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海鹰家客厅内,乔红抱着婴儿,旁边有人在逗:“笑一个,笑一个!”
婴儿笑了。
大家也跟着笑。
张武:“嫂子你瞧,你们家小凯旋笑起来多像他爸呀,长大后肯定也是个参谋长!”
罗静叠着尿布走过来,打量着婴儿:“我怎么觉得像他妈呀,你瞧这眉毛多秀气呀。”
乔红幸福地笑了。
罗静把尿布递给乔红,说:“别看这个,这可比尿不湿好多了,垫上它,小凯旋的屁屁不会起湿疹。”
乔红接过尿布放在身旁,看了看桌上的小闹钟,着急地说:“怎么还不回来呀,他开的什么会呀?”
罗静:“谁知道呀,我们家老陆也两天没见了。”
乔红:“大家都等着他们呢,明天不会不回来吧?”
一名干部说:“不回来嫂子就上我们中队去,我们肯定把小凯旋的满月酒办得热热闹闹。”
张武:“王队长,我们特勤早就有安排,你就别瞎掺和了!”
窗外传来汽车刹车声,张武赶紧跑到窗前,看见于海鹰关上车门,飞身跑进门洞。
于海鹰三步并成两步跑上楼来,兴高采烈跑到门口,大声喊:“儿子,儿子,老爸回来了!”话还未落,张武已经把门打开了。
于海鹰一脸兴奋地走进来,兴奋地说:“同志们好!”
罗静笑着对他说:“海鹰,瞧你这个高兴样,当爹的感觉好吧?”
“好,太好了!”于海鹰走到乔红身边,抱起儿子亲了亲,说:“嗯,儿子,你可把老爸想坏了!”
乔红:“海鹰,大家都等你半天了!”
于海鹰把儿子还给她,转过身去,说:“麻烦大家了!”
张武:“不麻烦,菜谱我们都拟好了,就等参谋长签字了!”
于海鹰一本正经地说:“等等,这事先等等,还是先给大家传达一下中央文件精神。”
众人一脸不解,于海鹰端起水杯喝了起来。
乔红:“你就别卖关子了,中央文件说什么呀?”
于海鹰:“中央文件说我儿子要改名儿。”
大家用怪异的目光望着于海鹰,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乔红:“于海鹰,得了儿子,我看你是高兴疯了,刚起好的名字又要改?”
罗静:“于凯旋这个名字挺好的呀!”
于海鹰:“我想好了,我们儿子不叫于凯旋,改叫于四喜,怎么样?”
乔红大笑起来,说:“于四喜?这不是一道菜吗?”
于海鹰:“什么菜呀?”
乔红:“四喜丸子呀!”
大家大笑起来。
于海鹰:“这个名字是俗了点儿,但是有纪念意义啊。”
张武笑着说:“参谋长,明天满月酒的菜,不会全上四喜丸子吧?”
于海鹰:“全上四喜丸子好啊,团团圆圆嘛!”
罗静:“我不明白,这于四喜有什么含义?”
于海鹰:“你看啊嫂子,押解凯旋归来是一喜,官复原职是二喜,真凶伏法是三喜,今天开会又是一喜。”
罗静忙问:“今天开会怎么算一喜呢?”
大家也都应和着:“是啊!”
于海鹰:“这个嘛,明天再给你们传达。”
大家失望地叹了口气。
于海鹰走到张武面前,掏出一叠钱递给张武,说:“明天就在你们特勤办吧,菜谱你们定就行了。”
张武把钱还给于海鹰,说:“这钱就算了吧,官兵同乐嘛。”
于海鹰:“开玩笑!拿着。”
张武把钱收下,大家起身告辞。
于海鹰把张武一行送走后,兴奋地回来走到乔红和罗静身边,说:“我告诉你们,这次开会传达了中央军委的一道命令,全军和武警部队停止经商办企业,部队吃皇粮。这样一来,企业局要撤销,陆涛自然去不成了。嫂子,咱们整天为他瞎折腾提心吊胆捏把汗,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咱们管不了陆涛,这回有中央文件管着他,难道这不算一喜吗?”
听了于海鹰的话,罗静一脸惊喜,说:“算,当然算!”
于海鹰:“那我儿子叫于四喜对不对?”
罗静正要说什么,看见乔红脸色阴了下来,赶忙打住。
乔红:“于海鹰,你少烦点行不行?你要敢把儿子的名字改成于四喜,我就不当他妈!”
乔红的态度让罗静和于海鹰感到意外。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罗静忙说:“哟,我们家陆涛回来了。”
说完告辞走了。
于海鹰:“我去把他拉过来,我们哥俩好好庆祝一下!”说着跟着罗静走出去。
于海鹰和罗静刚开门出来,罗静家的门就“哐”地关上了。
罗静赶忙敲门道:“陆涛,开门,是我!”
屋里没有动静。
罗静又敲,门还是没开,罗静只好自己拿出钥匙开门。
于海鹰说:“这家伙,肯定又喝多了!”刚说完,自己家里突然传来了婴儿响亮的哭声,急忙返身跑回家去。
黄昏,支队门口,一辆轿车开进来,停在院子里。陈然开门下车,于海鹰跑步迎了过来。
陈然满面笑容,说:“恭喜啊,于参谋长,你终于考上中级职称了,下一步有了孙子就是高级职称了。”
于海鹰尴尬地和陈然握手,说:“陈副市长,哦不,现在应该叫陈市长,你这么忙,我这点小事儿还惊动你,真不好意思。”
陈然:“哎,这是大事!早就说上家里看看,可是实在是走不开,拖到今天才过来,我才不好意思呢。”
于海鹰:“我和乔红都没想到您会来。”
陈然:“哎,咱们可是提前预定过的啊,你可别不给我红蛋吃啊?”
于海鹰抓耳挠腮地说:“哪里,哪里。”
陈然:“走吧,看看你们家小于去吧。”
两人沿营区小道走着,于海鹰一直不敢与陈然的目光正面相视,他心里还在为错把陈然当成以权谋私的人内疚不已。
于海鹰:“市长,你表弟的事儿,……对不住了。”
陈然:“怎么能这么说呢,是我对不住你们,你们可帮了我大忙。”
于海鹰将信将疑地看着陈然。
陈然接着说:“你看,要不是你们及时给我通报,这件事儿我就彻底被动了。市长这顶帽子戴不上不说,还要让老百姓指着脊梁骨骂娘啊。骂我一个人就罢了,可是我是个市长,那还不把政府都捎上了。所以,我得感谢你们,感谢你们对我的信任,如果我那个表弟,像你们一样信任我,他就不会干这种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事儿!”
于海鹰连连点头,赔笑脸。
特勤中队食堂内,士兵们已经把它布置得五彩缤纷,喜气洋洋,气氛热烈。音响里正播放着《战友之歌》的歌曲。
张武忙忙碌碌地张罗着,一副主人的样子。
于海鹰、肖明亮、张武、乔红、罗静、陈然、邱永兴、大刘、韩非等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桌上留着一个空位。
于海鹰和肖明亮坐在陈然身边,看着陈然逗孩子玩:“小家伙,听说你叫于四喜,这个名儿好啊。”
乔红:“市长,那是于海鹰瞎闹的。”
陈然:“嗯,这个名字取得有水平,我有个建议,改叫于五喜。”
乔红:“于五喜?干脆再加两喜,叫七喜汽水算了。”
大家笑起来。
陈然回过头问:“哎,老陆怎么还不来?”
肖明亮:“市长,他最近特别忙,大概又有什么事走不开吧。”
罗静:“临出门的时候,陆涛给我打个电话,他可能晚点到。”
陈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
肖明亮瞟了一眼呆头呆脑的于海鹰,走到他身边轻声地说:“今儿咋了,怎么不吭气呀?”
于海鹰:“哦,我嗓子疼。”
肖明亮:“市长都来了,你要热情点儿,今天你可是主角。”
陆涛匆匆忙忙走了过来,给陈然敬了个礼。
肖明亮:“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呀!”
陆涛:“不好意思,来晚了。各位,我还有急事儿,打个招呼就得先走一步,大家放开了喝啊!陈市长,我先走了!”
陈然:“怎么刚来就走啊?”
陆涛:“那边等着呢,没办法。罗静代表一下吧,抱歉,抱歉!”说着转身走了。
乔红把儿子交给罗静,追了出去。
特勤中队院子里,陆涛正想上车,被追出来的乔红叫住:“陆涛!”
陆涛:“真不好意思,突然有点急事……”
乔红:“是不是钱的事?”
陆涛一惊,说:“不是!有个朋友,好像是他女朋友出事儿了。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乔红:“陆涛,你有事不许瞒着我!”
陆涛:“没事儿,你快进去吧,今天你可是主人家。”说完上车,把车开走了。
乔红站在院子里望着远去的车影,充满疑虑地走进了食堂大门。
宴席开始了。
陈然站着做祝酒辞:“刚才于参谋长让我作作指示,这话说得不对。今天我不做指示,又不是开大会。再说了,我做指示小凯旋也听不懂啊。我只说一句话,为了小凯旋美好的未来,咱们干一杯!”
大家兴奋地喊着:“好,干杯!”场内的气氛一下热闹起来。
陈然刚落座,于海鹰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桌上的人全安静下来。
于海鹰:“我先自罚三杯!过去有对不住陈市长的地方,希望您能够谅解。”
陈然:“哎,于参谋长,这是喜酒,不是罚酒啊。”
于海鹰:“反正这酒我该罚。”
于海鹰把三杯酒倒在一个小碗里,一饮而尽。陈然站了起来说:“既然这样,我也喝三杯,算是小凯旋的酒,也算是理解酒。”
陈然连喝了三杯,桌上的人都不敢多言,默默看着两人喝酒。
于海鹰刚要坐下被陈然叫住:“于参谋长你先别坐,你还得再喝三杯。”
于海鹰一脸的不解。
大家也盯着陈然。
陈然从容地说:“你训练场的资金全部到位了,过几天就可以开工,而且比你们报的计划还多,你是不是还该喝呀?”
于海鹰大喜,说:“政府对我们部队这么关心,别说是三杯,就是八杯我也该喝!”
大家欢呼起来,共同举杯,一饮而尽。
陈然:“刚才参谋长说得不对,还得再罚。”
于海鹰一脸的无辜,说:“市长,我可是喝得滴酒不剩啊。”
陈然:“为什么要罚呢?因为这钱不光是政府拿的,还有一半是企业界的朋友自发捐助的。”
于海鹰:“企业界也捐款让我们修训练场?”
陈然:“按他们的话说,叫做花钱买平安。只要社会稳定,让来投资人的人都有了安全感,钱是挣不完的。正所谓,兵强国才威,国强民才富嘛!”
肖明亮:“深刻!太深刻了!这实际上是对我们的鞭策。我们一定不辜负市委市政府和全市人民对我们的信任,为了表示感谢,我们大家一起敬市长一杯。”
陈然:“老肖,海鹰,你们不能搞人海战术啊……”
大家与陈然碰杯,喝酒。
于海鹰突然离开了座位,走到台前,拿起麦克风,说:“为了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我给陈市长献一支歌。”
大家鼓掌,叫道:“好!”
于海鹰激情澎湃地唱起来——
战马离不开鞍呀
钢枪离不开栓呀
士兵上前线
人民是靠山……
大家边鼓掌,边和着唱,把气氛推向高潮。
与于海鹰的满月酒相比,陆涛这边就显得冷清多了。豪华酒店大堂里顾客稀少,陆涛在大堂边抽烟边踱步,突然手机响了,他接听:“我是陆支队长,哦,老王呀……来不了就算了,再见。”
陆涛猛地关上手机,骂了一句:“什么东西!”
陆涛走到大堂的一个红木沙发前坐下,掏出烟点燃,刚吸两口,一个时髦女人走了进来,直奔陆涛而来,很有礼貌地问:“请问,是陆支队长吗?”
陆涛点了点头。
女人:“我是黄总的秘书。我们黄总说,他非常拥护中央军委的决定,部队不经商好。既然合作意向取消了,定金就不必谈了。”
她把一份协议放在桌上,接着说:“我们黄总还说,生意不成情义在,以后大家还是朋友。有什么事可以找我们黄总,拜拜!”
女人说完走了。
陆涛气得鼻子都歪了,一把把协议撕了,扔进垃圾桶,转身走上楼去。
包厢里的桌上放着两瓶茅台酒,丰盛的菜已经摆上了桌。
陆涛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门开了,一个小伙子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两瓶酒,一见陆涛就道歉说:“哎哟,陆老板,我们蔡哥中午喝高了,现在正在医院打吊瓶呢。他让我送两瓶酒过来,让大家尽兴喝,他实在是来不了啦。”
小伙子放下酒转身就走。
陆涛:“那你坐下来喝两杯吧。”
小伙子忙说:“不了,不了,我要给蔡哥送饭去。”说完,逃跑似地走了。
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约的人一个没来,陆涛气得脸都紫了。他心里清楚,这帮人不来,主要是不想借钱给他。
“真是世态炎凉啊!”陆涛感触良多地自言自语道。
服务小姐插话道:“老板,剩下的菜不用上了吧?”
陆涛吼道:“上!干嘛不上!你怕我买不起单啊?”
服务小姐被吓坏了:“没有,没有!”
陆涛赶紧换成温和的口气,说:“对不起小姐,我不是冲你发火,我是冲那帮王八蛋发火!”
服务小姐:“没事,没事。”
陆涛有感而问:“小姐,假如你是一个百万富翁,突然破产了,过去围着你亲热的朋友都跑了,看着眼前的这一桌酒席,你会伤心地走掉呢,还是一醉方休?”
服务小姐:“我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那些人不是真正的朋友。”
陆涛:“为什么?”
服务小姐:“因为过去他们对你亲热都是为了生意,换句话说就是想从你这里得到他们的利益。”
陆涛感叹:“深刻!真是一针见血!”
陆涛掏出两百块钱递给服务小姐。
服务小姐摇头拒绝了。
陆涛:“不要可以,但你必须告诉我,你怎么看出来那些人不是朋友?”
服务小姐:“因为我们天天干服务,吃饭的人不会在意我们,可是我们却能把他们分出个三六九等。比如说亲朋好友相聚,彼此无所求的是一等;为了升官提拔,忍嘴待客的是二等;为了生意往来,互相算计的是三等;为了利益相聚,满嘴甜言蜜语的是四等;为了炫耀消费,拿着公款大吃大喝的是五等……”
陆涛站了起来:“别说了,小姐,今天我谁也不请,就请你。”说着给服务小姐的杯子里倒满酒。
服务小姐忙推辞说:“老板,我不会喝酒。”
陆涛:“这杯得喝,我敬你的!”说完一饮而尽。
夜深人静,天气燥热。
乔红心里装着事儿,干什么都心猿意马。一会儿打碎了奶瓶,一会儿弄翻了脸盆。终于,她打开家门,径直去敲陆涛家的门。
罗静把门打开,脸上泪迹未干。
乔红问:“嫂子,陆涛没事儿吧?”
罗静抹了一把泪,说:“没事儿,就是吐了一地,挺恶心的。”
说着哭了起来。
乔红:“嫂子,你怎么了?”
罗静只顾哭泣,没有回答。
乔红:“陆涛跟你动手了?”
罗静摇了摇头,止住了哭泣,说:“刚才我给他擦脸,他一直拉着我的手说,小姐,你是学什么专业的?我没理他,他就笑着说深刻,深刻,真深刻。”
“是吗?”
乔红一脸惊诧地望着罗静,不知该说什么。
于海鹰家多了个儿子,整个气氛就变了。每天屋里挂满了各色各样的尿布,就像个小联合国,加上儿子的吵闹声,他想清静是不可能了。早上,大声啼哭起来,于海鹰赶快哄着。
于海鹰大声喊道:“乔红,奶瓶!”
乔红闻声跑了进来,动作娴熟地抓起桌上的奶瓶先把牛奶滴在手腕内侧,试一试冷热,才递给于海鹰。
于海鹰接过奶瓶喂孩子,孩子停止了啼哭。
于海鹰:“陆涛那小子醒了吗?”
乔红:“还没有,昨晚吐了一地,正满嘴说胡话呢。”
于海鹰:“吐出来好!让他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吐出来,他就清醒了。”
乔红:“听你这话,好像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于海鹰,别人痛苦,你怎么就那么高兴。”
乔红还要说什么,孩子忽然又哭了,于海鹰忽然感觉不对,将孩子举起来,说:“咱儿子又尿了,今天已经是第18次袭击他爹了!”
风和日丽,彩旗飘扬,训练场工地,雄壮的军乐响彻云霄。
临时用竹子搭成的主席台的背后有“南山训练基地正式开工”的横幅。陈然、陆涛、肖明亮、于海鹰等人,一铲一铲将黄土洒向“奠基石”。
训练基地开工,可以说了却了于海鹰的一桩心事。当天晚上,他带了瓶酒,独自来到散发着泥腥味的训练场喝酒。他喝了很多,也想了很多,醉卧在训练场工地上。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于海鹰的思想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他站在工地的山坡上,看着橘红的朝阳从城市的高楼大厦之间冉冉升起,心中突然涌出一阵从未有过的激动!是啊,刚来时金澜不过是一个荒凉的边陲小镇,短短几年间,金澜已发展成了一座现代化城市。金澜特区的巨变改变了于海鹰固有的思想,他觉得眼前的这座城市在自己的守护下越来越美丽了,他所有的责任就是让它永远美丽下去。就在这一天,于海鹰忽然发现自己爱上了这座城市。他想,他必须把这种感受让士兵们也体会到。
几辆大轿车和面包车开上了山顶。官兵们一路唱着歌从车上跳下,在四周摆着各种姿势拍照。
高楼林立的滨海城市尽收眼底。于海鹰和肖明亮从车上走下来,边走边说。
于海鹰:“你这个‘特区一日游’的主意,还真是不错。”
肖明亮:“让大家出来玩玩,也看看特区的变化。”
于海鹰:“特区的确是变了,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肖明亮:“这就是改革开放的成就嘛!所以必须走出来,我们才能真正了解这个时代!只有对这个时代有了深刻的了解,我们才能更好地保卫它。”
于海鹰听了连连点头称是,因为肖明亮的话,说到了他的心里。但是,肖明亮对于海鹰的思想转变到什么程度,他还是没有把握,毕竟于海鹰属于那种爱和恨都非常透彻的人。
营区传来“锵锵嘁”的鼓乐声,士兵们穿着五颜六色的服装正在踩高跷。于海鹰拿棍子站在一旁指点着:“注意节奏,踩着鼓点走。”
一名士兵从高跷上掉了下来。
于海鹰:“停停!张武,你过来一下。”
张武穿着戏服跑了过来,问:“参谋长,有什么指示?”
于海鹰:“你们这是打架不是在跳舞!还得练啊,别在椰子节上给我丢脸。”
张武莫名其妙地望着于海鹰。
于海鹰:“看我干嘛?我说得不对?”
张武:“参谋长,我觉得你怎么也喜欢上这花把式了。你不觉得这有点不务正业吗?”
于海鹰:“这跟搞马戏团不一样,搞爱民活动,怎么能叫不务正业?”说完背着手向营房走去。
张武怔怔地看着于海鹰的背影,有些发懵,他实在搞不明白,于海鹰为什么一下子热衷于搞爱民活动了?
乔红抱着儿子在家属楼下晒太阳,陆涛从远处走来,乔红迎了上去。
陆涛逗了一下孩子,就要走,被乔红叫住:“陆涛,等等。”
说完抱着孩子追上陆涛,问:“陆涛,你最近是不是学坏了?”
陆涛:“什么叫学坏了?”
乔红:“你拉着嫂子的手喊小姐,还说深刻,深刻,真深刻,你这不是学坏了,是什么?”
陆涛:“哎呀,我都和罗静解释八百遍了,怎么这事越抹越黑了?她揪着我不放,又把你搬来。我就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乔红:“要是你心里没有鬼,一张嘴就说清楚了,用不着要那么多嘴。”
陆涛:“实话告诉你吧,我要是想学坏,还用等到今天?我现在是有贼胆没贼心啊!”
乔红:“那你整天跟嫂子耍什么脾气呀?”
陆涛:“快到更年期了嘛!”
乔红:“陆涛,你就别跟我耍贫嘴了,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别人催着还钱呢?这事你不用着急,我们的项目马上就会起来了,到时候我连本带息还给你。”
陆涛:“没想到你和罗静一样,都这么小心眼。”
乔红:“这么说,没事儿?”
陆涛:“我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参加国民党,能有什么事儿呀?”
他俩正说着,忽听到楼上于海鹰的喊声。
乔红和陆涛抬头望去。
于海鹰穿着背心,拿着毛巾向他们招呼:“乔红,饭做好了!”
陆涛惊奇地望了一眼于海鹰,回头说:“我倒没变,可于海鹰这几天变得我都不敢认了。一会忙着带战士参观,一会忙着教战士踩高跷,现在又忙着做饭。哎,乔红,你是不是给他吃了什么药呀?”
乔红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于海鹰吃错药了?”
“我可没这个意思啊。”陆涛说着摇着头走了。
这几天,部队可以说是好事接二连三地发生。
特勤中队里,几个士兵闭着眼,面墙而站。
张武拿着空调遥控器站在一旁,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过去由于怕安空调会丢了部队的传统,所以一直没安。现在于海鹰是一通百通,在他的积极提议下,空调问题总算解决了。
张武问:“凉不凉?”
几名士兵不吭声。
张武:“哎,我问你们到底凉不凉?”
几名士兵还没有说话。
张武一急:“你们几个小子干嘛呢?”
几名士兵“卜”地一下,整齐地倒在床上,大笑起来。
一个士兵:“在炎热的夏日中,让你感到秋天的美丽,美丽空调一旦拥有,别无所求。”
张武伸手打了士兵的屁股一下,大家闹了起来。
另一个士兵:“队长,咱们这宿舍可够上星级宾馆了。”
张武:“住星级宾馆,就得象个贵宾,先把你的臭脚给我洗干净了。”
几个士兵又要闹,一个通讯员跑了进来,说:“队长,参谋长来了。”
张武:“在哪呢?”
通讯员:“正在楼下发火呢,让你赶紧去。”
张武一溜烟似地跑了。
特勤中队院内,于海鹰站在IC卡电话旁,严肃地正在琢磨着什么。
张武慌张地跑了过来。
“参谋长。”张武叫道。
“空调装了吧?”于海鹰问。
“装了。”
“情况怎么样?”
“情况好得很。”
于海鹰指着IC卡电话,说:“你这电话怎么搞的,刚装上就打不通?”
张武:“不会啊,参谋长,是不是您的操作有问题?”
于海鹰:“我操作有什么问题?”
张武上前看了看,原来于海鹰把IC卡放反了。他掏出IC卡,反过面重新插入电话机下面的插卡口,把电话递给于海鹰,说:“参谋长,你再试试。”
于海鹰拨通了家里的电话:“通了,我忘了带卡,不习惯。啊,乔红啊,听得清楚吧……我儿子还好吧?……我用IC卡给你打的电话,那就这样吧。”
说完,将电话挂上,转身发现张武在一边偷乐。
于海鹰:“乐什么乐?事情总是在不断地变化,跟不上形势就要落伍啊。”
说着两人向院内走去。
张武:“参谋长说得对,过去咱们实行封闭式管理是对的,但现在再这样搞,就是错的。”
于海鹰:“你小子进步了啊,学会辩证法了。我实话跟你说,当时在你们中队搞封闭式管理试点,也有把你封住的意思。一队之长不务正业,整天谈情说爱,部队不散才怪。”
张武沉默。
于海鹰:“现在群众对部队还有什么反应?”
张武:“一是嫌我们早晨放号吵他们的瞌睡。”
于海鹰:“起床号可以不放,去买几个闹钟,一个班里放一个。还有什么?”
张武:“二是说我们摩托车晚上回来动静太大。”
于海鹰:“晚间巡逻,摩托车进出营区,熄火推进来。”
张武:“三是中队后面别墅区的业主反映咱们猪圈的味道不好。我们总不能把猪全杀了,换成养花吧?”
于海鹰:“你们养猪都养成猪脑了?买点香水,每天多喷几次不就行了?”
张武笑了:“还是参谋长高见,等猪长大,我们就有五香猪肉吃了。”
于海鹰:“还有问题吗?”
张武:“没了。”
于海鹰:“那就赶快抓紧落实吧。”
晚上,乔红坐在梳妆台的镜子前抹着面膜。于海鹰抱着孩子来到乔红的身后,说:“啊!你妈妈吓人吧。”
话还没说完,孩子吓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乔红:“于海鹰,你烦死人了,别吓孩子好不好?”
于海鹰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对乔红说:“我要从小训练儿子,让他有坚强的神经,免得以后看见你这副尊容害怕。”
乔红不理他,继续抹着面膜。
于海鹰:“你整天往脸上瞎折腾什么呀?你看现在,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反正我又不嫌你老,也不嫌你丑,你怕什么呀?”
乔红:“听你这话的意思,我是又老又丑啊?你怎么不好好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那副尊容?为了给你们老于家传宗接代,我都快变成黄脸婆了,你看我这眼角,鱼尾纹一下子增加了多少,还有这肚皮,皮都松了。”
乔红说着,伤心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于海鹰:“既然都这样了,那你就别在外面瞎转悠,还跟人家陆涛在外面说那么半天,怎么叫都不上来。”
乔红“哗”地一下站了起来:“于海鹰,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于海鹰:“昨天就问你,你们俩都说了些什么,你还一直跟我隐瞒。”
乔红:“那我告诉你,陆涛说你儿子长得跟你一模一样,简直就跟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于海鹰:“废话,要不一样,还不出问题了?”
乔红憋不住扑哧一下笑了。
清晨,支队大门前,几名地方老百姓在大门口与哨兵发生争吵。
上班的机关干部也在围观。
于海鹰走了过来,见此情况,挤上前去训斥哨兵:“怎么能用这种态度对待老百姓?”
哨兵委屈地说:“支队长交代过,这几天不见任何人,可他们非要进去找!”
于海鹰:“这样吧,你们跟我来吧。”
群众马上蜂拥而上,跟着于海鹰走进大门。
哨兵委屈地看着他们走远。
众人边走边说。
群众:“我是总统酒店的餐饮部经理,这些都是你们陆支队长在酒店的签单,现在快到年终了,我们想结个账。”
另一个群众:“我是安全修理厂的,你们陆支队长在我们那儿修车的账也没有结呢。”
于海鹰接过账单疑惑地看了看,说:“这海A64701不是咱们部队的车呀?”
群众:“车不是你们的,但是字是陆支队长签的。”
又一个群众:“我是洪升矿泉水厂的,你们的矿泉水……”
一名中尉走下来。
于海鹰:“哎,马干事,你先把他们带到会议室,我去叫政委。”
中尉应声带着一帮人上楼。
肖明亮坐在办公室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份材料仔细地看着。
一个上尉站在肖明亮对面,神不守舍地说:“这件事真的与我无关,钱是支队长借的,我当时提醒过他让您签个字,可他没有。这事儿我犹豫了很久,上午总队审计室的魏主住说他们过段时间要下来检查,所以我才来找您报告。我绝不是挑拨你们首长之间的关系,这30万块钱只要上面来人,一查一个准。”
肖明亮:“你做得对,小姚。但是这件事先保密,不要跟任何人说。”
上尉:“我明白。”
于海鹰推门进来。
上尉向于海鹰点了一下头离去。
于海鹰:“政委,你得管管,陆涛都快成签单专业户了!”
肖明亮把一张借据递给于海鹰:“你看看这个。”
于海鹰接过一看吓了一跳:“30万?这个陆涛疯了!”
肖明亮:“我真搞不懂,老陆借这么多钱干嘛?”
于海鹰抓起电话欲拨,被肖明亮制止:“别打了,家里和办公室都没人,手机关机。”
于海鹰:“那他躲哪儿去了?”
肖明亮:“今天一早,老陆来了个电话,说身体不舒服,请两天假。”
于海鹰:“都火烧眉毛了还请假?”
肖明亮:“大概是找钱去了吧。”
于海鹰:“这就怪了,他不炒股,也不赌博,家里也没什么负担,他借这么多钱干嘛?”
黄昏,老战友酒吧内,桌上摆着一排啤酒瓶,陆涛和韩非在喝酒,情绪低落。
韩非:“事难过,事难过,事事难过事事过,支队长,你也别太着急,当初我的房地产搞不下去的时候,债主满门,我跳楼的心都有了,不是也过来了吗?”
陆涛:“世态炎凉啊……”
于海鹰风风火火冲进来,拉起陆涛就走。
涨潮了,海面上的浪越来越大。
于海鹰拉着陆涛从远处走过来。
陆涛很不高兴地说:“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动不动往海边跑,搞得就跟那些破电视剧一样。”
于海鹰:“那30万是你挪用的吗?”
陆涛一愣,说:“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于海鹰:“你挪用这么多钱干嘛?”
陆涛:“爱干嘛干嘛,想干嘛干嘛。”
于海鹰:“你别跟我臭狗屎论堆。今天你必须告诉我,这钱到底干嘛用了?”
陆涛想了想说:“借给一个朋友急用了。”
于海鹰:“什么狗屁朋友?”
陆涛:“我二姨她舅妈的干儿子的狗屁朋友。”
于海鹰:“陆涛,你就绕吧,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
听着于海鹰的话,陆涛忽然紧张起来,他以为于海鹰知道乔红借钱的事了,赶忙问道:“你知道什么?”
于海鹰:“你是不是在外面包二奶?”
陆涛心里如释重负,说:“于海鹰,没想到你的新名词还挺多,包二奶什么意思?我没听说过。”
于海鹰:“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不把我当兄弟了,整天跟外面的一堆男男女女混在一起。”
陆涛:“于海鹰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包二奶?什么叫一堆男男女女?”
于海鹰:“那你拉着罗静的手喊小姐,还说深刻,深刻,太深刻,究竟什么意思?”
陆涛哭笑不得,有口难辩。
陆涛:“完了,完了,我算完了。”
说着一屁股坐在了沙滩上。于海鹰慢慢地俯下身来,深情地看着陆涛说:“陆涛,我知道这种事儿让你难以启齿,让你无法面对组织,无法面对兄弟,更无法面对宽厚善良的嫂子。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包也包不住,认错的问题咱们以后再说,现在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解决问题,你告诉我这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她住在哪儿?”
真是有口难辩,陆涛看了于海鹰一眼,起身就走,于海鹰一把将陆涛拉住:“这事不说清楚,今天你就别想走。”
陆涛笑了:“我不说,不能说,我也不愿意说,怎么着?你敢把我扔到海里去?于海鹰你不就是想让我承认既贪财,又贪色吗?对!我就是这么个东西!但是我陆涛一人做事一人当,受处分坐监狱都是我个人的事,不会连累你们。于海鹰,你干点儿正事儿吧,乔红一个人带着小崽子不容易,你赶紧回家抱孩子去吧。”
说完转身走去,他实在不想和于海鹰多说一句话。
于海鹰站在海边一动不动,气得说不出话来。陆涛心想,我不是为了你家乔红,我会去借钱吗?不告诉你真相,还不是为了给你留点儿男人的尊严?现在倒好,你还得理不饶人了!
又一个巨浪打来,夕阳慢慢地落下去,天空暗了。
晚上,乔红在客厅正专心致志地跟着电视做减肥操,门铃响了。
乔红跑过去开门。
于海鹰进来,四周巡视了一圈,问:“孩子呢?”
乔红:“罗静抱走了。”
于海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乔红:“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啊?”
于海鹰生气地说:“看了这么多年,你才发现啊!”
乔红:“谁又招惹你了?”
于海鹰没有说话,忽然站了起来,大骂:“这个无赖,混蛋,王八蛋!”
乔红奇怪地看着他,问:“你这是骂谁呢?”
于海鹰:“他这么胡闹下去,非得坐监狱。”
乔红:“怎么了?”
于海鹰:“你说当兵本来就不是个赚钱的职业,咱们就老老实实站岗放哨呗,可他不!他非要耍牛,非要摆谱,这儿签单,那儿留名,恨不得全市的饭馆都留下他的大名。这下好了,让人家堵住门要账,搞得支队一点面子都没有。”
乔红:“你这到底是说谁呢?”
于海鹰:“还能说谁?陆涛!”
乔红惊讶地问:“陆涛?陆涛怎么会欠那么多债呢?”
于海鹰:“这只是个小数,他外面还欠了一大笔钱呢!我问他,他死活都不说。”
乔红:“一大笔钱是多少?”
于海鹰:“30万!”
乔红听罢一惊,缓缓地坐在沙发上。
于海鹰继续说:“乔红,你说这还算什么狗屁兄弟,狗屎战友?”
乔红起身走进卧室,用力把门关上。
乔红的态度让于海鹰吃惊。稍顷,他向卧室走去。
卧室的阳台上,乔红背身站着,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
于海鹰走到了乔红身后,发现乔红早已泪流满面。
于海鹰惊讶地问:“你怎么了?”
乔红:“于海鹰,你也不要再骂陆涛了,他完全是为了我,完全是为了我呀!”
乔红说着,泪水涌出了眼睛。
于海鹰怀疑地看着乔红,问:“为了你?怎么跟你扯在一起了?”
乔红泣不成声:“我告诉你,你不许急。钱……那钱……”
于海鹰:“钱怎么了?”
乔红:“陆涛的30万借给我了!”
于海鹰一惊:“你说什么?”
乔红:“银根紧缩,贷不出款……我们的房产眼看不行了,当时你在下面抗洪,我就告诉了陆涛……”
于海鹰站在那儿,半天没有反应,转身拉门就要走。
乔红一把拉住于海鹰:“你干什么去?”
于海鹰:“我去找陆涛。”
乔红:“你不能去,这事儿不能让罗静知道。”
于海鹰将门摔上,气急败坏地说:“乔红!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还是不是你丈夫?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乔红掩面痛哭起来。
清晨,罗静手提篮子,从家属楼门洞走出来,看到于海鹰呆呆地站在门口向楼上张望,他是在等陆涛。
罗静走过来,也向楼上看了一眼,说:“海鹰,你这一大早看什么呢?”
于海鹰:“噢,我锻炼呢!”
罗静:“你这是练的什么功啊?”
于海鹰赶快晃了一下脖子说:“脖子功。嫂子,陆涛起来了吗?”
罗静:“他昨晚上就没回来。”
于海鹰:“啊?”
于海鹰一惊,赶紧上楼去,他知道,再等也是白等。
沙坑里,士兵们进行散打练习。
张武穿着护具,向对手发起了攻击,他刚要出拳,突然停住了手,于海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面前。
于海鹰鼓励他道:“来呀!怎么不来啊?”
于海鹰没有穿护具,只戴了一双拳击手套。
张武:“参谋长,你还是把护具穿上吧。”
于海鹰上去一拳将张武打倒,张武只得应战。几个回合不分胜败,两人越战越勇。
张武一个重拳打来,于海鹰没有去防守,仰面倒在了地上,鲜血横流。
张武慌张地扑了过来,士兵们也围了上来。
于海鹰鼻子还在出血。
张武:“参谋长,我失手了。”
于海鹰擦了一下鼻子上的血迹,笑了笑,安慰张武说:“打得好,打得好啊!”
张武莫名其妙地望着于海鹰,他不知道,于海鹰此时此刻的感觉就是想自己打自己一顿,因为他觉得自己太糊涂,错怪了陆涛。
肖明亮办公室内,肖明亮端着一杯水放到于海鹰面前。
于海鹰鼻子里塞着棉花,坐在沙发上。
肖明亮:“这钱就算是借给乔红了,责任还是在陆涛那里。”
于海鹰:“我觉得特别对不住陆涛!”
肖明亮:“就别说这些了,现在的关键是如何补救。明天总队检查组就到了,到时候纸是包不住火的。”
于海鹰:“怎么补救?”
肖明亮:“乔红的公司是私营性质的,还是国营性质的?”
于海鹰:“政府办事处办的公司,应该是国营性质的。”
肖明亮:“那还好,只要陆涛马上把钱还上,就算不上违法。现在关键是钱。”
于海鹰:“一下子上哪儿去借这么多钱?”
肖明亮:“是啊!你知道现在特区最难办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借钱。有些人宁愿白送也不借,因为借钱的人大多都不还。”
于海鹰:“咱们能眼瞅着陆涛往火坑里跳?”
肖明亮:“海鹰啊,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于海鹰满脸的惆怅。
乔红从一间写字楼里走出来。
一个中年妇女不停地解释:“乔总,你再等一等吧,有人来打听,我会及时跟您联系的。”
“谢谢了。”乔红走下台阶,融入人流。
乔红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走,她一天都在为借钱而奔波,但却四处碰壁,一无所获。她不时拿出手机拨打,最后,她无可奈何地收起手机。
于海鹰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乔红一脸疲惫地开门进来,问:“于海鹰,你干嘛呢?”
于海鹰只顾忙乎,头也没回地说:“咱们家存折呢?”
乔红看了他一眼,走进里屋,取出存折递给于海鹰。
于海鹰接过存折看了看:“怎么就这么点儿钱?”
乔红:“你以为能有多少?原来还有几万,不是给了林阿水的母亲了嘛?现在就剩这么多了。”
于海鹰拿着存折还在琢磨着。
乔红:“别算了,再算也算不出钱来。”
于海鹰:“那怎么办啊?”
乔红:“我去了一趟公司,财务说有一家公司在打听我们的地皮。”
于海鹰:“那就赶快卖了吧。”
乔红:“他们出的钱太少了。”
于海鹰:“少就少点吧,这时候就别再财迷了。”
乔红:“少了就不够还债了。”
于海鹰望着乔红,无话可说。
夜深人静。一辆轿车开到茶馆外停下,邱永兴下车走进茶馆。
茶馆内,于海鹰和乔红盘腿坐在木质地板上,他们中间放着茶具。看到邱永兴进来,乔红赶忙起身与邱永兴握手,于海鹰也欠起身,邱永兴将手伸了过去,于海鹰迟疑了一下,与邱永兴握手。
邱永兴:“没想到,参谋长会请我喝茶。”
于海鹰:“我也没想到邱老板是这么爽快的人。”
说着三人坐下,服务小姐要来讲解茶道。
于海鹰向小姐挥挥手,让她离去。
邱永兴:“当然啦,不爽快还怎么交朋友啊?上次陆支队长借钱应急,我就借给了他,后来我急等钱用,他又还我了。一借一还都很爽快嘛!”
于海鹰和乔红吃了一惊。
乔红:“既然邱老板是个爽快人,看来我这个忙你肯定是要帮的。”
邱永兴:“当然,当然,只要不借钱。”
乔红:“是啊,这个年代只要提到借钱,关系就远了。不过,今天咱们得谈点儿与钱有关的事儿。我海边的那块儿地,位置非常好,以后肯定有升值的空间,如果你买了,保证你有钱赚。”
邱永兴:“当然,当然,就是现在机会不太好。”
于海鹰:“越是困难的时候,商机越大。”
邱永兴:“参谋长很有眼光啊,象个做大生意的老板。参谋长,你们要卖多少钱?”
于海鹰看了一眼乔红,乔红脸上露出了笑容。
乔红:“邱总准备出多少钱?”
邱永兴:“那要看你打算卖多少钱?”
乔红:“35万。”
邱永兴:“35万太贵了,顶多20万。”
于海鹰:“那就……”
乔红使劲拉了一把于海鹰,说:“20万太低了,再加10万?”
邱永兴:“不能加了,一口价。”
于海鹰着急地看着乔红,乔红假装没看见于海鹰。
夜已深了,四周非常安静。
陆涛边接听着手机,边走出了家属楼门洞。
陆涛:“……你说什么……那是不可能的,我告诉你老邱,你是个讲朋友义气的人,不要乘人之危嘛。”
说完将电话挂断。
远处一辆出租车开来,停下。乔红和于海鹰从车内下来。
于海鹰看见陆涛走过来想说什么。
陆涛没有理他,直接走到乔红面前。
陆涛:“你让于海鹰先回去,我有话跟你说。”
乔红走到于海鹰身边,让他先回家。
于海鹰迟疑着,走进了门洞。
陆涛点燃一支烟,走到了旁边的偏僻处,乔红跟了过来。
陆涛:“你干嘛急着卖海边那块儿地?”
乔红:“反正钱压着也是压着,不如兑现算了。”
陆涛:“你开什么玩笑,200万的东西卖20万,不赔死了?”
乔红:“别说赔,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钱还给你!”
陆涛:“是不是于海鹰出的主意,你怎么能把这事儿告诉他呢?还让他跟你瞎掺和,这个一根筋,谁知道他脑子往哪想呢?”
乔红:“陆涛,你千万别误解海鹰,他把兄弟情看得比天都重,为了还钱,他天天急得睡不着觉,别说赔钱卖地皮,他现在恨不得把我都拿去卖了!”
陆涛抬头望了一下于海鹰家的窗户,狠狠地抽了几口烟,将烟扔出去:“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们不用操心,我自己能解决。”
说完向门洞走去。
支队大门前,于海鹰、肖明亮等人列队站在大楼门前。
一辆轿车开了过来停下,几名干部从车上下来。
肖明亮:“欢迎,欢迎检查组来我们支队检查指导!”
一名大校:“老肖,你可别把话说岔了,我们这次来只有一个任务,就是检查。主要是清查一下你们计划外经费的管理和使用。”
于海鹰一惊,随众人走进大厅。
陆涛家,门铃响起。罗静拉开门,乔红一脸倦意地走进来。
乔红:“嫂子,我把凯旋抱走吧。”
罗静:“刚睡着,你就别折腾他了。”
乔红:“这些天够麻烦你了,还是让我把他抱走吧。”
罗静:“乔红,你怎么跟嫂子客气起来啦?”
乔红:“嫂子,真是对不起了!”
说着,眼圈红了。
罗静奇怪看着她说:“乔红,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乔红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公司的事儿挺烦人的。”
这时乔红包里的手机响了,乔红慌忙走到门外去接听,她走出来,轻轻地将门带上。
“喂,我是乔红……是邱总啊……什么?”乔红说道。
某公司门口,邱永兴将乔红和于海鹰送了出来,他们相互握手告别。
乔红和于海鹰走上吉普车,汽车发动离去。
吉普车飞驶在公路上,于海鹰驾车,乔红坐在副座上。
于海鹰:“赶快给陆涛打电话,让他就在家等着,哪儿也别去。”
乔红赶紧拨打手机,没反应。
乔红:“他手机关机了。”
“给他往家里打。”于海鹰又说。
“那罗静……”
“顾不了那么多了,打吧。”
乔红继续拨着电话。
于海鹰:“老邱这个人真不错,危难时候显身手啊。”
乔红:“你以为他是便衣警察呢?人家是冲着和陆涛的交情。”
于海鹰:“不管他冲谁,这事儿办得都够意思。现在的老板都往外逃,他还勇于往里跳。其实这也是一种远见,在最困难的时候,谁能坚持住,谁就是赢家。他这样既交了朋友也赚了钱。”
乔红:“那你过去怎么一提到老板就反感?好像老板全都是唯利是图的。”
于海鹰:“我不是反感老板,我只是反对有些人搞权钱交易。”
还要说什么,乔红放下手机,说:“家里怎么没人接?”
于海鹰纳闷,陆涛去哪儿了呢?
家属院楼下,罗静抱着孩子在门口的大树下玩耍。
越野车开来停下,乔红从车上下来。
“嫂子,你怎么在这儿呢?”
罗静:“凯旋,有点儿闹,想出来看看人。”
于海鹰从车窗探出头来问:“嫂子,陆涛呢?”
罗静:“走了。”
于海鹰:“去哪儿了?”
罗静:“去办公室了呀。”
于海鹰:“乔红,你让嫂子歇会儿。”
说着开车走了。
望着他们俩慌张的样子,罗静心中顿生疑窦:“乔红,出什么事儿了?”
乔红:“没事儿。”说着从罗静怀里接过儿子。
于海鹰匆匆走到陆涛办公室门口,着急地敲门。
门里没有回应。
于海鹰又敲。
旁边的一扇门开了,一名士兵走了出来。
“参谋长,支队长和政委都在会议室开会。”
于海鹰转身就走。
于海鹰让通讯员去叫肖明亮,自己在会议室门前的走廊里等着。
会议室的门开了,肖明亮从门里走出来。
肖明亮:“海鹰,什么事这么急?”
于海鹰从包里拿出支票,递给肖明亮说:“政委,30万,一分不少!”
肖明亮接过来看了一眼,又还给于海鹰,说:“刚才老陆已经把钱还上了呀!”
于海鹰大惊:“什么?!”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