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13

13

七月初。

载着学生的大巴车停在清杨村村口,车上的人鱼贯而出,交谈议论的热闹一下打破了这座古朴村落的宁静。

清杨村位于南城最南,临山傍水。房子依山而建,山石堆积成墙,环境优美,竹林苍翠,是南城人都知道的避暑好去处。

这儿原始纯朴,没有经过人工刻意的雕刻,暂时没有太多商业化气息,游客不多,大多都是趁假期过来写生或者摄影的。

夏老师组织夏令营已经有些年头,每年暑假,他都会带学生来这边写生。

他负责教学,妻子和另一位女老师负责照顾学生的饮食起居,另外还有一位助教老师。

今年助教老师有事来不了,夏老师想到江听,便邀请他过来帮忙。

江听是夏老师这么多学生中最有天分的一个,从南城这样一个小地方考上国内最高的美术学府,少不了他的天分,更少不了他的努力。

这边,夏老师和妻子清点着下车的学生人数,确保每个人都到了。

江听最后一个下来,他睡了一路,眼皮耷着,还没太清醒。

下车时候,感觉到阳光过于刺眼,就顺手将头上戴着的棒球帽帽檐往下压了一点。

这次参加夏令营的都是高一的学生,还都是爱玩的年纪,排成一个队列了都还在吵吵闹闹。

江听从大巴车上取出自己的行李背包,单肩背到身后,另一肩背着画板,往夏老师那边走。

夏老师正在给学生们重复纪律,这些纪律江听听了几年,都快会背。

走了几步,一瓶矿泉水被递到他面前,无意拦住他的去路。

江听停步,夏安雨对他微微一笑:“累了吧,喝点水。”

夏安雨是夏老师的侄女,她比江听大一届,经常来夏老师的画室帮忙。

两人不算熟,只能说得上认识。

“不用,谢谢。”

江听简短拒绝夏安雨的好意,夏安雨脸上的笑意并没什么变化,好似已经习惯他的冷淡。

她笑着说:“叔叔每年都来这,我还是第一次来。你也来了几次了,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江听神色淡淡,只说:“不大清楚。”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夏安雨一声,解救了她的尴尬,她跟江听说了一声便走向后方。

与此同时,一辆城乡巴士从远至近驶来,在路旁停下。

城乡巴士与江听一行人所坐的大巴车不一样,巴士略显破旧,车身很脏,蒙着一层厚厚的灰。

扬起的车尾气味道有些重,在空气中飘浮许久都散不去。

车上下来两个人,打打闹闹的,男生背着两个书包,胸前还挂着一个卡通图案的小拎包,看起来滑稽又受罪。

在他后面下来的女生推着他后背,催促他快点走。

男生被身上背包的重量压垮了身体,下车后抬头往四周寻找着什么,见到单独站着的江听时,立刻像看到救星一般向他诉苦:“哥,救命啊,黎棠也太能折腾了,我再也不要跟她一起出门了。”

周闻气喘吁吁,真的非常后悔头脑一热,答应黎棠一起过来找江听玩。

他才刚放暑假,明明可以在家多打几把游戏、每天睡到自然醒,为什么要过来受罪。

黎棠也看到了江听,忙不迭地跑到江听面前,跟他告状:“你别听周闻乱说。哪里是我能折腾,明明是他自己,一个男生力气竟然这么小,连几个包都背不动。”

突然在这见到这两人,江听反应了一会,问:“你们怎么会过来?”

黎棠理所当然地笑起来:“来玩啊,还能来干什么。”

江听的目光略过眼前的黎棠,扫了一眼后面喘大气的周闻,“就你们两个人?”

“还有你啊,是我们三个人。”黎棠笑着,觉得太阳好晒,往江听身旁躲了一下。

她看看另一边在排队的学生,还有忙着的老师们,就对江听说:“我们等你忙完了再一块玩,不会打扰你的。”

江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见黎棠眼里漾着的细碎笑意像打碎的光,忍不住扬起唇角。

他主动取下自己戴着的棒球帽,转而盖到黎棠头上,念叨一句:“跟屁虫。”

黎棠头小,被江听的帽子差点盖住脸。

她伸手推着帽檐,埋怨着:“轻点,都看不到了。”

一直站在后方人群里的夏安雨看着他们两人互动,意识到什么,将刚才准备递给江听的矿泉水默默放到了身后。

学生们住处是提前订好的两栋相邻小民房,男女生各分一栋。

这两栋房子算是这个小村子里最具现代化气息的建筑,住宿条件较好,平时也当作民宿提供给别人居住。

黎棠和周闻运气不好,今年的学生较多,这里刚好住满,没有多余空房间给他们。

他们只好退而求其次,去附近找了另一家写着“住宿”的小民房。

小小的村子,外人留宿的情况并不多,能给外人住宿的地方更加少。

能有个住的地方已经很不错。

好在现在这个住处还算干净,小小一个房间是新粉刷的白墙,简单的木桌木椅,加一张单人小床。

黎棠对今晚要住的地方还算满意的,但是隔壁的周闻好像很不满意,隔着墙她都能听到他在跟江听打电话抱怨:“哥,你那里怎么样,我能不能去跟你住一晚?这里什么都没有,洗手间低头是马桶,抬头就是淋浴器,小到我都站不下了!”

江听应该是拒绝了,因为黎棠最后听到周闻可怜哀嚎:“哥,你好无情!”

几乎没过一分钟,黎棠的手机就响起来。

江听来电。

黎棠停下收拾行李的手,接起电话。

“把你的东西带下来,我在楼下等你。”

“啊?”

黎棠稍愣,没懂江听的意思。

电话那头的人则不大有耐心地说道:“我跟你换房间。周闻说你们住的地方条件很差。”

“你跟我换?你要住这里啊?”黎棠明白过来,“那周闻呢?”

江听:“你想跟他睡一个房间,可以带他一起过来。”

“……”

黎棠当然不想跟周闻睡一个房间。

挂完电话,她就把刚才拿出来的衣服重新塞回背包里,背着背包跑下楼,无情抛弃了隔壁的周闻。

从二楼到一楼,不过一分钟不到的时间。

黎棠走到楼梯转角处的时候,就已经看到站在房子外面等着的江听。

他略显散漫地站在那,脸逆着光,无遮无拦的日光都落在了他平直宽薄的肩背上。

听闻声响,江听将目光抬过来,看着黎棠朝自己走近。

两人碰上面了,他伸手接过黎棠的背包,再将她背着的小挎包接过来,用手拿着,转身往自己住处走去。

“来这里是谁的主意?”江听边走边问。

黎棠跟在他身后,跟着他的步伐走着,诚实回答:“我的。”

“哪根筋搭错了?”

黎棠:“……”

“做好心理准备,这里条件不好,除了风景好看点,没什么好玩的地方。”

“噢。”

“好好在家待着不好吗,非要来找罪受。”

“……”

黎棠小步跟着江听,听到他的话,不禁小声嘀咕:“你不在我还不来呢。”

江听停步,回头,没听清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见你,所以就来了。”

已是落日时分,古朴村落的晚霞衬得黎棠的眉眼五官闪闪发光,她说得坦然直率,说完之后还问江听:“这个理由够充足吗?还怪我不好好在家待着吗?”

江听怔了片刻,长睫半遮住漆黑的眸,嘴唇张合,说不出话。

黎棠伸手推了推他,催促他赶紧走:“快点,别发呆了。”

江听被半推着走在璨烂晚霞之中,黎棠的话一直回荡在耳边,激起心底涟漪无数。

他转头看她,她笑着,脸被光影笼罩,一片澄亮的红。

夏令营给江听分配的房间确实好很多,房间虽然不大,但是够新,家具摆设也多,有空调,也有电视。

不像黎棠原来那个住处,没有电视没有空调,只有墙壁上挂着的一个小风扇。

这里的气温并没有南城高,现在已经临近傍晚,有山林晚风从半开的窗户外吹来,不用开空调风扇都觉得很凉快。

江听去夏老师那边开会了,他腾地方给黎棠,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行李带走。

黎棠一个人趴在窗边吹风,望着近处远处的风景,感概这里确实很适合写生。

随便哪一处都像一幅画,特别漂亮。

其实,黎棠不是为了玩才跟过来,她是因为不放心。

上次江听在公交车上的解释,她听到了,她知道江听不会骗人,但心里就是会在意,就是会想跟过来当人形监控。

不过她这个人形监控也只能当个两天。

黎棠出来这一趟并不顺利,黎清怡一开始没同意。

她不放心黎棠一个人出门,黎棠全靠撒娇才让她勉强答应出来玩两天。为了让她放心,黎棠顺手拉上周闻,声称路上有个照应。

黎清怡这边搞定了,剩下就是周闻。

周闻虽然头脑简单,但是四肢发达,外出路上确实是个合适的工具人。

为了让他答应,黎棠不惜包揽下他所有的暑假作业。

想到这,黎棠重重叹一口气。

她以前的暑假作业还都是江听做的呢,这个代价真的太大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

天色渐暗,家家户户升起袅袅炊烟。

江听在夏老师那边待的有些久,夏老师交代了一些明天要做的事,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琐碎的注意事项。

结束时,夏老师看着窗外暗下的夜色,说了句:“下雨了。”

江听来过几次,知道这里晚上下雨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一般都是小雨滴答一夜,天亮又会是个大晴天。

他没放在心上,对夏老师说道:“夏老师,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好,去吧,辛苦你了。”夏老师笑着说,“七点楼下开饭,记得下来。”

江听点头,之后便收起笔记本离去。

这栋民房有三层,夏老师住在二楼,江听的房间在三楼。

江听顺着楼梯往上,经过走廊的窗户,能感受到吹拂进来的风里裹挟着湿润。

他一路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一下。

两下。

没人开门。

江听微微皱起眉头,准备再敲一次,身后就忽然传来黎棠的声音:“别敲了,人在这。”

江听侧头看过去,看到黎棠略显狼狈的模样,眉毛皱得更深:“你干什么去了?”

黎棠一看就是淋了雨,没有淋得很湿,但头发和衣服清楚可见雨水的痕迹。

眼睛也如同被打湿一般,浮着一层剔透水光,她唇角扬起,把藏在背后的东西小心翼翼地用手心捧到江听眼前。

一只装有发条的铁皮青蛙,绿色中间带着花纹。

“你看,是我们小时候玩的青蛙。没想到已经绝迹的玩具,在这里竟然可以看到。我刚刚出去闲逛,结果就在一个很小的小卖部看到了。老板是个牙齿都快掉光的老爷爷,他人特别好,还送了我一块泡泡糖。”

黎棠一口气说了一堆,没注意到江听已经从她斜挎的小挎包里拿出钥匙,开了门。

她边说边跟着江听走进去:“就是好倒霉,回来的路上下雨了,雨水还特别凉,跟南城一点都不一样——”

一条干毛巾忽然盖住黎棠脑袋,黎棠顿了一下,一时忘了自己后面想说的话。

她直愣愣看着面前的人,还是那张看起来不大耐烦的脸,给她擦头发的时候,下颌微微绷着,流畅分明的线条在她眼前晃动。

江听看起来不大高兴,但是身体却很诚实,用毛巾擦着黎棠被雨淋湿的头发。

“不要乱走,走丢了谁找你。”

“你啊,你会找我。”

黎棠答得很快,头微微仰着,看着比自己高很多的江听。

江听停下擦头发的动作,垂下眼睛与她对视。

他们进来的时候没有开灯,房间里很暗,雨水滴答落在窗檐上,清脆入耳。

江听黑色的碎发散落额前,薄唇微抿,抓着毛巾的手,手腕骨廓匀净。没有光的投影,他的脸是暗淡的,被彼此纠缠的气息晕开,逐渐虚成一个摸不到碰不着的虚影。

黎棠觉得看不到江听了,心脏陡然发胀,眼睫微颤,伸手抓住了他腰侧的衣摆。

手指收紧,衣服生出微妙褶皱。

她眨了眨眼,好似这才又重新看清江听的脸。

周遭的静谧带来熟悉的局促,渴望,和压抑,耳边只有雨声,还有他们混在一起的道不明说不清的心跳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只需用一个眼神,就能牵扯出对彼此的渴求。

连日来积压的克制被寻找到突破口,江听顺着擦头发的动作,手心下移,轻轻抚住她后脑。

他缓缓靠近,用鼻尖轻轻抬起黎棠的下颚,让她的头仰得更高些。

他在试探。

她可以拒绝。

但她没有。

他们拥有了某种默契,呼吸共颤间,他的唇很轻、很轻地贴上她的。

雨夜潮气涌动,浸润其中的声息湿柔且破碎。

没有月光,但却有比月光更清柔湿润的月色。它把他们的心和呼吸都搅乱了,留下难以排解的濡热。

黎棠抓住江听单薄清瘦的背脊,仿佛抓住他即将脱离年少稚嫩的轮廓。

江听上次用画笔画过黎棠,现在,再描绘一遍。

眼前黑沉沉的,黎棠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到,即使是看不到,还是忍不住闭眼。

暗色中的灼烧停止在黎棠心脏短暂的停顿,她觉得自己仿佛又出去淋了一场雨,那潮湿的雨意弥漫在她呼吸之间。

嗓音生涩,一时说不出话,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的手指好长。

以前只觉得他的手长得很好看,现在才确切感知到,他指腹和骨节的每一寸。

这就是美术生的手。

漂亮的,灵巧的,有力量的。

江听单手托着黎棠的后颈,低着头,发梢有水滴落在黎棠脸上。

从小到大,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未如此之近。

像藤萝,紧紧缠绕,枝叶的每一寸锯齿,都清晰可触。

黎棠缓过神的时候,感知到什么,闭了一下眼睛,缓着呼吸问他:“你还好吗?”

江听没有回答,只有压抑沉重的呼吸声。

他完全沉浸在黑暗里面,仿佛他身上所有的一切都不能见光。

黎棠颤着声问,轻呼一口气后,说:“我帮你。”

仿佛又只剩雨声的空隙,等待的心跳声再次被放大。

许久。

江听低低说了一个字。

“好。”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入v啦,明天零点有万字更新,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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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越轨》-

桑枝坐在江大的男生宿舍里,男友因事外出,她留下等待。

宿舍很安静,只有另一个室友。

桑枝听说过他。

薄叙,一个家境贫寒,沉默,又离群的优等生。

等待的那三个小时里,他们没说过一句话。

后来,一场春日暴雨。

桑枝望着不远处与他人拥吻的男友,心脏和身体都被大雨淋湿。

她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时,有人替她撑了伞。

雨雾模糊薄叙清隽冷淡的眉眼,他眼皮半垂,沉声问伞下湿透的女孩:“跟我走吗?”

与薄叙在一起的那三天,不分昼夜,是个秘密。

之后桑枝再没见过他。

直到几年后,一个相似春日,桑枝与相亲对象见面。

她很尴尬:“抱歉,我不知道是你。”

对面的男人西服笔挺,表情平静,如同当年她在他宿舍时,他的表情。

他轻点头,说:“没关系,我知道是你。”

她喜欢上男友的室友

他觊觎室友的女朋友

双c/男暗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