白占据体力,权力优势,合作期间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准,温霓这么做,是想给自己加一份安全保障。
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冒犯,“抱歉,我不是信不过你的为人。”
“有道理。”徐晞白仍是八方不动的模样,懒散地转着一支钢笔,说:“我也担心我的美色太过,你把持不住。”
“……”
他在说什么啊?
温霓愣了愣,忍不住解释,“徐晞白,我不是那样的人。”
“谁知道,你昨天还想掀我衣服呢。”
徐晞白唇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如果在合作过程中你爱上了我,我誓死不从,你对我强制爱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