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勤中队院内,万籁寂静的夜空响起了部队集合的呼喊声和脚步声。夜色中,全副武装的士兵在迅速登上迷彩大卡车,很快,一辆接一辆的汽车了驶出大院,向远方飞驰而去。
空无一人的街道,路灯也显得有点孤独,汽车挡风玻璃上倒映着路灯的光团,一晃而过。
于海鹰坐在副驾驶座上。
一名干部举着对讲机向后车通报案情:“各车注意,各车注意,根据公安机关通报,案犯黄小强,男,30岁,系金澜市个体商贩。5月18日凌晨1点左右,该犯忽然闯入了在市粮食局工作的袁某家,用随身携带的五四式手枪把袁某及其母亲张小丫杀害,并将15岁的女儿劫持……”
后座上,张武聚精会神地听着。
此时,在一栋宿舍楼前,一名公安手持话筒喊话:“黄小强,你一定要冷静,不能伤害人质,放下武器,争取宽大处理……”
不远的楼顶上,黄小强正用枪指着人质的头,气急败坏地嚷:“去你妈的,你们再嚷嚷,老子就打死她!”
特警中队的车急驶进来,停在了宿舍楼前的院子里,士兵们迅速跳下车,按战术迅速将宿舍楼包围,占领有利地形。
一辆警车旁,于海鹰和马局长正听一个穿公安制服的警察介绍情况。突然,楼上传来两声枪响,众人一惊。
楼顶上罪犯黄小强疯狂地挥舞着手枪喊:“你们马上给我退回去,不然我就把她推下去!听见没有,怎么还不退!”
黄小强又冲天开了一枪。
一名干警:“怎么办,局长?”
于海鹰看了一眼马局长。
马局长:“通知部队马上撤,必须确保人质安全。”
于海鹰不紧不慢地说:“马局长,我有个想法。”
马局长一愣,说:“你说。”
于海鹰转身看了一眼左边的一幢高楼,这幢楼比罪犯所在的楼高,而且距离不远,是一个很好的射击位置。
马局长顺于海鹰的目光看过去,立即明白了于海鹰的意图。
于海鹰和马局长坐在警车上,士兵们已迅速撤回,包括佯攻的狙击手也在撤退,但他们是往左边的阴影里移动。
马局长:“我看万不得已,只有实施第三套方案……”
于海鹰拿起对讲机,呼叫:“张武,张武,你那儿有没有射击角度?”
“有射击角度。”对讲机传来张武的声音。
于海鹰看了一眼疯狂扭动的黄小强,又问:“目标移动不定,你有把握吗?”
张武坚定地说:“有!”
于海鹰沉思一下,下命令:“抓住战机,一招制敌,必须确保人质安全。”
张武:“明白。”
张武等人趴在楼道里仔细观察,楼顶上的黄小强在疯狂地扭动,情绪越来越激动。从狙击步枪的瞄准镜里看见案犯和人质的人影不停地晃动,很难抓住时机,张武持枪耐心观察着。
不久,案犯突然点烟,就这一瞬间,张武果断按下扳机。
“砰。”
枪声悠长,罪犯中枪倒下。
陆涛在家里看电视里播放的表彰大会新闻,张武胸前戴着大红花,满脸微笑。
罗静走过来,把一杯牛奶递给他。
陆涛的脸色并不兴奋,甚至有点儿阴沉,他忽然想起了还在禁闭室里的韩非。他把牛奶放在桌上,猛地站了起来,说:“阿静,东西准备好了吗?”
“好了。”
“拿出来吧。”
陆涛说着站起身,罗静走进里屋。
陆涛从衣帽架上取下警服穿上,接过罗静拎出的一箱甜橙走出门。
禁闭室内,韩非背对着门口躺在床上,一本条令盖住了他的脸,他有气没力地背着:“纪律条令第七条……”
禁闭室门开了,陆涛拎着甜橙进来往桌上一搁,走到床前,看了一眼韩非,说:“嗯,态度很端正嘛。”说着将盖在韩非脸上的条令拿了下来。
韩非没动静。
“怎么啦?生病了。”
韩非仍然没有动静。
陆涛伸手拍了拍韩非。
韩非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眼圈红红的,满肚子的委屈,他说:“支队长,你是不是早把我忘了?”
陆涛没有说话,坐在韩非的床边。
韩非:“我的事儿什么时候才能算完啊?”
陆涛不动声色说:“你再休息几天。”
韩非:“休息?我都已经休息快一个月了!”
陆涛:“这事儿,我再跟参谋长商量商量。”
韩非:“是支队长大还是参谋长大呀?你们俩到底谁说了算啊?”
陆涛:“你这事儿主要是撞在枪口上了,于参谋长也很为难。”
韩非委屈地:“你还替他说话?”
陆涛拍拍韩非的头,站了起来,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党委会议室灯光如昼。
党委会上,肖明亮说:“韩非的事儿这么拖着,官兵们反映很大,大家都盯着这件事儿呢。同志们说怎么办?”
党委成员A:“昨天一名干部给我讲了一段顺口溜,说越开会越没治,一整顿就出事儿!”
党委成员B:“那是笑话咱们呢。”
于海鹰:“所以韩非的事儿必须严肃处理!处理韩非是杀一儆百!不处理韩非,这次整顿就是走过场!”
陆涛:“怎么处理?已经关禁闭了,你还要怎么处理?”
大家静下来,看着陆涛。
陆涛看了一眼于海鹰,缓慢地说:“对待自己的同志咱们要以批评教育为主,难道还非要把他撤职转业吗!”
于海鹰很坚决:“对!”
陆涛:“于海鹰你怎么十个指头向外呀?犯了点小错误就一棍子打死,今后谁还敢跟咱们干?”
于海鹰:“我也想帮韩非,可条令就是法,这是原则问题。”
陆涛一愣,满脸怒容,还要说什么,被肖明亮制止住了,他说:“我看这样吧,咱们还是按照组织原则举手表决,同意处理韩非的举手。”
于海鹰毫不犹豫地举了手,肖明亮跟着也举了。其它党委成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上午,特勤中队操场上,于海鹰向全体官兵宣读命令:“……鉴于韩非同志的上述表现,撤销其特勤中队长职务,由司令部参谋张武接任,韩非的工作另行安排。”
站在队伍中的张武表情复杂地看了韩非一眼,韩非半张着嘴,傻了。
命令宣读完后,韩非头也不回地回到宿舍里,他坐在椅上弹吉它,韩非随旋律轻唱着:“跟着感觉走,请抓住梦的手……”歌声很伤感。
张武心情沉重地拎着几瓶啤酒进来。
韩非打住,把吉它往床上一扔,高声说:“哎哟,有酒喝呀?”
张武不说话,一屁股坐在行军床上,用牙咬开一瓶啤酒的盖子,将啤酒递给韩非。自己又咬开一瓶,和韩非碰了一下,吹喇叭似地喝了起来。
韩非放下酒杯,看了一眼张武,满不在乎地说:“干嘛呀,哥们?搞得这么沉重?”
张武沉痛地:“对不住了!”
韩非突然大笑起来,说:“怎么了?又不怪你。再说另行安排,说不定给我安排一个更好的地方呢。”
“但是,我毕竟占了你的位子。”
“这太好办了。”韩非说着把张武扶到椅子上坐好,自己一屁股坐到床子,说:“这把交椅归你了。”
张武为难地:“那你怎么办?”
“嗨!跟着感觉走呗!”
韩非一脸的无所谓,这更加深了张武的负罪感,他一时语塞。
韩非:“干脆咱们俩找个地儿好好庆贺庆贺去,反正也快到吃饭时间了。”
张武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哎哟,不行,我得走了,咱们改天吧。”
韩非心领神会地说:“去吧,替我问她好!”
张武起身急匆匆走了,临出门时,韩非叮嘱了一句:“注意保密,小心老虎吃了你!”
岁月如梭,一转眼张武下去两个多月了,部队还算稳定。昨天特勤中队在总队的军事大比武中拿了团体总分第一名的好成绩,又打了一个漂亮仗。这下可把于海鹰美得不行,他暗自庆幸,张武这员虎将是个可用之才,他没看走眼。
第二天刚上班,于海鹰拿着一张报纸,兴奋地闯进了肖明亮的办公室,高兴地说:“政委,张武又上报了。”
肖明亮坐在办公桌前看信,头也没抬,答道:“我看见了。”
于海鹰:“政委,张武上次击毙罪犯立了功,这不到一个月,又拿了总队射击比赛第一名,我看应该给这小子提前晋职。”
肖明亮面露难色。
于海鹰问:“怎么了?他条件不够?”
肖明亮:“够。但是,你先看看这个。”说着拿起桌上的信递给于海鹰。
于海鹰接过信,一看傻眼了,说:“这不可能吧,张武干这事儿我不信?”
夜晚,月光幽幽地泻下来,给夜色中的景物镀上一层银光。
特勤中队猪圈背面传来“嘭嘭嘭”的打击声,两棵椰树间吊着一个沙袋,林阿水正在奋力击打,满脸汗水。
于海鹰打着手电走过来。
林阿水立马停下手来。
“出拳要用寸劲。”
于海鹰把手电筒交给林阿水,过去示范了两拳,问:“今天晚上见你们张队长了吗?”
林阿水摇了摇头,说:“他现在应该在宿舍吧。”
于海鹰噢了一声,然后对林阿水说:“你练吧。”
于海鹰走了,刚走出两步,林阿水突然喊了一声:“参谋长,我要回战斗班!”
于海鹰想起来了,自从上次林阿水的枪被摸了以后,他就下令把林阿水下放到了后勤班当饲养员,过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他还在干饲养员呀?
于海鹰愣了一下,继续走了。
深夜,一个黑影从特勤中队院墙上跳了下来,黑影刚落地,就被于海鹰一把按住:“干什么的?”
“是我,张武。”张武抬眼一看是于海鹰,吓坏了。
“看来我小看你张武了,有人说你和地方女青年拉拉扯扯,我还替你说话,没想到偷鸡摸狗的事你还做得轻车熟路啊。”
张武垂头不说话。
“别装哑巴,你说吧,跟哪个女人约会去了?”
张武抬起头,说:“我没有。”
于海鹰:“没有?那你半夜三更飞檐走壁干什么?”
张武:“……我肚子饿了,出去吃东西。”
于海鹰:“你蒙谁呀!吃东西用得着做贼吗?”
张武:“你坐大门口,我不敢进,所以才出此下策……”
于海鹰:“我告诉你张武,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人写信告你,看来绝不是空穴来风吧?”
张武:“我真没有跟地方女青年拉拉扯扯。”
于海鹰:“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我要是查出来,到时候你可不要说我不留情面。告诉你张武,美女爱英雄,英雄不能爱美女!”
张武:“我真没有爱美女。”
于海鹰:“有没有咱们用事实说话,回去马上写一个经过交给我,要详细。”
于海鹰说完走了。
第二天,特勤中队学习室里,一名干部在给官兵们讲课,黑板上写着“军人誓词的含义”几个字。
“……我们重温军人誓词很有必要。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其实复杂,因为军人誓词关系到我们为之奋斗的目标。正如于参谋长常说的,ABC的问题既是最小的问题,又是最大的问题……”
干部突然停住了,他看见于海鹰走了过来,他喊:“起立。”
全体官兵站起来。
于海鹰走到讲台上,郑重地说:“宣布一个决定。”
官兵马上立正。
“根据支队党委决定,从今天起,全部队实行封闭式管理。所有人员一律不准私自与外面联系、不准私自外出、不准私自看电视、不准私自参与社会活动……”
张武站在队伍中,瞪大了眼睛。
黄昏,于海鹰站在树下,韩非抱着吉它走过来,有点玩世不恭地说:“参谋长,怎么想起来接见我呀?”
于海鹰:“听说你吉它弹得不错。”
韩非还是一样的声调:“一般一般,怎么样,为参谋长献上一曲?”说着拨了一下琴弦。
于海鹰:“最近,你和张武的关系怎么样?”
韩非:“好!挺好!”
于海鹰:“他有什么异常表现没有?”
韩非打马虎眼道:“没有,他整天都在这儿呆着,比我强多了。”
于海鹰语重心长地说:“韩非,把你从特勤拿下来,实属万不得已啊。”
韩非:“参谋长,我觉得这事,你处理得还不够干净,应该一把把我整转业,这样也许你会为地方输送了一个百万富翁!”
于海鹰:“韩非,你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啊!”
韩非:“我这是响应革命前辈的号召,当兵的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但是像参谋长这样的人才就不一样,怎么搬也比我们这些小萝卜头强。”
于海鹰被气得七窍生烟。
一名士兵跑过来对韩非说:“韩队长,支队长来电话找你。”
韩非为难地看着于海鹰,问:“我能接吗?”
于海鹰气得背着手走了。
黄昏的特勤中队士兵宿舍内热闹非凡,士兵们兴高采烈地说说笑笑,一名中士站起来,兴奋地用东北口音说:“第81次周末情书大赛的冠军评出来了,冠军得主是……”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一名士兵:“是谁呀?班长,你快说啊。”
中士:“是小白脸,林阿水。”
众人欢呼,林阿水只是傻笑着。
中士:“大家安静!下面演出开始,由我先朗读,大家啊,把情绪酝酿好,要饱含深情。”
中士清了清嗓子,然后很有感情地念:“我朝思暮想的水水……哎呀妈呀,比俺们东北的老酸菜还酸啦……”
大家起哄:“快点念……”
中士劲头十足:“我昨天收到你的来信,我激动得一夜没睡,就到了村口我们常去的小河边。水水,你还记得吗,在这里,你第一次亲了我……哎呀妈呀,我不行了,要吐了,老黑,你来念。”
一名战士接过信正准备念,忽然看见于海鹰和张武进来,忙站起来:“参谋长!”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
于海鹰:“干啥呢?这么热闹。”
中士:“报告参谋长,我们在学习内务条令,刚学到第81条……”
于海鹰:“第81条是,是你第一次亲了我,是吧?”
大家窃笑。
于海鹰拿起桌子上的扑克对张武说:“今天是周末,你组织大家出去甩几把,晚上我有事儿,你盯着点儿。”说完,于海鹰转身走了。
众人一阵欢呼,张武心事重重地走到门口,向远处张望,他看见于海鹰上车,吉普车发动离去。
黄昏,特勤中队门口街道车水马龙。
张武穿着便装,提着一个包,匆匆忙忙地走出来,去拦一辆出租车。
于海鹰看着张武上车,发动停在街角的吉普车,跟了上去。
出租车在街上拐来拐去,突然拐弯进了一个小巷,停下。张武下车走了进去。
于海鹰将车停在路边,下车跟上。
张武走到一间民房前停下,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敲响了门。门很快打开,张武闪了进去。
于海鹰跟到门前,听到屋内传来一个女声:“怎么这么久才来啊?我都快饿死了。”
张武:“没办法,我们参谋长跟狗看骨头似地盯着我,根本就出不来呀。”
于海鹰敲门。
“谁呀?”是张武的声音。
于海鹰愤怒地回答:“狗!”
张武惊恐万分地打开门,不安地叫一声:“参谋长?”
于海鹰没理张武,直接走进屋去。
于海鹰一下子愣住了,一脸病容的李红梅坐在床上,床头柜上放着一些药品。
于海鹰严厉地看了一眼张武,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武欲言又止,低着头蹲到了一边。
李红梅站了起来,很虚弱地说:“首长,这不怪张武,你要怪就怪我吧,都是我拖累了他。”
于海鹰见李红梅的状态不好,马上走过去安慰道:“李红梅,你先躺下吧,什么事也没有。”说着将李红梅扶到床边坐下,又扭头对张武说:“你照顾好红梅,熄灯前归队。”
说完,转身就要走,李红梅扑过来一把拉住于海鹰,说:“首长,你一定要听我解释呀,这事真的不怪张武……”
于海鹰安慰她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了,啥事儿也没有,你先躺着,啊!”
于海鹰拨开李红梅的手,正要走,李红梅一下跪在于海鹰面前,哭喊道:“首长!”
于海鹰边拉李红梅边说:“红梅,你这是干什么?”
张武也赶紧上前拉李红梅。
李红梅:“首长,要是不听我说,我就跪这儿不起!”
于海鹰赶忙答应了李红梅。
李红梅这才站起来,说:“上次你们把我送走,下了船,我又买了一张票回来了。这事儿张武一点儿都不知道。要不是那天因为没有特区暂住证,被公安扣了,我是绝不会去麻烦张武的。我要是说半句假话,就让雷公劈了我!”
于海鹰:“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真话,先坐下,好不好?”说着把李红梅搀扶到床边坐下,问:“李红梅,你刚走,为什么又回来呢?”
李红梅:“因为我回不去了。”说着李红梅哭了起来。
于海鹰转身问张武:“怎么回不去了?”
张武不语,李红梅止住哭泣,说:“我和张武一个村,从小就好,后来他出来当兵,我一直在家等他。去年,为了供我弟弟上学,我父亲就糊里糊涂收了乡长家的彩礼,非逼着我嫁给他家儿子。我从小就没了娘,家里的事都是我爹做主,可这件事儿,我死活不能依他,于是我就跑到这儿来找张武了。没想到你们部队有规定……”说着又哭了起来。
张武在旁边闷闷地抱着头,低声抽泣。
于海鹰给李红梅倒水,张武赶快接了过来,于海鹰气愤地说:“张武,这事儿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张武傻傻地愣在那里,心想:“我想告诉你来着,可是当时你信吗?”
街道上的汽车川流不息,四周的霓虹灯在夜空中闪烁。于海鹰心事重重地走了过来,打开车门钻了进去,正准备发动车,发现车头前站着李红梅,张武远远地站在后面。于海鹰开门下车,李红梅走到他面前。
李红梅开口说:“首长,您还没答应我呢?”
“答应什么?”于海鹰反问。
“答应我不要为难张武,要是因为我毁了他的前途,我会一辈子愧对他的。”
于海鹰没有回答她,向张武挥了挥手。
张武跑了过来,于海鹰拉开后车门,说:“你们两个上车。”
两人不解地看了一眼于海鹰,钻进车内,于海鹰发动汽车走了。
张武疑惑地问于海鹰:“参谋长,你要拉我们去哪儿呀?”
于海鹰没有说话,继续开车。迎面车灯的光在他脸上划过,看不出他的表情。
李红梅和张武相互对视了一下,眼中充满了忧郁和紧张。
拐了一个弯,吉普车在一家饭店门口停下,于海鹰下车,拉开后车门,对张武和李红梅说:“下车吧。”
张武更傻了,问:“干嘛?”
于海鹰:“吃饭啊。”
李红梅看了一眼张武,两人走下车来。
第二天上午首长交班会上,肖明亮、陆涛等支队领导正襟危坐,听于海鹰介绍情况:“……张武的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我分管部队的行政管理,发生了这样的问题,责任在我。在这里,我向各位检讨,并请求党委给我处分。”
肖明亮:“我想这个问题应该客观地来看,张武隐情不报,违反了部队的规定。但是他事出有因,而且实属无奈。今天咱们研究的是上报转业名单的问题,张武的事我看先放一放吧。”
党委成员B:“但是张武确实违反了纪律,这事也是个问题。既然研究转业,这个因素也不能不考虑。”
党委成员A:“现在李红梅的工作和吃住都存在问题,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处理别人转业。”
肖明亮:“老陆,你是什么意见?”
陆涛:“这个嘛,得问于海鹰。”
于海鹰愣了一下,说:“问我干嘛?你是领导啊。”
肖明亮:“这事儿还真有点儿急,老陆,你有什么想法就说。”
陆涛:“张武的情况我能够理解,李红梅的遭遇也确实值得同情。但是于参谋长多次教导我们,要一碗水端平。前几天他提出让韩非转业,我没发表意见,因为大家都知道,韩非过去是我的通讯员,我得回避。今天我就发表一下意见吧,为了体现公正,我看最好两个人今年都一起转业吧。”
于海鹰:“韩非是不适合在部队工作,可张武天生就是个带兵的坯子,是个人才,你让他下地方去干什么呀?”
陆涛不轻不重地说:“我觉得公生正,廉生威,必须一视同仁。”
于海鹰被哽住了。他万万没想到,他一心一意想来帮陆涛一把,却鬼使神差地和陆涛唱起了对台戏,不唱还不行。他终于体会到身不由己这个成语的意思了。
因为意见不统一,张武和韩非的处理都搁下了。这天下午,乌云密布,雷声滚滚,于海鹰觉得这天气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他又来到了特勤中队指导封闭式管理。
一群战士喊着口号跑着,张武走到围墙旁,站在于海鹰身后。几个工人站在脚手架上,正在加高围墙,于海鹰和他们说着话。
“参谋长。”张武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于海鹰发现了张武,问:“你干嘛?有事儿吗?”
张武迟疑了片刻,说:“参谋长,这两天有没有什么情况?”
于海鹰:“什么情况?”
张武:“我好像听到点儿风声,说是要处理我转业?”
于海鹰:“别胡思乱想,好好带你的兵去。”
“是。”张武听明白于海鹰的意思,说完转身就要走,被于海鹰叫住:“等等。”
张武站住,恐慌地望着于海鹰。于海鹰走了过去,轻声地问:“李红梅的病好点儿了吗?”
“好多了。”张武松了口气。
“下一步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想让她回去,可是……”
“能回去她不早回去了?我看这样吧,给她找个工作,先干着,到时候再想别的办法。”
张武吃惊地望着于海鹰,他不相信平时他们暗地里比作老虎的于海鹰会说出这种话。
于海鹰:“但是,她不能来部队,也不能影响你的工作。”
张武感激地望着于海鹰,说:“明白。”
于海鹰又问:“生活上还有什么困难没有?”
张武:“没有。吃的住的韩非都给安排好了……”
于海鹰愣了一下:“韩非?”
张武:“怎么了?”
于海鹰明白过来了:“他早就知道李红梅没走?”
张武:“对。但这事儿与他无关,他是好心……”
于海鹰连忙说:“没事,你别瞎琢磨,去吧。”
张武一脸疑惑地走了。
金澜这几天高温,因为很久没有热带风暴登陆了,田地里的庄稼死了不少。于海鹰来到支队办公楼工地时,一股烫脸的风拂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白炽的日头,今天他是专程来找陆涛和解来了。
建筑工地内,陆涛和邱永兴头戴安全帽,边走边听技术员汇报工程进展情况。
一名戴眼镜的工程师介绍着:“……水电工程进展比较顺利,所有的排水管道设备已经安装完毕,目前正在进行电路安装,走线接近尾声……”
陆涛:“工期还得往前赶,我们的人都望穿秋水了。”
邱永兴接过话头,对身旁的人说:“贾工,晚上加加班,把进度往前赶。”
贾工应声点头。
邱永兴又扭头对陆涛说:“不过,陆支队长,这加班费你们得付啊!”
陆涛:“不仅没加班费,还得保质保量。”
这时,于海鹰走了过来。
邱永兴一回头,乐呵呵地说:“哟,于参谋长,您怎么来了?稀客啊!”
陆涛看了一眼于海鹰,问:“有事?”
于海鹰:“我想找你谈谈。”
陆涛:“谈什么,没看我正忙着呢?”
说完扭头接着对邱永兴说:“我可把丑话说在前面,要是工程质量有问题,到时候验收你们肯定过不了关。”
邱永兴马上笑着表态:“支队长,你放心,绝对不会有问题。”
陆涛与邱永兴向工地外走去,于海鹰赶紧跟上。
众人走到竹棚搭的临时大门前,邱永兴钻进车走了。
于海鹰抓住空档拦住了陆涛,笑着说:“支队长这么热的天还来视察工地,真够辛苦啊。”
陆涛没有理他,将安全帽扔给一个工人,走向汽车,于海鹰急忙上前拦住。
陆涛:“这么热的天儿还来找我,你不也挺辛苦吗?说吧,什么事?”
于海鹰:“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张武的事儿。”
陆涛:“张武和韩非一块走,会上我已经表过态了。”
于海鹰倔强地说:“张武不能走,你看……”
陆涛:“那我走!”
于海鹰被噎住了。
陆涛上车,汽车“轰”一声离去。于海鹰呆呆地站在工地,机器的轰鸣声震荡在夜空。
陆涛的态度很强硬,于海鹰也没招了,他无计可施之下跑去找肖明亮。肖明亮也没有招,毕竟陆涛的要求是合理的,而且他又是负责支队行政管理的支队领导,肖明亮说他帮不了于海鹰。
这事成了一个死结,于海鹰也无回天之力,看来张武是走定了。
夜色宁静,琴声悦耳。
韩非坐在特勤中队学习室的小桌上,几名战士围着他,听他弹唱。
张武“嘭”地一声把门踢开,脸色阴沉着站在门口。
“张武,出什么事了?”韩非问。
张武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转身走了。
“哎,你这是怎么了?”韩非站起来,扔下吉它追了出去。
走到张武宿舍,张武抓起一瓶啤酒往自己嘴里灌。
韩非推门进来,说:“你小子,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发什么酒疯啊?”
张武放下酒瓶,直愣愣地盯着韩非,心中藏着一团火。
韩非:“你眼神不对,眼神不对。”
张武冷笑了一声。
韩非走过来轻声说:“是不是和李红梅吵架了?”
“你就别装了,是不是你向支队长告的密?”张武有点激动。
韩非惊呆了,说:“你胡说什么呀!”
张武:“我明白了!你一个人走不甘心,所以就拉我来垫背,对不对?”
没想到张武会这么小肚鸡肠,这令韩非很伤心,他冷笑道:“张武,你别乱说啊,咱们俩是什么关系,啊?”
张武:“我想好久都没想通,李红梅的事儿除了你没别人知道,怎么会捅到党委会上去了呢?是不是你给支队长当通讯员当惯了,把这事儿也向他通报了,嗯?”
韩非猛地站了起来,指着张武,说:“张武,你是被疯狗咬了?怎么见人就咬呀?”
“就是你出卖了我,你别不承认!”张武抓起酒瓶又要喝酒。
韩非一把把酒瓶夺了过来,说:“张武,是你小子告诉我,老虎把你和李红梅堵在了小屋里,你为什么不怀疑他,偏偏非要怀疑我!”
说着韩非将酒瓶扔出窗外,张武傻傻地看着韩非,听见酒瓶的破碎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张武的心也碎了。
清晨下起了绵绵细雨,于海鹰穿着雨衣刚走出宿舍楼门洞,看见一个人背身站在雨中一动不动。
于海鹰走过去,发现张武一脸的雨水,连忙问:“张武,一大清早你站在这儿干嘛呢?”
张武望着于海鹰,没有说话。
“你疯了!”说着于海鹰将张武拉进门洞。
张武:“参谋长,你是不是想让我走?”
于海鹰:“你听谁说的?”
张武:“我的事儿,支队领导不是都知道了吗?”
于海鹰:“你不是党委成员怎么比我还清楚,谁说让你转业了?命令宣布了吗?”
张武望着于海鹰,突然哀求道:“我不走,打死我也不走!”
于海鹰拍拍张武的头,安慰道:“我也不想让你走。”
于海鹰推开肖明亮办公室的门,肖明亮正在看文件。
于海鹰:“政委,这件事儿一定得查。”
“查什么?”肖明亮走了过来。
于海鹰:“查一查跑风漏气的事儿。”
肖明亮:“噢,你是说转业问题吧?”
于海鹰:“怎么上面开会还没定的事儿,下面就议论纷纷,搞得军心不稳。这样下去,整顿怎么搞,部队还怎么带?”
肖明亮:“你说得对,严兵必须先严官,我们下午开个会,就要说说这个问题。不过领导意见不一致,下面很容易有想法。海鹰,你和老陆沟通过了吗?”
于海鹰看了肖明亮一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韩非突然来到陆涛家,陆涛一点儿不意外,因为这两天就要定干部转业名单了,这小子很有可能会榜上有名,他觉得这事儿棘手。
罗静见了韩非却是热情有加,不停地给韩非递西瓜。韩非狼吞虎咽地吃着,边吃边嚷:“哎哟嫂子,这是最后一块了,再吃肚子就炸了!”
陆涛点燃一支三五牌香烟,说:“韩非,你小子没事儿了?”
“我正放长假呢。”韩非边吃边答。
韩非反客为主,将一块西瓜递给陆涛,陆涛接过放在桌上,接着说:“你的事儿有点麻烦,我正在做工作。要么你和张武两个都走,要么两个都留……”
“该走的走,该留的留。”韩非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份转业报告,递给陆涛,说:“现在特区形势一片大好,我也想下海去扑腾去了!”
陆涛盯着韩非,问:“你真的想走?”
韩非点了点头,说:“但张武应该留。”
陆涛把材料摔在桌上,说:“这事儿你说了算吗?!”
就在转业名单就要报上去的这一天,情况发生了变化。一大早,于海鹰匆匆地来到会议室门口,肖明亮迎上去将他拦住。
于海鹰问:“政委,这么急,什么事儿?”
肖明亮:“陆涛今天提出来复议转业人员。”
于海鹰一愣。
肖明亮:“我看有转机,会上无论他说什么,你一定要冷静。”
于海鹰:“我也不想和他吵。可是韩非走,张武留,我绝对没有私心,是为了部队建设。”
肖明亮:“这我知道。”
于海鹰:“可陆涛不知道。”
肖明亮:“我了解陆涛,他还是比较重大局的。他这么固执,会不会是因为别的什么……”
于海鹰:“他能有别的什么?”
肖明亮将于海鹰拉进会议室,这是关于转业干部的最后一次党委会了。
支队正紧张确定转业干部名单的时候,在特勤中队院内,韩非穿着警服,正满面春风地搂着中队干部摆弄着夸张的姿态照相。于是,战友们都猜想韩非肯定搞掂了,今年转业肯定没他。
林阿水边喊“一、二、三”,边调整焦距为韩非拍照,张武躲在宿舍瞧着韩非,越瞧越糊涂,他走了过去。
“来来,再来一张。”韩非嚷着,突然看见张武向这边走来,他忙跑过去拉住张武,说:“老张,咱俩来一张。”
张武:“你这么高兴,留下了?”
韩非:“留下了我照哪门子像呀?我这是告别。”
张武:“命令还没宣布,告什么别呀。”
韩非:“我这不是替你做工作吗?”
张武:“替我做工作?”
韩非:“对呀,我告诉大家要热爱部队呀。等我以后发了财,你可以拿出照片教育官兵们,就说这个就是我们中队培养出来的百万富翁。”
张武:“你这是一切向钱看嘛。”
韩非:“向钱看有什么不对?现在这个年代是,大道理一筐,不如大团结一张。”
韩非说着就去勾张武的脖子,张武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把将他推开,问:“你真要走?”
韩非:“早晚的事儿。”
张武想到了自己的命运,心事重重地走到一边。
韩非拉住张武:“别怕,不就是走吗?兄弟给你先打个前站,等我当了李嘉诚,给你弄个老总什么的干干。”
一名士兵跑过来喊:“队长,电话。”
张武转身向队部跑去。
金澜码头售票口,李红梅正在排队买票。张武急匆匆地跑来,将李红梅拉出队伍。
张武:“票别买了。”
李红梅:“你这是干什么?”
张武:“你先别着急走。”
李红梅:“你就别折腾了。这主意是我自己拿的,深圳那边已经联系好了,你们参谋长说得对,等你条件够了,我再堂堂正正地过来。”说着转身欲向售票口走。
张武拉住李红梅:“也许这条件永远都够不着了。”
李红梅奇怪地问:“怎么了?”
张武:“韩非走了,看来我在部队也干不成了。”
李红梅:“参谋长不是不让你走吗?”
张武:“参谋长不让我走,听说支队长想让我走呀。如果那样的话,你走就没意义了。”
李红梅什么也没说,本想自己走让张武留,看来晚了。两人只好往回走到码头的防风堤上坐下,远处传来的汽笛声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这次党委会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直到宣布命令的那一天,也没泄露半点消息。
那天,清晨的营院里漂浮着薄薄的晨雾,如梦如幻。
于海鹰、陆涛等人心情复杂地站在队伍中,所有机关干部和基层干部们站成一列。
肖明亮宣布总队的命令:“……根据支队党委决定,下列警官退出现役。特勤中队副队长韩非,金澜支队后勤处助理员魏天,一中队副指导员杨明。以上同志光荣退出现役……”
张武瞪大了眼睛,因为没他的名字。
命令宣布完了,韩非回到自己的宿舍收拾东西,张武走过来递给韩非一块电子表,说:“这个你收下。”
韩非嘴里叼着烟,接过电子表戴上,还是一脸的无所谓,他笑着说:“你是不是想让我象李红梅一样,分分秒秒都想着你呀?”
张武没说话,他的心情很沉重。
士兵们在一旁默默地帮韩非整理东西,依依不舍的样子。韩非顺手拿过吉它递给林阿水,说:“留着吧,好好练啊。”
林阿水点点头。
韩非又问身边的一个干部:“可以交接了吧?”
干部点点头。
韩非把一叠文件、一叠书、一串钥匙、一只电筒放在桌上,说:“就这些了,现在正式移交给张队长了。”
张武接过东西,问:“不是两个一块走吗,到底怎么回事?”
韩非:“组织安排呗。”
韩非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张武说:“对了,还有这副肩章,你来帮个忙。”
张武过来帮他一个一个摘去肩章,韩非拿起大檐帽,摘下帽徽,心情忽然变得沉重了。
韩非“呸”一口吐掉嘴里的烟,走到镜子前,缓缓把没有帽徽的大檐帽戴上,镜子里照出了韩非没有帽徽和肩章的形象。穿了十几年的警服脱了,他突然觉得心里空空的,酸酸的,还是有点舍不得。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从军的往事历历在目,他完全投入到往事之中去了,忘记了一切……
“韩非。”张武轻声叫道。
韩非没有动,他还没从往事中醒来。张武走到他的面前,只见韩非已经泪流满面。
“韩非,我的好兄弟!”张武又情不自禁地唤了一声。
韩非回过神来,他擦着泪水,躬身把自己扔在地上的烟头拾起来,扔进烟灰缸里,他想自己应该给战友们留下一个干干净净的形象。
当天,转业干部的送行酒是在支队机关食堂统一安排的。告别的宴会上,陆涛和韩非碰杯,韩非一口将酒喝完,陆涛也眼圈湿润,拍了拍韩非的肩膀,一口将酒喝下,转身离去。
于海鹰端起酒杯说:“韩非,我敬你一杯,如果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你不要放在心上。”
韩非:“参谋长,看你说到哪去了?我是支队长的通讯员,也是你的通讯员呀,今后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
肖明亮语重心长地说:“韩非啊,你记住,到地方后一定好好干,别给咱们支队丢脸。”
韩非:“政委您放心,我这脸早锁在保险柜里了,就算把命丢了,这脸也丢不了。”
于海鹰:“有骨气,我和政委一起敬你一杯。”
三人干杯,一饮而尽。
陆涛在另外一桌上正被一群转业干部围攻,他向一名转业干部敬酒,说:“你们记住,支队永远是你们的家,永远是你们的坚强后盾。”
陆涛一席话,说得转业干部心里暖暖的。一名转业干部端起酒杯说:“我再敬支队长一杯,这杯酒你得喝了,等支队长当了将军我们就没机会敬了。”
陆涛笑着说:“你将我的军吧,老樊。”说着把酒干了。
于海鹰端着酒杯走到陆涛跟前,说:“支队长,我想敬你一杯。”
陆涛:“我又不走,你敬我干嘛?”
陆涛扭头把在一个角落喝闷酒的张武叫过来,说:“张武,要不是参谋长想留你,你今天和韩非就一块儿走了,你还不感谢一下?”
“参谋长,谢谢了!”张武说完一口喝下。
“还有韩非,他可是替你求情了的。”
“韩非?”
陆涛的话使于海鹰和张武都惊呆了。
陆涛解释道:“怎么?不信?我告诉你们,我的工作是韩非做通的。”
于海鹰:“韩非?”
陆涛:“韩非说,如果走,他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让张武留,我还能不同意?”
张武如梦初醒,突然拎起一瓶酒隔着老远大吼一声:“韩非……”
屋里一下变得鸦雀无声。
韩非站了起来,和张武隔着一段距离。
张武举起了酒瓶,说:“我的好兄弟,我敬你了!”
说完张武一扬脖对着酒瓶吹了起来。于海鹰赶忙上去一把抢过酒瓶,说:“张武,你发什么酒疯啊?”
张武又从别桌拿起一瓶啤酒喝了起来。
于海鹰又将瓶夺下,大吼一声:“张武!”
张武愣往了。
韩非走过来,张武冲上前一把将韩非抱住,哭了起来。
于海鹰的眼圈红了,他一回头,看见陆涛走出了食堂的门,他追了出去。
食堂外,陆涛刚走到汽车旁,被于海鹰叫住。
于海鹰拎着酒瓶,端着酒杯过来,说:“陆涛,我敬你的酒还没喝呢?”
陆涛:“你敬我酒,我就得喝啊?”
于海鹰:“那当然!”
陆涛:“你太霸道了吧?就凭你小子没大没小,独断专行,只许官家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所作所为,这酒我也不能喝!”
于海鹰:“我知道你对部署有意见,这杯酒我认罚,我先喝。”说着举杯把酒干了,等他放下酒杯,陆涛已把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于海鹰端着酒杯,尴尬地望着远去的汽车,不知所措。食堂里飘出了送战友的歌声……
送别韩非那天晚上,张武喝醉了,而且醉得不轻,他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他突然想到了李红梅,这个好消息她还没一起分享呢。
张武匆匆地穿过街道,街上车水马龙,繁华喧闹。张武来到临时出租屋,开门进去,发现出租屋被打扫得干干静静,李红梅却没了踪影。
张武走到床前,在叠得整齐的被子上,放着一张信纸,他木然地拿起信纸看着,耳朵里仿佛回响着李红梅的声音:“阿武,我走了,走得可能有点匆忙,但是请你相信我,因为喜欢你,才不得不走的。每天看着你心神不定的样子,我心里也非常难受。阿武,我不能拖累你,更不能耽误了你的前程,我相信你一定能出人头地,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张武突然大吼一声:“为什么?”
然后,他把信纸揉成一团,痛苦地蹲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