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潼稚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了,林慧本来下午要带她去台球厅玩,可那地方岑潼稚从来都不感冒,所以拒绝了。
夏日,竹楼内的温度很凉爽,风从窗外吹进家里,舒服的不行。
竹楼采光良好,光晕透进洒进,光看环境,宁静祥和。
可客厅老旧的吊扇还在摇摇晃晃的打转,时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难以清净。
施华英已经换了一身傣家的传统服装,整个人看起来韵味不同平常,正在打扫客厅桌子上的卫生。
岑凯龙则满意的坐在椅子上喝着啤酒,惬意看着自己的妻子给他整理房屋。
看来他们已经吵完和好了。
岑父对于她们母女去年不仅没有迎接他出狱还晚回来一年这件事很在意。
这九年他也孤独了。
想必岑凯龙心里有气,脾气肯定不会太好。
岑潼稚收回眼,想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里。
她心情也不太佳。
“小稚。”
岑父出口叫住她。
岑潼稚停下回房间的脚步,只好走过去。
岑凯龙脸上带着笑,也比较温柔,让她坐在他的对面。
岑潼稚没什么思绪,乖巧的坐在岑父对面。
岑凯龙看着乖巧的小女儿,笑的脸上难得露出慈祥的表情:“小稚这次是确定能考上大学了?”
岑潼稚点点头:“嗯,还不算考上吧,才刚考完试呢,题目挺简单的,就是感觉挺好。”
岑母这人嘴也闲不住,一回来就和邻居传说她学习特别好,沸沸扬扬的。
淮镇这样的地方,很落后了,里面的人都没有什么素质可言,偏远地区的教育方面一直都是个问题。
学校里老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自身学识也不高,学生一个比一个野一个比一个皮,这里几乎没人好好上学,反倒没成年就退学打工干务农的比较多。
所以家里的孩子考上大学了,绝对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岑父笑了笑,有点高兴:“那你想学什么?”
岑潼稚没带丝毫犹豫:“美术学。”
“什么?美术?”岑父的表情顿时不好了,黑到了地底下,但语气还算温和,“小稚,你怎么想的,为什么不学个好专业,将来找个好工作,姥爷也去世很多年,没人再教你泥人了。”
在这件事上,岑父一直很武断,觉得艺术类没前途。
再加上姥爷在临走时也说过,让她好好学习,别学这个了。
可岑潼稚压根不想和他多争论,直接说:“爸,不管有没有人教我,学美术肯定不会错的,学什么,也是我的事。”
“你的事儿?”
岑父眼睛瞪的鼓鼓的,已经在发火的边缘徘徊:“小稚,你走了这么多年,是不是都没把我当你爹了?啊?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岑母连忙走过来拉住。
“岑凯龙,别那么大的火气,不是才说好要好好重新过日子吗。”
岑父一把甩开她,将岑母差点推到地上。
“老子拿命换来的闺女,凭什么不听我的?!”
岑潼稚握着拳看着被推的面露难色的岑母,出声道:“爸,我不会听你的,因为我长大了,我不是...”
“啪”
岑凯龙甩了她一巴掌。
“小稚,我看你...是忘了你当初为了学这个独自上山玩泥巴差点被拐走的事儿了!看看你现在,因为那次意外,你天天都要靠吃药维持身体,不觉得...”
岑潼稚脸被打偏,岑母震惊的张着嘴,但又怕他在多说什么,再次拉住他。
“岑凯龙,你这是干什么,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别提了。”
岑父眼里冒着怒火,表情蓦地一滞。
岑潼稚捂着脸沉默了一会儿,头也没回的出去了。
“小稚,回来!”岑母在后面喊她。
接着,她又拍了一下岑凯龙。
“你说什么呢,那段记忆她本来都没有了,你现在又让她想起来是不是。”
岑凯龙看着岑潼稚背影,气恼。
屋外,岑潼稚漫无的走在街道上。
刚刚还大亮的晴天,此刻突然暗了下来。
这里的天气一向如此,前一秒还是晴天,后一秒就能落雨。
这样的天,意味着她又要淋雨了。
走着走着,天空中就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南方的雨有时候多的很吓人,下的大的时候,砸到人身上都是疼的。
岑潼稚自己也没想到,回淮镇的第二天,就惨遭父亲打了一巴掌。
这和她预想的合家团圆的画面完全不一样。
搞得现在明明有个家,却连个躲雨的地方也没有。
这九年来,岑潼稚与母亲离开南泱在陕南姥姥那生活,生活也很简单很平静。
至少不难受。
岑潼稚想,她是不是不该回来,可她想着想着就想起了姥爷,没一会儿就默默的掉起了眼泪。
姥爷在的话,一定会把岑凯龙教训的狗血喷头,因为那时候,她真的被宠的无法无天。
哪怕家里不是最富裕的,但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穿的衣服是同龄人里最漂亮的,零食玩具也是同龄人里最多的。
名言挣钱就是给闺女孙女花的。
自从那一年的意外姥爷走了后,岑潼稚再也享受不到公主的待遇了。
岑潼稚低着头抹了抹眼泪。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喜静,下意识的就又往人少的车站处走。
都快走到汽车站时,手机陡然传来一条讯息。岑潼稚打开看,是她的高中同学,绉钰娴。
看完,她好半天都没回过神。
绉钰娴:[岑潼稚,作为高中同班同学,我绝对不会害你,你的身子你最清楚了,如果没有我的治疗那你可能活不到三十五岁,到时候我妹妹也救不了,一失两命,你真的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吗?我会去找你的。]
她差点就忘了。
差点忘了自己是个病秧子。
正在发呆时,天空中倏然冒出丝丝闪电,轰隆作响,岑潼稚惊的仰起了头。
头顶上的乌云静悄悄的赶来,遮盖半个蓝天。
这个场景,又让她想到自己的身体。
也是乌云密布的。
岑潼稚手里紧紧抓着手机,忘了要前行。
手机里的人,还在不停的发信息,她一条也没回。
雨水千丝万缕连成细线。
绵绵的阴雨天,岑潼稚一个人在阴霾下忧悒。
路过的大车小车如潮水,一波又一波。
不远处,远远的就传来一阵刺耳的鸣笛声,岑潼稚回头躲避时,看见一辆深灰色的新车,搭载几个楞头青年在路上肆野。
可前方有几个青年开着摩托车将路堵着了。
岑潼稚起初没注意看,后来才发现,驾驶座上的人正是周鹤明。
他脸上带着惬意的笑,单手操作方向盘,坐在他旁边的兄弟又兴奋又暴躁。
“我靠这车太帅了,哎前面的!你们别挡路!听见没!”
在他们前面的几个青年,本来中指都竖起来了,结果看到车里的人后,又赶紧让开了。
岑潼稚还没来的及看清他的操作,车像东风一样,汹汹的准备向前开走。
岑潼稚看着那个人,几乎是无意识,张着唇,身子跟着转,面朝着他的车背。
也就是这时,她与正好看外后视镜的人,对上了眼。
一闪而过。
路宁静找到路边坐着的岑潼稚时,看见她低落趴在腿脸抹眼泪,立刻跑过去:“天,什么情况?你怎么了?怎么躲在这啊?”
岑潼稚在外面待了整整三个小时了,还好雨只下了半个钟头,不然她早成落汤鸡了。
路宁静视线一转,岑潼稚脚旁边,放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黑色的看起来像是男人用的,岑潼稚一直偏爱粉色系,顺嘴问了句:“怎么不打伞,随时可能会下雨啊,是嫌这伞太丑了吗?那你还买?快打上!”
路宁静捞起伞准备给她打来,岑潼稚制止:“不用,已经不下雨了,这伞…不是我买的。”
路宁静放下伞。
“不是你买的是你捡的?”
岑潼稚脸还是埋在腿间,沉静寡言的,过了会儿才说:“是刚刚一个男生给我的。”
“男生?哪个男生?”
路宁静看了看四周。
岑潼稚声音很平静:“不认识,就一个小混混吧。”
路宁静本来就在打量四周,也没在意她说的这事,随口说道:“哪个小混混,这么浪漫,看见你淋雨还知道送把伞呢。”
这时,她好像看到了什么,路宁静看过去,马路对面大概有七八个个子高高的男人,穿着皮夹克,靠在一辆低调的面包车上,眼睛往她们这盯着看。
路宁静疑惑的问:“他们是谁,怎么感觉在盯着你看呢?”
岑潼稚蝴蝶扇般的羽睫上,还挂着些泪珠,细听是抽噎道:“他们想带我走。”
岑潼稚将脸抬起来的时候,路宁静呆住了,试探的问:“你的脸,你爸打的啊?”
岑潼稚不想提岑凯龙,闭口不言。
路宁静蹲下,与她平视,换对面那几个人的事儿来问:“为什么啊?色狼?”
岑潼稚摇摇头:“是我的高中同学,他家里的妹妹得了白血病,刚好和我的骨髓配对了。”
路宁静想了一会儿,明白了。
“我说你怎么好好的大城市不呆了跑回老家,是不想被他们带走吗?可是,骨髓这玩意儿没这么难找吧,你要是不愿意,他们还能逼你啊!”
岑潼稚垂着眼,余光看了她一眼,没和路宁静解释自己身体情况的事。
路宁静又望过去,看了又看,也感叹道:“这几个人看着还挺厉害的,车停在那,路给挡着没人管,交警车就在旁边也没管,大家还都给他们让路?这么神气?”
岑潼稚哑着声音给她解释:“他家里背景很强。”
路宁静一听更不愿意了:“强就可以逼人了?!背景强的的人都用硬手段吗?”
岑潼稚在心里无奈的笑了,背景强的,本来就是王道。
“切,我看他们敢不敢挡在周鹤明面前?周鹤明那一块的,还没人敢嚣张过。”路宁静在旁边说。
岑潼稚立马悄悄掀起眼皮,好像是随口一问:“是吗。”
“那当然了,没开玩笑,认真的。”
岑潼稚顿了下,眼睛望向对面。
手下也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裤腿。
又在腿上趴了一会儿,岑潼稚掏出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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