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黎棠以为江听的反应是心虚。
搜出证物,她眼里不乏得意,哼着声说:“江听,你完了。”
江听却只是抬手捏了捏眉心。
“黎棠,你下次再这样乱七八糟摸一遍,你的手就别想要了。”
“你威胁我?”
黎棠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伸手就掐住了江听的脖子:“你还敢威胁我?偷偷抽烟竟然还威胁我?!”
女孩的掌心格外柔软,扣着江听脖子,却没有用力,拇指恰好覆在他突出的喉结上。
喉结稍微滚动,划过指腹皮肤。
几乎是这一瞬间,黎棠的心脏颤栗。
她还坐在他腿上,微微的俯身更加拉近两人距离。
气息交缠之际,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与江听这样的姿势过于惹人联想。
黎棠不自觉对上江听漆黑的眸,他双眼皮的褶皱很深,半垂着眼与她对视的时候,眼睛狭长,透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危险气息。
一秒。
两秒。
三秒——
黎棠脸颊瞬时泛起一层烫意,立刻松手从江听身上起来。
在她离开之后,江听才坐起来,欲盖弥彰地支起一条腿,呼了一口气。
“我正大光明。”短暂呼吸片刻后,江听的声音已经与平常无异,向黎棠伸手:“拿过来。”
黎棠眨了眨眼,立即把东西往身后藏:“不给。”
江听看了她一会,收回手,不多纠缠,从地上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被可乐打湿的T恤,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便散漫丢下一句:“自己待着,我去洗澡。”
黎棠不出声,看江听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门口后,再看向手中的烟盒和打火机。
半小时后。
江听洗完澡出来,房内早已没了黎棠的身影。
略长的头发没吹干,发尾洇着湿漉,他换了身白色T恤灰色束脚裤,清瘦单薄的背影在只有他的房间里显得孤零零的。
原先打翻在地的可乐罐已经被捡起丢进垃圾桶,地面也被打扫过,干干净净。
而垃圾桶里,不止有那个可乐罐和先前削笔的碎屑,还有被剪成一小截一小截的烟。
连烟盒都没放过,被剪得不成样子。
江听见状,喉间溢出一声无奈的笑,拨着湿漉的头发回卧室找手机。
“人呢?”电话接通之后,江听问。
电话那头的人说:“回家了啊,电工师傅说他现在过来,不用等到晚上。”
“你不是没带钥匙?”
“我家门口有备用钥匙啊,蠢蛋。”
然后电话被挂断。
江听:“……”
谁才是蠢蛋。
他丢下手机,走去打开书桌抽屉。
漫长夏季,燥意弥漫在空气中,楼下的茂盛树木蝉鸣不歇,声声入耳。
江听靠在阳台栏杆上,姿态懒散,熟练点了烟之后,修长指节便将空了的烟盒随意捏成一团。
这会儿江听才有空去想,黎棠是什么鼻子,狗都没她灵。
隔壁。
电工师傅上门,检查了一下黎棠家里的电路,没花多少时间就处理好了问题。
送走师傅,黎棠站在自己房间里,感受着失而复得的冷气,不禁感叹,在这样的高温天气里,没电真的不行。
她的命都是空调给的。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时间还很充裕。
黎棠在家收拾把自己收拾了一番,洗了头换了衣服出门。
她跟别人约了看电影。
出门时候,黎棠望着对门紧闭的那扇门犹豫了一会。
江听走了吗?
应该走了吧,他说他只回来一会。
黎棠想了想,没去敲门,直接下了楼。
她前脚下楼,江听后脚开门出来。
还是背着原先那个便携画板,画板的夹层里换了新的笔和素描纸。
江听没急着走,先去按了对门的门铃。
等了一会,没人开门。
江听又按了几下门铃,确认黎棠不在家后,用手机给她发消息。
【不在家?】
黎棠很快回:
【看电影去了】
【你还没走?】
【找我做什么?】
江听修长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打了几个字,还没来得及发送,周闻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江听再次看了看黎棠家的门,接起电话往楼下走。
周闻是江听小姑的儿子,两人差不多年纪,下学期升高三。
今天放假,下午他在附近打球,顺路过来跟江听一块回家。
夏天傍晚,晚霞热烈又璨烂。
周闻背了个斜挎包,里面装着下午打球换下来的湿衣服,等江听走近,就好奇地问:“黎棠是不是谈恋爱了?”
江听正往耳朵里塞耳机,闻言,原先散漫冷淡的眉眼定了一瞬,皱起眉头:“什么?”
“黎棠啊,我刚看到她出门,公交站那里还有个男生在等她,笑得可甜了。她什么时候对我们这么笑过啊。”
周闻说完还啧啧感叹:“果然高考结束就解除封印,一个眨眼,黎棠都交男朋友了。”
不远处有辆公交缓缓驶近,周闻拉了拉肩头斜挎包的背带,说:“车来了,我们快走,我妈还等着我们回去吃饭。”
江听短暂又冷淡地停了一秒,开口:“那男生什么样?”
周闻愣了愣:“啊?”
夜色沉沉,不见半颗星。
入夜之后的南城依然没有风,今晚反而比白天更加闷热。
这样闷热的夜晚,通常都会下一场雨。
黎棠在南城生活了十几年,对这个小城镇的天气摸得不能再透。
在出电影院的时候,她就已经有预感夜里会下雨。
黎棠捧着没吃完的爆米花,坐上最后一班公交车,心里祈祷着赶紧回家。
她可不想淋成落汤鸡。
可惜天不遂人愿,公交开到半路,噼里啪啦的雨滴就掉落下来。
黎棠没带伞,对着车窗玻璃上蜿蜒的水痕犯愁。
她家里没人,妈妈晚上加班,估计半夜才会回来。
这个时候,不可能有人给她送伞。
黎棠打开通讯录,指尖落在江听的名字上,最后还是没有点下去。
算了。
江听在小姑家。
小姑家那么远。
远水救不了近火。
黎棠放弃,想着公交站离家就几步路,她跑快一点就行。
高考结束又碰上周六放假,车上大多都是出来玩的学生,夜晚的公交满满当当。
春园站下车的人很多,黎棠跟在他们后面,最后一个下车。
夏日雨水让这个夜晚变得湿漉漉,潮湿的同时,闷热却不减。
站台只能遮一点雨,拥挤的伞面逐渐散去,站台再次归于冷清。
细碎的雨水被一旁路灯映得晶莹透彻。
黎棠躲在站台底下,虽然头顶没被雨淋到,可是倾斜进来的雨丝还是淋湿了她的裙摆和鞋子。
对街亮起灯的居民楼,一个一个方形的亮光,被雨雾模糊。
明明家就在前方,她却忽然觉得好遥远。
而就在这时,一把黑色的伞出现在她头顶。
黎棠愣住,望了望头顶的伞,再侧头,意外地看到江听的脸。
周遭一切都像被噤了声,只有雨水滴答滴答不停歇地响着。
昏黄的路灯给江听的脸覆上一层冷光,像是将他与这个雨夜糅杂在一块。
可他的表情很冷,狭长的眼睛漆黑黑的,沉得不透一丝光。
黎棠反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在她要开口时,江听先抢了白。
“这么大的雨,你男朋友都不给你打把伞?”
语气平平,听不出什么。
又好像听得出什么。
黎棠懵然地眨了眨眼,重新抬头看了看头顶的伞,最后看着给自己撑伞的人,问:“你现在在给我打伞,你是我男朋友?”
江听的表情绷了一瞬,握着伞柄的指节稍稍用力,转过身就往前走。
黎棠反应慢了半拍,看伞没了,赶紧跑上去挤到江听的伞下。
雨伞不够大,黎棠怕被雨淋到,熟悉而自然地靠过来,抓住江听T恤的袖口。
“你怎么在这啊,没去你小姑家吗?”她疑惑地问。
江听没回答。
黎棠也不管他回不回答,自顾自地说:“早知道你不回去,就叫你一起去看电影了。当电灯泡太难了,张杨和念念太能腻歪,腻得我爆米花都没吃完——”
“噢,你还不知道吧,高考结束他们两个就谈恋爱了。”
江听停了下来。
黎棠也跟着停下。
她仰着头看着江听的脸,笑着:“你什么表情啊,他们俩谈恋爱你干嘛这么震惊。”
江听脖颈处凸出明显的喉结上下滚了两下,利落冷淡的脸这会才有一点情绪。
“你跟他们俩看的电影?”
“对啊。不然还能跟谁。”
江听掀起眼皮望向前方,顿了两秒才说:“没什么。”
黎棠有些不明白,觉得江听有些奇怪。
不过她也不在意,把一路带回来的爆米花递给江听:“吃爆米花吗?”
“不吃。”
江听拒绝,往前走,黎棠被迫跟上去。
“挺好吃的,你尝一下。”
“不要。”
“真的好吃,我不骗你。”
“不要。”
两人一块进了这栋居住了十余年的老旧居民楼,夜色渐晚,空无一人的楼道里只有他们两人的声音。
黎棠抓起一小块爆米花往江听嘴巴里塞,江听一面收伞一面躲,两人如打闹般上楼。
走到三楼的时候,黎棠还是不死心,硬是把爆米花喂到江听唇边。
“你吃呀,真的好吃,我骗你是狗——”
就在这时,楼道里亮着的灯忽然灭了,声响嘈杂的雨夜一下陷于黑暗。
冗长无止境的黑暗来得太快太突然,黎棠站在台阶上,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好像是停电了。
她有点害怕。
“江听,你还在吗?”
“不在。”
“……”
黎棠想骂他。
黎棠指尖还拿着爆米花,这会儿也没了跟江听玩闹的心思,正预备收回手时,感觉有什么靠近过来。
她的肩膀碰到了江听的胸膛。
然后,手指皮肤突然被什么碰触。
黑暗能放大陡然停拍的心跳,也能放大齿关不小心碰过指尖的敏感。
黎棠恍惚着,空气沾着雨水变得潮湿湿的,她看不到江听,却能感觉到他。
刚刚是江听。
他吃了那颗爆米花。
然后他温热的鼻息很轻地扫过她耳廓,在她耳边笑她:
“胆小鬼。”
作者有话要说:江听:别问,问就是吃醋。
月底啦,求一波营养液~