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海鹰家。又是一个亮丽的清晨,乔红已经收拾完毕,于海鹰端着早餐出现在她身后,乔红冲着镜子问于海鹰:“今天怎么样?”
“昨天20,今天18。”于海鹰学着广告的口气说。
“别讽刺人,还真以为你老婆老了呢!”
乔红背起包就要走,于海鹰追了出去,说:“哎,你的早餐。”
艳丽的乔红边吃早点边从家属院里走出来,于海鹰紧紧跟在她的后面问:“乔红,你到底要去哪儿,总得跟我说一声,万一……”
“万一吃不完,你就接着吃。”
说着,乔红将没有吃完的早点塞到于海鹰手里,跑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望着远去的乔红,于海鹰忧虑起来。
一间教室内,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在讲课。
“股票是什么?股票就是钞票!但也不是钞票!那它是什么呢?它是我们实现人生价值的杠杆和坐标!”证券讲习班内,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正夸夸其谈,黑板上画着各种股票走势图。
乔红走来寻找着座位坐下,拿出笔记本认真听着。
“大家可能已经感受到了,股票正在席卷中国。我毫不夸张地说,股票是目前中国最能赚钱的朝阳行业。远的咱们不说,过几天我们市就要销售股票认购券了。得到认购券越多,买到原始股的机会越多。那原始股又是什么呢?我这么打个比方吧,原始股就相当于把一块变成十块钱,甚至一百块钱。其中有多少利润你们算过吗……”
乔红像虔诚的教徒一样,全神贯注地听着。
于海鹰办公桌上,铺着一张某广场的示意图,图上已用红蓝颜色标出了兵力部署情况。张武和干部们围在办公桌前,于海鹰指着地图上的某点:“把一中队放在这儿,二中队在这儿,特勤中队作为机动,大家看这样部署怎么样?”
“参谋长,我有个建议。”一名干部接过话。
“你说。”
干部正要说话,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于海鹰接起电话,说:“我是于海鹰。”
话筒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请问你们有股票抽签表吗,我出高价收。”
“你打错电话了。”于海鹰放下电话,示意干部继续说。
干部:“据气象台的资料表明,未来四天我市将一直是持续高温天气……”
电话铃又响起来,于海鹰接电话,说:“我是于海鹰!”
有个女人在电话里说:“首长,听说抽签表放在你们那儿,出来咱们商量一下喽?”
于海鹰“叭”地扣上电话。
“说!”于海鹰感到一股火在冒。
干部:“由于是高温天气,所以我们为了防止战士和排队的老百姓中暑,必须增设临时医疗点。”
电话铃再一次响起。
于海鹰急了,一把抓起电话就骂道:“你们再乱打电话骚扰,我就报警了!”
说完气得把电话扣上,可是电话铃声还是不断。于海鹰不去理睬,张武赶紧接起电话,问:“喂……在,刚才……”
张武将电话递给于海鹰,说:“是陆支队长。”
陆涛从办公室里送一群人出来,挥手告别,邱永兴把陆涛拉了进来,将门关上,压低声音说:“他们这些人了,都是一门心思想着自己赚钱。”
陆涛抽出一支中华烟,扔给邱永兴说:“难道你就不想吗?”
邱永兴:“当然想啦,但我是主张有钱大家赚,共同发财喽。”
陆涛:“我都跟你说过了,当兵的肯定不能炒股,我们怎么共同发财啊?”
邱永兴:“当兵的不让炒,那就用咱们的军嫂公司炒嘛,这可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陆涛:“可是军嫂都不富裕,上哪儿弄本钱去呀?”
邱永兴:“本钱我出,利润五五分成。”
“支队长,你找我?”正说着于海鹰推门进来。
陆涛说:“海鹰,你那儿也很热闹吧?”
于海鹰:“这帮人都疯了吗?”
陆涛:“哎,这正说明咱们的威信提高了嘛,这事儿咱们回头再说,你来得正好,老邱有个建议,我想让你先听听。”
于海鹰看了一眼邱永兴,很不情愿地坐了下来。
一群人围在支队门口,跟哨兵吵嚷着要进去。
哨兵:“上级有规定,进门必须有人接,请大家遵守。”
大刘也在其中,他正拔打着手机,周围人吵得他几乎听不见,他转过身对人群说:“你们别吵了,人家这也是在执行公务。”
群众甲:“你是干什么的,你不也是找人的吗?”
群众乙:“就是,多管闲事。”
大刘正欲辩解,于海鹰跑过来喊他,俩人热情地握手。
“大刘,让你久等了。”于海鹰抱歉地说道。
“特殊时期,可以理解。”大刘说。
两人说着就向大门里面走,身后的人们又吵闹起来。于海鹰回头一看,门口又来了几辆车,人也多了起来。
大刘:“下边这么热闹,估计你上面也消停不了,我就不上去了。”
于海鹰:“大刘,什么事儿你说吧。”
大刘:“我不说你也明白是什么事儿,我看今天就算了。”
说着就要离去,于海鹰忙将他拦住,说:“你等等,我上去换件衣服,咱们找个地儿好好聊聊。”
大刘:“是不是怕我骂你?都是当兵的用不着来这套了。”
大刘转身走了,于海鹰歉意地向他挥了挥手。
罗静从防盗门的猫眼里看见几个人拿着礼品上楼,转身对乔红说:“不是你们家那口子。”
乔红“啊”了一声,仍然观看着电视里谈股论金的节目。
罗静从洗衣机里拿出衣服准备去晾,看着乔红痴迷的样子感到吃惊,问:“你怎么突然对股票感兴趣了?”
乔红:“这玩意挺刺激!”
罗静:“你也想炒股?”
乔红:“我觉得我在这方面有天赋,我不单要炒,而且还要当一个专业操盘手呢。”
罗静好奇地问:“什么叫操盘手?”
乔红眼睛没离开电视,说:“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说了你也不懂。”
罗静觉得没趣,转身去阳台晾衣服。
乔红看了一眼罗静,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言语不妥,随即站起身走向阳台,说:“罗静,要不咱们一块炒吧。”
罗静:“我不行,玩股票太冒险!”
乔红:“冒险才能挣大钱呢。你知道股票是什么?股票就是钞票!但也不是钞票,它是我们实现人生价值的杠杆和坐标!”
乔红的话对罗静来说,如听天书一般,让她觉得更加困惑。忽然楼梯传来脚步声,两人赶紧跑了出来,罗静拉开门,看见于海鹰从楼梯上来正准备开自家门,罗静出门一把将他拉进自己家。罗静的突然举动把于海鹰吓了一跳。
罗静关上门,然后说:“你先别回去。”
“出什么事儿了?”于海鹰问。
乔红关上电视,走了过来,说:“你们家的七大姑子八大姨,还有二伯的侄子,舅舅的外甥都在咱家等你呢,反正我一个也不认识。”
于海鹰吃惊地向自己家望了一眼,说:“是吗?”
乔红:“他们来找你干什么,我不说你也明白。”
罗静:“我们家陆涛早就躲了,不行就让乔红替你挡一挡。”
于海鹰满脸愁云地看了她们一眼,说:“既然来了,也不能不见个面吧。”
于海鹰开门出去,去推开自家的门。
于海鹰走进家里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家里坐着一帮人,喝茶抽烟,把家里搞得烟雾缭绕……
于海鹰在家里无法安身,只好打着背包,住进了特勤中队。可是说来也巧,到的第一天,张武就没有在位。
半夜,中队门口显得十分寂静,哨兵头上的钢盔,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蓝光。
一辆出租车悄然而至,张武下车,情绪低落地向门口走来。
哨兵敬礼,张武稀里糊涂地应付了一下。
“报告队长,参谋长来了,还问你呢。”哨兵提醒道。
张武一惊,停下脚步,问:“参谋长在哪儿?”
张武轻轻推开自己宿舍门,看见于海鹰躺在行军床上睡觉,呼噜打得震天动地。
张武蹑手蹑脚地进屋,抱起被子准备出去。
于海鹰忽地从床上坐起,呼噜声戛然而止。
“你干什么?”于海鹰问。
于海鹰把张武吓坏了,抱着被子忙转过身来,说:“参谋长,您睡吧。”
“我睡吧,我睡得着吗?”于海鹰反问。
张武看了于海鹰一眼,没敢说话。
“你过来。”
张武慢慢地走到床边,于海鹰好像闻到了什么气味。
“是不是出去喝酒了?”
张武点了点头。
“跟谁在一起?”
“跟我自己在一起。”
于海鹰从床上跳下来,说:“张武啊张武,这大战临头,你竟然不按时归队,不按时就寝,因为找不着李红梅,你就天天喝闷酒。我说你想干什么呀?!”
张武低头不语。
“张武,你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我绝饶不了你!”于海鹰穿着裤衩就要往外走。
“参谋长,您这是去哪儿?”
于海鹰突然醒悟过来,转身回到床上,盖上被子,说:“家里来人了,今天就在你这儿睡,你也在这儿睡。”
张武把被子放下,凑近于海鹰,问:“那我嫂子呢?”
于海鹰:“你嫂子和罗静睡了。”
张武又问:“那,那支队长去哪儿睡了?”
于海鹰:“他爱去哪儿睡去哪儿睡。”
张武不敢再问,把灯关了上床睡了。
一队战士唱着歌往食堂走去,陆涛满脸兴奋地跑过来追上肖明亮,说:“政委,训练场的缺口经费这下可以解决了。”
肖明亮满脸疑问。
陆涛:“市里不是说要按比例给我们家属一些股票认购券嘛,我觉得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肖明亮:“文化城跟训练场合作了一把,这股票怎么又和训练场掺和到一块儿了?”
陆涛:“你想啊,我们可以把认购来的股票集中管理,聘请炒股专家来操作,等赚了钱之后,列入支队的发展基金,再扩大经营规模,训练场那点钱就不成问题了。”
肖明亮:“可是咱们军人不许炒股。”
陆涛:“这我知道。我们可以利用军嫂公司的名义炒。再说了,家属们现在私下也在炒,与其看着她们瞎炒,还不如我们把他们组织起来炒,这也叫实事求是嘛。”
肖明亮看着陆涛,没表态。
支队会议室内,肖明亮召集党委成员正讨论军嫂公司炒股的问题,争论激烈,于海鹰和陆涛各持己见。
于海鹰:“如果这样下来,咱们不就成证券交易所了?”
陆涛:“家属又不是军人,为什么不能炒?”
于海鹰:“可他们的男人是军人,她们炒,就等于是干部炒,只是换了个形式而已。”
陆涛:“参谋长也有家属,你不会不知道家属就业安置的困难吧?”
于海鹰被说中了痛处,一时说不出话来。
肖明亮接过话说:“家属就业困难的确是一个实际情况,但海鹰说得也有道理。我看咱们先把这些争论放一放,今天主要研究如何汲取深圳事件的教训,做好这次勤务工作。昨天,总队已经连发了三封明传电报,要求我们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市委市政府把这次任务交给我们,这是对我们最大的信任,我们绝不能出半点差错,丢我们武警部队的脸!”
于海鹰:“我认为深圳股灾的惨重教训,主要是个别掌握权力的人以权谋私,暗箱操作所造成的。这就像踢足球,吹哨的人又吹哨又踢球,还谈何公正?我们武警部队作为一支执法的武装力量,一旦失信于民,别说有问题,即便没问题大家也会怀疑你。所以为了完成好这次任务,我认为必须做到三个不许。”
大家愣愣地看着于海鹰。
陆涛也看了一眼于海鹰,说:“说啊。”
于海鹰说:“这次认购券发售活动,不许官兵参与,不许利用权利,不许干部家属排队认购。”
陆涛笑了,这笑把于海鹰给笑糊涂了。
从会议室出来,陆涛和干部们纷纷议论着离开,陆涛刚走几步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又走了回来。
肖明亮和于海鹰边走边说着制定方案的事儿。
陆涛走过来对肖明亮说:“政委,我还有个想法。”
“你说。”肖明亮看着陆涛。
陆涛:“我服从党委的决定,但这件事儿牵扯的关系儿面很广,我要是过多地抛头露面,以后会对支队建设有不利的影响,最好先让我躲一躲,让于海鹰主抓吧。”
肖明亮:“你是总指挥还是你主抓,不过你先躲到幕后,让我们俩在前面跳吧。”
于海鹰:“跳不好你可别怪罪我们。”
陆涛:“跳好跳不好,就看你了,反正我们家罗静不炒股。”
于海鹰愣住了,他明显感觉出陆涛话里有话。
下午,于海鹰跟往常一样去上班,可出了家门,他没去办公室,而是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杀了个回马枪。
于海鹰快步跑上家属楼的楼梯,回到家,电视里正在播放“谈股论金”的节目。
乔红边看电视,边往一个包里收拾东西,看见于海鹰进来,乔红一愣,问:“今天怎么了,这么快就下班了?”
于海鹰看了一眼电视,又看了看桌上放的关于股票信息的报纸和书籍,他一下子全明白了,说:“现在我终于知道你天天忙什么了,原来你是忙着炒股啊!”
乔红:“炒股有什么不好?自力更生,奋发图强,既不给你找麻烦,又免得你和陆涛为了我的工作大动干戈。”
于海鹰:“是吗,炒股还有这么多好处?”
乔红:“那当然,这样既可以减轻军转安置的压力,又能为国家减轻负担,还为特区建设添砖加瓦呢。”
于海鹰:“呵,听你这话调门唱得也不低,花腔女高音啊!”
乔红:“你别跟我耍贫嘴,你这么早回来到底干什么?”
于海鹰:“我就是想知道炒股这么好的事儿,你为什么瞒着我?”
乔红:“我跟你说这些干嘛,说了你懂吗?这是一个朝阳产业,是一门新兴的科学。股票是什么你知道吗?告诉你,股票是钞票,又不仅仅是钞票,它是体现人生价值的杠杆和坐标。”
于海鹰:“别说那么玄了,什么价值、杠杆、坐标,不还是钱吗?”
乔红不理他。
于海鹰接着说:“乔红,难道能够体现你人生价值的就只有钱吗?”
乔红:“你不是说我只会往人家屁股上擦棉球吗?那我的价值不用钱来体现,还能用什么?”
于海鹰:“你的价值根本用不着钱来体现,你有专业、你聪明、你漂亮、你心灵高贵这就足够了。”
乔红:“你就别拿这些美丽的词藻来奉承我了,说吧,你回来这么早到底要干什么?”
于海鹰走过去,要拿乔红的包,乔红一把将包夺过来。
于海鹰:“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乔红:“遮阳用的伞,解渴喝的水,领股票认购券的身份证。”
于海鹰:“这么说,你明天真的要去排队买股票?”
乔红:“对呀!”
于海鹰:“尽管我不喜欢炒股,但是你执意要炒,我也不会反对,不过明天你绝对不能去排队!”
乔红:“办什么?”
于海鹰:“因为你是现场副总指挥的老婆、因为你是军嫂、因为这是纪律!”
乔红:“什么纪律,这些都是为了你!”
于海鹰:“不是为我,而是为国家、为军队、为军人的荣誉!”
乔红冷笑一声说:“如果我非要去呢?”
于海鹰:“那我就把你从队伍里拉出来!”
乔红:“你敢!”
于海鹰:“我敢。”
乔红:“你说话算数?!”
于海鹰正要说什么,有人敲门,两人回头对视了一下,于海鹰走过去开门。
罗静站在门口,问:“海鹰,我们家陆涛躲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特勤中队操场上停着一排车,官兵们正在检查装备。
肖明亮、陆涛、于海鹰从远处走来。
张武向他们报告:“总指挥同志,特勤中队正在检查装备。中队长张武。”
陆涛:“继续。”
陆涛、肖明亮、于海鹰在队伍中巡视着。
陆涛:“政委,看来他们准备得很充分,问题不大。”
肖明亮点了点头。
陆涛看了一眼于海鹰说:“你看呢,副总指挥。”
于海鹰满腹心事地点了点头。
陆涛将于海鹰拉到身边,悄悄问:“后院没问题吧?”
于海鹰愣了一下,说:“总指挥放心,保证万无一失。”
陆涛笑了笑,向前走去。
手机响,于海鹰接起电话,说:“噢,嫂子,……我知道了。”
黄昏,乔红一个人在海边走着,偶尔有散步的人三三两两地从乔红面前走过,乔红四处张望着,罗静从远处跑来。
“我去打了个电话,问一下老陆晚上怎么吃饭。”罗静说。
“你哪是他老婆,简直就是他妈了。”
听完乔红的话,罗静止不住大笑起来。
乔红:“这些男人都让我们给惯坏了,惯得他们姓什么都不知道了,惯得他们越来越自私了,好像我们是他们的附属品似的。”
罗静:“可不是吗?有时候他们遇到不顺心的事就黑着脸,跟你说话就象训他的兵,其实我也烦,可是一看到他们回来,都累成那个样子,我这心就软了,谁让咱们是女人呢,真是没办法!”
乔红:“没出息!老婆不是他们的兵,家里也不是兵营,他们想在咱们面前耍威风,没那么容易。”
两人来到海滨浴场的马路上,一辆吉普车在前方停下,于海鹰从车上跳了下来。
乔红看了罗静一眼,问:“这家伙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原来……”
于海鹰面带笑容地走到她们俩面前,说:“在黄昏的海滩上散步,你们好浪漫啊!”
乔红:“参谋长到底是侦察连长出身啊,竟然在我身边派遣了特务。”
罗静看了一眼于海鹰和乔红,笑而不答。
于海鹰:“乔红同志在这儿举目无亲,我怕你一个人出来有什么想法。”
乔红瞪了于海鹰一眼,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了。
晚上。于海鹰家的桌上摆着两份西餐糕点,于海鹰将一杯奶昔端到乔红面前,说:“你最喜欢吃的。”
乔红看了一眼没接,于海鹰跟上来,说:“老婆大人息怒,今天上午我的态度生硬了,简单粗暴,就算是给你请罪了,好吗?”
乔红没有理睬,转身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于海鹰看了乔红一眼,把奶昔放在茶几上,伸手从上衣兜里掏出工资,说:“这个月的工资都给你,要炒股就去炒吧。不过……”
乔红:“不过明天不能去排队,是吗?”
于海鹰笑了笑:“老婆真是善解人意。”
乔红:“那你去忙吧。”
于海鹰愣了一下:“你的意思……”
乔红:“叫你去忙,你就去忙吧。”
于海鹰笑了:“那你明天肯定不去了?”
乔红:“你是不是听不懂啊!”
于海鹰:“是,首长。”于海鹰高兴地冲乔红挥手告别,将门关上。
见于海鹰走了,乔红关上电视,拿起桌上的奶昔喝了起来。
忽然,门又开了。
于海鹰又回来了,他站在门口看着喝奶昔的乔红笑了。
乔红盯着于海鹰,说:“干嘛,杀回马枪啊?”
于海鹰:“噢,我忘拿水壶了。”
说着,于海鹰欲盖弥彰地四处张望。
乔红笑了:“水壶不是在你身上背着吗?”
于海鹰看了一下身上的水壶,说:“噢,你看我都忙糊涂了。再见!”
说完于海鹰跑出门去,乔红走过来将门关上,听着于海鹰下楼的脚步声远去,她走到桌前将雨伞、水和身份证重新塞进包里。
于海鹰一脸兴奋地从楼洞里跑出来,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发动汽车准备开走,突然他又将车熄灭。
于海鹰从车窗里探出头来,不放心地朝自家窗口张望。
窗口的灯突然熄灭。
于海鹰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汽车发动离去。
支队院内,于海鹰鼓圆腮帮子,大声下达口令:“立正……”
寂静的操场上响起了整齐的靠腿声。
于海鹰跑步到队伍右边,向肖明亮报告:“政委同志,参加1·21股票发行勤务人员列队完毕,请指示。现场总指挥于海鹰。”
肖明亮:“部队稍息!”
“是!”
于海鹰跑到队伍中央下达完“稍息”口令,跑开。
肖明亮走到了队伍中间,扫视了一遍黑压压的队伍,开始做动员:“同志们,我们马上就要去执行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那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斗。如果说战死沙场是军人的最高奉献的话,那么在和平时期,我们的最高奉献就是为人民利益而牺牲!因为改革的理想再好,如果没有公正,那么人民就会失去对政府的信任。所以这场战争不仅关系到我们武警部队的形象,而且关系到人民对军队和政府的信任!同志们,这可不是大话空话,因为发行股票涉及到每个老百姓的根本利益,要做到公正,我们拿枪维持秩序的人,就不能与民争食,这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每一个执勤官兵必须具备的职业道德。在这个时候,只要我们坚守住了,就是胜利!我相信你们在刀光剑影的有形战场上打得赢,也一定能够在没有硝烟的无形战场上打胜仗!广场就是战场,哨位就是阵地,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队伍响亮地答道:“有!”
“出发!”
肖明亮一声令下,队伍迅速整队出发。
指挥车内,车载对讲机里不时报告着车队到达的方位。
于海鹰说:“政委,刚才你动员那番话说得太深刻了,简直说到我的心坎上了。”
肖明亮笑笑:“海鹰,你也不怕老苏说你拍我的马屁啊?”
于海鹰:“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这个马屁我拍定了!”
肖明亮对身边另一名中校说:“苏副支队长,你看,于海鹰这马屁拍得有点儿理直气壮啊!”
苏副支队长也一脸真诚:“我也觉得说得真的挺好!”
肖明亮:“这迷魂汤喝起来心里就是舒服啊。其实,比我说得好的人多得很,只是他们光说不练,或者是说一套做一套而已。话说得天花乱坠,又不去做,还不如放屁!”
于海鹰:“就是。”
肖明亮:“所以,说得好不如干得好,人家于参谋长就比我干得好!”
苏副支队长:“于参谋长干工作确实踏实。”
于海鹰:“咳咳咳,都起鸡皮疙瘩了!”
肖明亮:“敢情咱们这是表扬与自我表扬相结合啊!”
于海鹰:“不对,是吹捧与互相吹捧相结合!”
三人大笑起来。
烈日当空,广场上人山人海。
购买股票认购券的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大家在翘首等待着什么。
押运车内林阿水和士兵甲全副武装,持枪背靠着一箱一箱的股票坐着。
士兵甲:“班长,都说股票值钱,这一箱股票到底能值多少钱呀?”
林阿水:“最少一百万。”
士兵甲:“乖乖!这么一车,不得好几个亿啊!”
林阿水:“你以为呢?我们现在可是坐在金山旁啊。”
士兵甲惊诧地望着那一箱箱的股票,说:“谁说我们当兵的穷啊,我们见的钱比老板多多了。”
林阿水:“就是!”
车厢晃荡了一下,两人紧张地握紧了枪,外面警笛声响个不停。
在警车的护卫下,装着股票认购券的押运车队从街道上飞驰而过。
广场上,有人因为排队问题争吵起来,两个戴墨镜的人突然向群众挥起了拳头,一个戴斗笠的妇女跑了出去,周围的人敢怒不敢言。
巡逻警车突然赶到,张武跳下指挥车,向士兵用手势下达命令。
士兵们迅速按照不同的方向,穿插进人群,人们立马安静下来,恢复了秩序……
戴斗笠的妇女跑到带队而来的张武面前,比划着什么,张武点了点头,来到插队的那帮地痞流氓处,三下五除二,将两个戴墨镜的人从人群中揪出来。
人群中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就在这时,张武在人群中忽然发现了什么。
指挥车旁,于海鹰正用望远镜观察情况。
“报告参谋长,情况已经解除,情况已经解除。”对讲机传来了张武的报告声。
于海鹰对着对讲机说:“把那几个小子交给公安。”
于海鹰拉开车门坐进指挥车,肖明亮拿过一瓶矿泉水递给于海鹰,说:“天太热了,喝一口吧。”
于海鹰接过水喝了一口,说:“天再热我看也没有股票热。”
肖明亮:“不是股票热,是人的心里热。我听说昨天中午就有人排队了,而且还有专业排队的,提前一个位子50块钱呢。”
于海鹰:“现在的人真是疯了。”
张武慌张地跑来敲打车窗,于海鹰把车窗摇下,问:“什么事儿?”
张武看到车内肖明亮也在,迟疑着没有说话。
于海鹰推门下车来,张武跟于海鹰耳语一番,于海鹰神色大变。
广场上,排队的人们纷纷拿出准备的干粮和矿泉水来充饥。
张武领着于海鹰在人群中穿行。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一个角落里,张武突然向远处一指,于海鹰顺着张武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个女人戴着墨镜,打着洋伞排在队伍中。
于海鹰向前移动几步,仔细打量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去。
广场上的大喇叭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排队的人们请注意,为了维持好广场秩序,为了避免个别人夹塞,请大家出示排队序号,配合武警同志检验。下面我再播诵一遍……”
于海鹰回到指挥车旁跟肖明亮说了几句,肖明亮点了点头,于海鹰转身走了。
排队的群众纷纷拿出手中的序号,张武带领几个官兵正在逐一点验。林阿水走到打阳伞戴墨镜的女人身边,女人把序号拿出来,林阿水看了一眼,没有交给她,而是立即向她敬了一个礼,说:“对不起,请你跟我来一下。”
乔红:“为什么?”
林阿水:“因为您的号码有问题!”
后面的群众议论纷纷,说:“有问题还在这儿排着干什么?让这个不道德的人赶快离开!”
还有人鼓掌喝倒彩。
乔红看了一眼四周,尴尬地跟着林阿水走出了队伍。
到了边上,乔红摘下眼镜追上林阿水,说:“你要干什么?我那个位子可是排了整整一夜啊。”
林阿水不回头只顾往前走,走到一辆轿车前停了下来,乔红紧追两步拉住他,说:“小同志,把号给我。”
林阿水:“嫂子,在这儿不能拉拉扯扯也不能说话,老百姓会误会的,你赶快上车吧。”
乔红一愣,憋住没说话,稀里糊涂被林阿水请进车里,轿车很快启动。
这时,乔红发现于海鹰也在车内,顿时反应了过来。
于海鹰满面春风地对乔红说:“老婆,你辛苦了。”
乔红看了一眼于海鹰,冷冷地说:“你更辛苦。”
司机接过话:“嫂子,我们不辛苦,大热天嫂子还来看我们是对我们最大的鼓舞。”
乔红想对于海鹰发火,于海鹰示意前面有战士,乔红强压怒火,说:“副总指挥,你指挥得不错啊。”
于海鹰:“哪里,那是在你的理解和配合下。”
乔红气得无处发泄,伸手狠狠地掐了于海鹰后背一下。
于海鹰大叫一声:“哎哟。”
司机一个急刹车,转头看了一眼于海鹰,问:“参谋长,有什么指示?”
于海鹰笑着说:“小孙,你嫂子今天的打扮好看吧?”
司机:“当然,我嫂子穿什么都好看,第一次来队的时候,她穿着空军的衣服,把我们都看傻了。”
于海鹰:“是吗?还有这事儿?”
司机:“是啊,我还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嫂子呢。”
说着看了一眼后视镜,乔红无奈地笑了笑。
越野车在家属楼前停下,于海鹰跳下车给乔红拉开车门,乔红很不情愿地跟于海鹰走了下来。
乔红走到了楼门口,突然停下来,于海鹰拉她,她摔开于海鹰的手,于海鹰向乔红示意有战士。乔红瞟了一眼汽车,只得和于海鹰走进门洞。
司机摇下车窗,纳闷地望着他们。
走到楼梯拐角,乔红转过身一把拧住于海鹰的耳朵,说:“于海鹰,你赢了是吧?”
于海鹰咧着嘴:“没有,还是你赢了。”
乔红:“于海鹰,你把我搞成什么样了?不是只会往人家屁股上擦棉球,就是个不道德的人。”
于海鹰:“你不是只会往屁股上擦棉球,还会往我脸上涂脂抹粉,你是一个非常有道德的人。”
乔红正欲发作,司机匆匆跑上楼来,乔红迅速将手放下,司机愣住了。于海鹰看了一眼乔红,回头看到司机站在身后,一本正经地问:“你跑来干什么?”
司机被于海鹰严肃的表情吓坏了,愣了一下,把包举起来说:“参谋长,嫂子的包忘在车上了。”
乔红走过来接过包,很客气地说:“小孙,谢谢了。”
转身走上楼去,于海鹰跟了上去。
乔红站在家门口不动,于海鹰摸自己的衣兜,说:“我钥匙落在办公室了。”
说着就去摸乔红的裤兜,乔红狠狠地将他的手打下。从包里拿出钥匙扔在地上。
于海鹰看了乔红一眼,俯身捡起钥匙,把门打开,将乔红拉进屋,把门关上……
透过窗棂看过去,罗静在黑板上写着“荷塘月色”四个大字,开始讲课。
学生跟着朗读课文:“……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罩着轻纱的梦……”
于海鹰推开门,罗静走了过去,问:“海鹰,有事儿吗?”
于海鹰:“你什么时候下课?”
罗静苦笑着说:“我已经下课了,早晨孩子们都跟家长去排队买股票去了。”
于海鹰向教室里看了一眼,只剩下两三个学生。回过头来,他看见一行泪从罗静的眼角流下。
烈日当空。
汗水从头戴钢盔的士兵头上流下,他的迷彩服湿了一大块,人们争先恐后地向前移动……
一名士兵中暑,缓缓倒下。
几名士兵将倒下的士兵抬走。
张武站在了士兵的位置上。
一个男人走到张武面前,说:“有人让我传一个纸条给你。”
张武目不斜视,说:“对不起,我在执勤,不接收任何纸条,请你离开。”
男人硬把纸条塞给张武,说:“你看一眼再说嘛。”
张武严肃对男人说:“请你马上离开。”
旁边有老百姓开始起哄,男人将纸条扔在张武脚下转身走了。
张武用余光扫了一下纸条,纸条上好像有李红梅的字迹。张武用目光追寻那个男人一直到队尾,果然看见李红梅满脸汗水站在队伍尾部。
张武的身体晃了一下,内心仿佛被子弹击穿,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那个男人给李红梅交代了几句,扭头走了,李红梅抬头向张武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绞在了一起。
随后,李红梅的目光变得飘浮起来,突然倒了下去……
张武万分着急,赶紧用对讲机呼喊。
几名士兵赶了过去把李红梅抬走。
张武眼里泪花闪动,但他不能离开自己的哨位……
临时救护点,医生正在收拾着医疗器械,护士们把折叠床也收了起来。
张武急匆匆跑过来,问:“林医生,刚才晕倒的那个女的呢?”
“走啦。”
“她怎么走的?”
“和一个男的一起走的呀,怎么?你们认识?”
张武点点头,又赶快摇头。他愣愣地站在那里,正不知所措的时候,远处的集合号响了。
一辆闪烁着警灯的越野车飞驰到家属楼下,急刹车停住,于海鹰跳下车,飞奔上楼……
于海鹰推开家门,屋子里面乱七八糟,地上有许多破碎的玻璃。他在屋里寻找了一圈,乔红已经走了,看来走得非常愤怒也非常伤心。
于海鹰弯下身捡起地上一张摔碎的他和乔红的合影,心里不是滋味儿。
门没关,罗静走了进来,说:“海鹰,乔红走了,我没有拦住她,真是对不起了。”
于海鹰站起身来,问:“她去哪了?”
罗静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