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眼见着车子要冲进悬崖,顾津南不紧不慢地动了下方向盘,车子又拐了个弯,驶入山的另一面,如此重复,夏里吓得脸色煞白,紧紧拽着安全带,整个人像只受惊的小白兔一般。

大雨没有要停的趋势,顾津南车速也没有要放缓的趋势,双方像是在较劲儿,旁观者夏里先败阵,她身子往后挪动了点,缓缓地靠在椅背上,偏头看顾津南。

顾津南个头高,坐在驾驶座上,头快碰到车顶了,后背轻靠着椅子,两条长手臂松松垮垮地搭在方向盘上,左右转着,目视前方,安安静静地开车,夏里眼前的刺激对他来说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夏里余光扫着顾津南,她想看他,又不能看的太明显,于是,夏里的视线就从顾津南和外面的大雨之间来回跳动。

顾津南瞥了他一眼,底下的脚上抬了点,车速明显慢了下来,四平八稳地在赛道上跑着。

“顾津南,你是很早就玩赛车了吗?”

顾津南嘴角一弯,“嗯,有几年了。”

“嗯,你开赛车挺酷的。”夏里毫不吝啬地夸奖他。

顾津南嗤笑了声,没往下主动撂话题,最近事情太多了,他有些累了,没什么说话的欲望,本想着今天好好跑一圈,释放完就回去睡的,没料到任子旭这狗惹了夏里的闺蜜,他现在一肚子怒火。

车内又恢复一片寂静。

车子开到山脚下,雨下的又大又猛,前面白茫茫的一片,逼的车子只能停在路边。

顾津南调整了座椅,让自己半躺着,他偏头看着夏里,“冷吗?”

“不冷,你呢?”

顾津南睨着她的外套,扯着嘴角,“有点冷。”

“不然把车里的暖气打开?”

“那你会热的。”

“没事,我可以把外套脱了……”夏里拉开外套拉链,才发现里面穿的是宽带背心,紧身的款式衬的她前面浑圆,夏里下意识脸红起来,又把拉链往上拉一点。

顾津南嘴角勾起一抹痞笑,“开玩笑的,我不冷。”他把夏里的座椅往后调了调,“躺一会儿吧,这雨一会儿就停了,别急,任子旭和你闺蜜这事估计是误会。”

“嗯,谢谢。”

顾津南脑子里一闪夏里穿背心的场景,嗓子眼像是飘了根绒毛,有些痒,说来也奇怪,那些往他身边蹭的女个个身材傲人,他却丁点感觉都没有,他从储物盒里拿出一盒口香糖,往嘴巴里扔了两颗,问夏里:“吃吗?”

夏里伸着葱白的手指,“谢谢。”

薄荷凉顺着血管往下流,但夏里心里暖暖的,和外面风吹雨打的景象截然相反。

顾津南两手交叉放在后脑勺,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夏里也靠在椅背上,平静好心情后,她问他:“你为什么要学医啊?”

顾津南没睁眼,慢条斯理道:“为穷人做点事情,顺便气气我家里人。”

夏里咀嚼口香糖的动作顿了两秒,她又问:“那你为什么要修法学双学位啊,医学专业不挺忙的吗?”

“赚点富人的钱,顺便哄哄我家里人。”顾津南的声音含了几分倦意,他撩起略微沉重的眼皮,“我睡会儿,困了。”

“好,你要不要先把嘴巴里的口香糖吐了。”

顾津南愣了一秒,然后笑了,连胸腔都是愉悦的震动,他摇摇头,抽了张纸巾,吐出口香糖后,却还在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夏里问他,但心里早已经被他的笑容弄得承认自己关心过度了。

“没事,突然想养只猫咪了,睡了。”

顾津南很快睡去。

夏里偷偷拍了张他的侧脸照片,收了手机,靠着椅子没躺多久,也睡了去。

两道平稳的呼吸声在车内交替出现。

外面风吹雨打的,很是催眠,两人睡的很沉,中间,夏里觉着睡的不舒服,调整了下坐姿,头偏向了顾津南那边。

顾津南朦胧中睁开了眼睛,映入他眼帘的是夏里那张白净的脸,上面还带有小绒毛,嫩的能掐出水像蜜桃。她就安安静静地靠着椅背,呼吸声很轻,奶萌奶萌的。

顾津南耸拉着眼皮看了她几秒,心尖蹿出一丝燥意。

任子旭说夏里长得纯,顾津南今天觉着夏里是真的纯,和他交的那些浓妆艳抹的女朋友真真不一样,夏里的美是那种纯洁的美,靠的是优越的骨相和皮像。

顾津南嗓子莫名发痒,他忍不住咳嗽了声。

夏里睁眼,意识到在哪里后,立马坐好。

顾津南眯了十多分钟,疲惫感明显渐弱,声音也明朗了几分,懒散道:“走了,你要是想睡的话可以再睡会儿。”

“不用了,咱们这是去哪?”

顾津南没回答她,而是问:“你闺蜜喜欢喝酒吗?”

夏里想了想,“还好,聚会的时候会喝,平时也会喝。”

顾津南嗯了声,准备去任子旭常去的天水会所碰碰运气。

夏里低头给柒时宜打电话,没打通,系统提示对方手机已关机。夏里有些着急了,任子旭怎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夏里也摸不清楚,就知道他经常跟顾津南一块玩儿,两人像是连体基佬似的。

但夏里知道,任子旭要是敢胡来,他一定会死的很惨,柒时宜家里不差钱,家族里的人在军政商三界都混的不错,重要的是,从柒时宜往上数四代,她是唯一的女孩,表哥一大堆,随便找几个就能搞任子旭。

“我闺蜜手机也关机了,他们俩不会出什么事吧?”夏里问顾津南。

顾津南直接开了个黄腔,“出事也只能是床上的事情。”

夏里脸唰一下红起来,表情动作又不自然了起来。

顾津南摇头嗤笑,“别多想了,一会儿就到了。”

车子停到天水楼下,有服务员跑着过来,顾津南把车钥匙扔给了他。

夏里跟着顾津南去了天水顶层的包厢,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柒时宜和任子旭两人都在地毯上躺着,中间隔了张茶几,睡像……不怎么好看,都是四仰八叉的。

夏里走到柒时宜身边,轻轻晃了晃,“11,醒醒,我们回去睡。”

顾津南可没有这么温柔,他先是给自己燃了根烟,慢悠悠地走到任子旭身边,用脚踢他,“任子旭,走了。”

任子旭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顾津南的脸,愣了几秒后,翻了个身,抱着他小腿哇哇大哭,“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顾津南抬起脚把他甩到一边,“滚,别犯病,起来,走!”

任子旭挣扎了两下,没起来,又翻个身抱住顾津南的小腿,哭的更厉害了。

顾津南吸了口气,“信不信我抽你。”

任子旭斩钉截铁:“信!”

“……”

夏里看的一脸懵逼,猛男喝醉酒都是这样吗?她有些分神,幻想顾津南喝醉酒的样子。

由于任子旭喝醉后的的样子太过滑稽,和平时的形象反差过于大,夏里忍不住笑起来。

任子旭喝醉酒后确实有不少滑稽行为,司空见惯,顾津南不怎么觉着好笑,但夏里的笑容感染力过于强了,她的笑容和她本人一样,干净不做作,顾津南也跟着笑。

顾津南一整天都没怎么笑,偶尔嗤笑一声,还是带着情绪,这会儿,他发自内心在笑,少年感满满,眉梢嘴角都露着光,夏里第一次见这样的顾津南。

顾津南偏头瞧夏里,他一次见夏里笑的这么绚烂,小姑娘长得挺好看的,笑起来两边有浅浅的梨涡,主要是神态很放松,她在他面前总是有些紧张。

“不好意思啊,让你见笑了。”顾津南替自己挽尊,他蹲下拍了拍任子旭的脸,“你有病啊,和一女孩喝酒喝成这样?”

任子旭看着顾津南,目光涣散,好几秒后,他咽了咽喉咙,艰难地说道:“70,11,不对。”任子旭低头掰手指头,“到底是多少啊?”

夏里递话,“71。”

任子旭对着夏里笑,扬扬手,“欸,对,就是71,她人呢?”

夏里指了指旁边的人,“放心,她好好的,在这。”

然后,戏剧性的一幕就发生了。

任子旭酿酿锵锵地走到柒时宜身边,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拽柒时宜的胳膊,“别睡,起来喝。”

柒时宜困意正浓,她甩来任子旭,“滚,别吵。”

夏里见柒时宜说话了,便趁机叫她:“11,醒醒,我们回去了。”

柒时宜挠了下脖子,好几秒后睁开眼睛,确认夏里来了后,也开始哇哇大哭,指着任子旭说:“这个狗男人,呜呜呜。”

夏里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来顾津南说的‘要出事也是床上的事情。“

夏里抱着柒时宜,“他怎么着你了?你慢慢说。”

顾津南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听柒时宜的控诉。

“这个狗男人酒量贼差,还非不让我走,傻逼。”

任子旭又吵吵起来,“谁酒量差,起来喝。”

两人扭打在一块儿,柒时宜薅任子旭的头发,任子旭推柒时宜的脸。

眼看战火就要烧到夏里身上,顾津南拍了拍身边的沙发,“过来歇会儿吧。”

夏里坐过去,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这样好吗?”

顾津南支着下巴看夏里,“你闺蜜到底是有多能喝,把任子旭喝成这样,任子旭酒量也不差啊?”

夏里想到了任子旭抱顾津南腿的样子,顾津南除了无奈还是无奈,按照这么个情形,任子旭应该是经常醉,她温吞道:“我闺蜜酒量也不是很好。”

柒时宜和任子旭像小学生一样打来打去。

夏里斜身对顾津南说:“怎么办,我忍不住想录像,任子旭醒了不会打我吧?”

“不会,就说我让录的。”

夏里掏出手机,把手机里的相机调位录音模式,各种机位对着任子旭和柒时宜录像。

顾津南双手靠后抵着沙发,两条大长腿一条伸直一条曲着,眯着眸子看夏里录像,等她录完,顾津南说:“夏里,我看你也没有那么乖啊?”

夏里觉着顾津南的坐姿太勾人了,勾的人想入非非,她别开视线,“这两个人怎么办?”

顾津南使坏,“就让他们在这打呗,打累了就睡了。”

“……这样不好吧。”

夏里抿了抿嘴,想了几秒,去茶几上拿柒时宜的包包,准备扶着柒时宜出去,打辆出租车回学校。

顾津南使坏,夏里走到他脚边的时候,他曲着的那条腿突然伸直,夏里直接绊倒在他怀里。顾津南顺势搂住夏里的盈盈细腰。

他的气息团团将夏里包围,夏里的大脑嗡地一声炸开,心脏砰砰乱跳,小细腰轻轻颤着。

夏里没有躲开,仰头看着他,竟然期待他接下来的行为。

顾津南低头慢慢靠近夏里。

两道目光就在这昏暗的风光里坦然又旖旎的拉近。

夏里看着他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漆黑的眸子,高挺的鼻梁,还有那略显薄情的薄唇,都映射在夏里的带有渴望的眸子里。夏里的感官被无限放大,鼻腔里都是他身上的气息,淡淡的烟草味和香水味。

他眼神里带着戏谑,声音低沉,“怎么不好了?”

夏里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觉着周围的空气都薄了,她说不出来怎么不好了。

顾津南恶作剧得逞,嗤笑一声,“刚才绊到你了,不好意思。”

夏里沸腾的身体凉了一瞬,这只是他恶劣的玩笑。

她紧忙起身,抽离这个让她贪恋的怀抱,抿抿嘴低声说,“没事,我、我和柒时宜先走了。”

“走去哪?”

“学校。”

“你知道这离学校多远吗?”

“多远?”

“开车不堵一个半小时。”

“……”

一个半小时,宿舍早就关门了,夏里要是带着醉醺醺的柒时宜回去,不仅要被宿管阿姨骂,估计还要扣学分,夏里还指望奖学金交学费呢,任何有关扣学分的事情,她都要谨慎再谨慎。

“……”夏里扭头看着还在和任子旭争胜负的柒时宜叹了口气,今晚不会就在这过夜了吧,和两个醉鬼,和他暗恋的人。

“带身份证了没有?”顾津南开口问。

夏里摇头,往前走了两步,去翻柒时宜的包包,那小的只能装可爱的包,除了香奈儿的粉饼和口红,再无其它东西。

“行吧,都上去吧。”顾津南语气里裹挟着几丝无奈。

夏里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顾津南,不明顾津南这话的意思。

会所旁边的那栋楼是酒店,两栋楼有相连的通道,工作人员带着他们一行人过去。

任子旭和柒时宜被一男一女工作人员搀着往前走,顾津南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夏里跟在顾津南身边。

夏里没住过这么贵的酒店,这酒店装饰风格简约,欧美气息浓厚,黑色的大理石平添了酒店几丝冷感。

他们去的是顶层,夏里往里走的时候,一道门突然打开,穿着矜贵的男人揽着一女生出来,女生穿着吊带亮片群,除了不能露的都露出来了。

“哟,津南啊,换口味了。”男人打量着夏里,缓缓开口。

他圈子里的人,见到夏里,第一句都是调侃他换口味了。

让人唏嘘又落寞。

夏里今天穿的过于休闲,和对面的女人比,稚嫩的像个初中生,毫无风情可言。

顾津南扫了眼穿亮片的女人,薄唇轻启,“开什么玩笑呢,不过你换的挺勤啊?”

夏里夏里心里猛地一颤,她分了神,开什么玩笑呢,连顾津南他自己也觉着他和她在一起是开玩笑。

难道这场暗恋注定见不到光,注定是场笑话吗?

夏里低头看看自己的小白鞋,又瞥了眼亮片裙女生价格不菲的高跟鞋,眼神渐渐暗淡了下去。

穿亮片的女生立马站直,对旁边的男生娇嗔,让他解释顾津南话里的意思。

顾津南鼻子里哼出一丝笑,撂下两个字:“走了。”

两间房挨着,夏里和柒时宜住一间,顾津南和任子旭住一间。

女服务员把柒时宜放到床上,简单的给夏里介绍下酒店后,就带上门出去了。

折腾了一天,夏里累的不行,但一想到顾津南住在隔壁,她又忍不住乱想,小心脏怦怦跳。

柒时宜已经睡着了,睡的安稳,没有宿醉后的难受,夏里叹了口气,感慨她醉后只是睡觉,没有哭喊乱闹,否则她真招架不住。

夏里在柔软的大床上翻了个身,在想隔壁顾津南会怎样对待任子旭,毕竟任子旭喝醉后不太安静,今天任子旭躺在地毯上抱着顾津南腿的时候,顾津南有点像个……老父亲。

想到这,夏里咯咯笑了起来。

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夏里这才明白自己将近十个小时没有吃饭了。这样的话,顾津南也十多个小时没吃饭了,夏里犹豫要不要叫顾津南出来吃饭。

她点开和顾津南的微信聊天框,聊天框的内容还停留在几周前,她划着屏幕看那天迎新晚会顾津南打架子鼓的照片。想起来今天在车里拍了顾津南的照片,夏里又把软件切到□□,把那张照片上传到名为GJN私密空间相册,传好照片后,夏里瞥了眼那把小锁,叹了口气,又把软件切到微信。

那把虚拟的小锁,锁住了夏里暗恋的秘密。

夏里再次犹豫要不要叫顾津南出来吃饭。

用什么理由叫他出来吃饭呢?

夏里想了想,以感谢之名请他吃饭,对,感谢他送自己和闺蜜住酒店,感谢他今天在赛车场帮自己解围。

犹豫就会败北,拒绝就拒绝吧,夏里硬着头皮给顾津南了条微信消息:【你饿吗?要不要一块出去吃个饭?】

消息发出去,夏里又紧忙撤回,换成:【睡了吗?你饿吗?我要点外卖,用不用给你带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